侍女们福身退下,赵菁这才坐在秦氏身边的石凳上,极为小声地开口:“我听说,这次是北齐与卫国联合了,而且北齐军中还有一个诡计多端的谋士,此人最擅于制作陷进,我本来想告诉舅舅让他小心,但是父王回来了,把我赶了出来。”
秦氏定定看了她一眼,脸色莫名阴沉:“菁儿,你是如何得知这些事?”
赵菁被她的脸色吓了一大跳,“我……我就是听外面人说的。”
秦氏发觉自己的反应太大了,她勉强恢复和蔼的笑容,“怪母妃听到后太担心,吓到你了吧?”
赵菁摇了摇头,她抱着秦氏的手臂,撒娇道:“菁儿担心舅舅,母妃不妨请舅舅过来一见,也好让菁儿同舅舅说一声。”
“天色不早了,这会你舅舅都走了,等会母妃让人去将军府递个信吧。”秦氏勉强扬起一抹笑容,“太阳已经下山了,母妃累了,先回房休息。”
“那我扶母妃回房。”赵菁道。
秦氏起身,在她的搀扶下回到房里,赵菁也没多想,见她睡下后招呼让人伺候好,便悄悄离开了。
她一走,秦氏立马掀开了被子,“来人,备纸笔。”
侍女很快将纸笔备下,秦氏令其余侍女退下,提着狼毫笔在纸上落下娟秀工整的字迹。
写好后,秦氏顾不得等墨汁干透,便将信塞入信封,又细细封好口。
秦氏将信交给自己的奶娘王氏,“嬷嬷,你去把这封信交给环儿,让她出去一趟。”
奶娘王氏沉默将信封收到袖子里。
“嬷嬷你说他会是在怪我吗?”她的眼里露出一丝遗憾,“我没能完成他的要求,祁恒不知道把那东西藏在书房哪个角落,我都翻遍了也没找到。”
奶娘王氏看着秦氏铁了心的模样,有些犹豫,“小姐,您这是何苦呢。王爷对您不错,您何必一直帮着那人……”
再说,她从不觉得那人是真喜欢她家小姐,若真是喜欢,又岂会眼睁睁看着她家小姐嫁人生子。
只可惜,她家小姐太傻,一直看不透这个事实。
秦氏阖目,美丽的脸上尽是无情的冷漠,“要怪就只能只怪祁恒,他不该贪图一些不应属于他的东西。”
她的眼里尽是恨意,若非先皇赐婚,她岂会被迫嫁给祁恒,甚至还生下一个孽种。
只可惜,那孩子还真是好运,十五年了,竟然阴差阳错地找了回来。
第10章
夜幕降临,王府内巡逻的侍卫队逐渐增多,紫竹苑外,一名侍女低着头从苑内走出来,恰好与一排侍卫擦肩而过。
侍女环儿停住脚步,看见侍卫走远,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摸了摸左袖,感受到左袖下厚厚的信封,再度低下头往王府大门走。
“环儿姑娘。”看门的守卫颇为诧异,“这么晚了,怎么还要出去?”
环儿打住脚步,勉强笑了一下,故作抱怨道:“我们王妃突然想吃张记的粉蒸鸡肉,吩咐我出去买,天都这么晚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关门。”
“天这么晚了,出去怕是不安全。”
环儿叹了一口气,“我也这么觉得,可是王妃的吩咐,我们这种做奴婢的哪里有拒绝的于地。”
守卫颇为同情地看她一眼,“环儿姑娘还是快去吧,早去早回。”
环儿作势抱怨了一句,随后快步出了府门,待走过转角,确认守卫们看不见她的时候,她这才神色一变,转身往另一条偏僻的巷子走去。
只不过,她没走多远,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黑衣人,她甚至还来不及尖叫呼救,就被人一个手刀砍在脖子后面,瞬间失去了意识。
环儿倒在地上,站在她身后的郑二收回手,“带回地牢,对了先把她身上那封信拿出来。”
黑衣人纹丝不动,郑二暼他,黑衣人警惕地退后一步,“你看我做什么!你自己怎么不去拿,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搜人小丫头的身。”
他还没成亲,连女孩子手都没拉过,他才不要自毁清白。
郑二咬牙切齿,“你是男人,难道我就不是了?”
黑衣人耸了耸肩,“是你发现她不对劲,又不是我,这个功劳我就不和你抢了,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黑衣人腾空而起,落在屋顶上,风声唰唰两下不见了踪影,只余下漫漫灰尘洋洋洒洒地落下。
被喷了一鼻子灰尘的郑二,脸都黑了。
寿康宫,祁玉瑶刚刚陪太后用完晚膳出来,她回到偏殿,却没想到在偏殿中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燕儿?”
赵燕儿本来趴在桌子上休息,听见声音,连忙抬头往门口望去,顿时惊喜地站起来扑了上去,感动的稀里糊涂:“玉瑶,我可算是见到你了,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被你爹弄死。
祁玉瑶被她这副态度弄的有些疑惑,她任由着赵燕儿抱着也不挣扎,忍俊不禁道:“从前人家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还不能想象,现在看燕儿你这样,我就明白了,原来燕儿也是个小黏人精。”
赵燕儿心里苦,看着祁玉瑶的笑脸,又不敢吐出实情,她总不能说其实我是个异族,还在你爹的压迫下全招了,怕你爹改变主意弄死我。
赵燕儿松开抱着对方的手,哪怕不用抬头,她也知道原著中温柔美丽的女主大人此刻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赵燕儿只能含泪认下黏人精这个称号。
“我就是想你了,玉瑶你下次不管去哪里,都不能扔下我啊。”
赵燕儿真是怕了,她怕她再离开女主身边,又被人随随便便打晕扔到地牢,她打定主意死抱女主大腿,争取被女主的光环笼罩。
原著中,宸王就十分宠女主,她只要和女主形影不离,宸王肯定不会当着女主面对她出手的。
赵燕儿自觉计划通。
翌日,大军在城门外整装待发,秦越一身银灰色战甲坐在高高的马背上,祁恒与祁韶以及一众大臣们站在城门口,等候晋元帝的到来。
日头渐升,一队禁军从远处而来,禁军后面,是晋元帝的车驾。
“皇上驾到。”
“恭迎陛下。”众人跪下,车驾缓缓停在众人面前。
身着明黄龙袍的晋元帝下了御车,目光落在场上唯一站着的宸王身上。
连他也不得不承认,宸王这幅模样实在是太好,仿佛是他们祁家百年江山攒下来的钟灵毓秀都给予了他一人,初晨的太阳光辉洒落在他玄色的朝服上,仿佛像是给他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
祁恒无意去辨别晋元帝眼中的深意,作了一个礼:“皇兄。”
“朕来为皇弟送行。”晋元帝挥手示意众人起身,林德海手里捧着这个托盘,那上面放着一柄银色的酒壶,旁边还摆了两个酒樽。
林德海弓着身走到两人侧边,将托盘微微上托,晋元帝执起酒壶,将两个酒樽倒上酒,随后放下酒壶,将其中一杯酒递给祁恒。
“朕就在这里,祝皇弟大捷归来。”
“臣弟自然不负皇兄所托。”祁恒冷静地将酒樽接了过来,丝毫不带犹豫地将酒水一饮而尽。
“陛下!”秦越高声喊出口,他早已经下了马,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几人面前,“时辰到了,大军该出发了。”
他停了一下,又笑嘻嘻道,“臣知道陛下和王爷兄弟情深,陛下舍不得王爷前往陵安受险,可是时候真的到了,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晋元帝放下酒樽,“既然时辰到了,那就出发吧。”
一旁被当做透明人的皇长子祁韶:“…………”
“父皇……”
祁韶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他想说您还没暗地传信教我怎么监视宸王呢,奈何晋元帝从头到尾都没看他一眼,他只能眼睁睁地就看着晋元帝回到了御车上。
咚、咚、咚。
战旗飘扬,骏马飞腾,所过之处,空中扬起的灰尘久久未散。
看着是气势雄伟,实际上走了才不过一个半时辰,祁韶就觉得坐立难安了。
他大腿内侧,被马鞍磨的生痛。
祁韶自小养尊处优,虽然骑射他是学过,但他身为皇子,也没有什么事能让他一直坐在马上颠簸近两个时辰。
而现在好巧不巧地,这一段山路坑坑洼洼,颠的祁韶直吸冷气,祁韶有心想叫停休息,他看了看前方,秦越与宸王正在齐驱并驾,他们言笑自若,表情没有丝毫异样。
祁韶不服气,他不觉得宸王那样弱不禁风的身体能比他好到哪去,指不定现在也是在强撑着,只不过拉不下脸要求停下休息而已。
祁韶心思浮动,驱马上前,“秦大将军。”
“大皇子有事?”秦越回头,见祁韶一头冷汗,立即与祁恒挤眉弄眼。
看吧,他就说这小子撑不过两个时辰就要喊休息。
那边祁韶完全不知道面前这个看起来一本正经的秦大将军正拿他同祁恒打赌,“本皇子只是觉得我们已经行进了两个时辰,是时候让将士们停下来休息了,顺便吃点干粮。”
秦越皱了下眉,状似苦恼地开口,“可是我们要在天黑之前走到渡马镇,如果停下来休息的话,怕是赶不到渡马镇,这一段路本来就崎岖不平,到晚上会更加难走,既然要休息,那我们就只能要这山上扎营,等明早在启程。”
“在山上扎营就在山上。”祁韶迫不及待地开口,他随后意识到自己太过急切,眼神躲闪地解释道:“本皇子也是为了将士们好,毕竟有充足的精力才能走的更快。”
秦越在祁韶看不见的角度,冲着祁恒露出了一个略显得意的笑容,随后一本正经地转过头:“既然这样,那再走半个时辰,到前面稍微平坦一点的地方扎营,我记得那里还有一条河,让将士们也打打水。”
还要走半个时辰。
祁韶垮了脸,但为了面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期待这半个时辰赶快过去。
马儿颠簸了一下,祁韶被磨到破皮的大腿内侧与马鞍轻轻碰了一下,痛的他直吸气。
这一瞬间,他竟然开始后悔当初请求前往陵安的自己了,你说他为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跑来自找苦吃呢。
大军又走了半个多时辰,在祁韶的心心念念之下,众人总算是到了秦越口中的河边。
祁恒下了马,郑二立即上前将他手中的缰绳接过,将祁恒的马与他自己骑的马牵到不远处饮水。
祁恒这一回只带了郑二以及十五名亲卫出来,郑一被他留在宫中保护祁玉瑶了,虽说他是放心于晋元帝不会对祁玉瑶怎么样,可是耐不住晋元帝还有后宫嫔妃以及嫔妃们生下的未成年的公主皇子们。
祁玉瑶自小在农家长大,不知宫廷人心险恶,谁知道会不会被人利用!
所以祁恒干脆让郑一留在京城,郑一向来细心,又有知道剧情的赵燕儿在一旁看着,应当出不了大事。
“大皇子?”秦越下了马,看着端坐在马上的祁韶,略有些疑惑。“原先不就说要停下来休息,如今停了下来,大皇子怎么不下马?”
“本皇子就乐意坐这上面休息。”祁韶面色古怪,他眼带怒意地瞪了秦越一眼。
“哦~”秦越若有所思地点头,眼里带着一些明晃晃地揶揄,“那大皇子您多休息,本将军和王爷去那头走走。”
祁韶气炸,原来这人明知道他是怎么回事,是故意来笑他的。
“大、大皇子。”匆匆赶来的太监气喘吁吁,见他脸上阴晴不定,心中惶惶。
“还不快扶本皇子下去。”祁韶凶巴巴开口,他作势下马,然而牵扯到伤口,一瞬间疼的连眉头都扭在一块了。
秦越见了,暗笑活该。
第11章
一月后,陵安城。
天刚蒙蒙亮,天空上还余留着几颗残星,遥不可及的东面露出鱼肚白,东城门值守的守卫们扛着长矛打着呵欠走到城门口,其中两人上前将城门打开。
古旧的城门发出沉重的轰响,铁门被缓缓打开,扑簌簌的灰尘直往下落,城门一开,外头的冷风便灌了进来。
风中有震耳欲聋的脚步声,不过这风太大了,吹的人睁不开眼睛,守卫抬手遮了下眼,避免灰尘灌进眼里,等风小一点了,守卫才慢悠悠放下挡着眼睛的手往外看。
这一看,便吓得手中的兵器都掉在地上了。
城门外高头大马,战旗猎猎,领兵的主帅身上银色的铠甲在晨曦的露白下反着寒光,再往后看,是乌压压一眼看不见尾的大军,肃穆而又安静。
“秦将军!”待看清主帅模样的时候,守卫们顿时开心欢呼。
其中一名守卫撒腿就往回跑,“我去通知刘副将,秦将军到了。”
“原地待令!”秦越抬手,他一只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抬起,作了一个停下的手势。
秦越翻身下马,笑眯眯地拍了拍打头的守卫的肩膀,“哟,又撞上你们几个值守了。”
那名守卫被拍的身体一歪,他的脸皱成一团,连连呼道:“秦将军,轻点轻点。”
秦越撇了下嘴,“还是这么不经打,看来训练强度还要加强一点。”
“将军!”
“将军!”
几匹马从城内疾驰而出,秦越扭头一看,正好对上刘副将那张老泪众横如同皱了的橘子皮一样的老脸。
刘威以及其他几名随行的参将一同下了马,将手中的缰绳扔掉,立马就单膝跪了下去,“属下们拜见秦将军。”
秦越挥手让他们起身,士兵将他的马牵上前,他翻身上了马,“不必拘于礼节,先让大军进城休息整顿,你们路上在与我说一说陵安的近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