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程恣睢气定神闲地坐了回去,“那我就不写了。”
所有人“……”
耿嘉年半开玩笑地笑着说“怎么,程老师这是怕了?”
“对,我怕,”程恣睢笑着点点头,“怕让你下不来台。”
耿嘉年“……”
眼见现场的气氛要僵,主持人赶紧笑着递了支毛笔“程老师就来试试吧,签名也行,就当做送给粉丝的福利?”
“好啊。”
程恣睢看了耿嘉年一眼,笑着接过毛笔,大大方方站起来,走到桌案前,正要提笔,陡然想起小娇气包的作精人设,又把笔放下了。
主持人问“怎么了?”
……
傅氏旗下风骚传媒顶楼办公室。
傅离骚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阖上笔记本电脑,目光落在桌角的一份文件上。
那是一份怀孕诊断证明书。
傅离骚微眯着眼睛,纤长手指在患者姓名上划过,留下一道清晰的印痕。
程、恣、睢!
若非他哥哥“临死”前千叮咛万嘱咐,说这辈子能有这么一段美好的爱情,足以含笑九泉,让他们不要为难程恣睢,他怎么可能容忍他到今天?
可那个害人精不但不知道收敛,还三番两次来招惹他。
一个月前,程恣睢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他沾酒就醉的毛病,偷偷在他咖啡里加了酒……还伪造了这份怀孕诊断证明书。
傅离骚不用查,就知道是假的。
假如那晚真的发生了什么,他现在恐怕也和他哥哥一样“含笑九泉”了。
程恣睢,这是要“灭”他们傅家满门啊!
不过……
傅离骚盯着那个名字,陷入了沉思,片刻后叫了秘书黄微微进来“你联系下程恣睢的经纪人,让姓程的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的,傅总,”黄微微迟疑,“不过……”
傅离骚“怎么了?”
黄微微“程恣睢昨天和沈子蓉在剧组打架,上了热搜,据说是救护车拉去医院,坐轮椅出来的。也许不方便过来。”
“……知道了。出去吧。”
傅离骚点点头,随手打开电视。
番茄台正在直播一档名叫《小小的传承》的综艺节目,传说中身受重伤、行动不便的程恣睢出现在屏幕上,笑微微走到桌案前,一点儿受伤的样子都没有,走得可稳了!
只见他走到桌案前,似乎要提笔挥毫,但笔尖在空中凝滞了一瞬,又把笔放下了。
主持人问“怎么了?”
程恣睢微微一笑,作兮兮地说“这羊毫笔,太次了,我用不惯。”
他说着又拿起放在砚台边的墨,嗅了嗅“这墨的味道也不对,太呛了,呛得我头晕晕的。”
“还有这砚台,雕工虽然不错,但砚石有瑕疵。我从来不用有瑕疵的东西呢。”
“这纸也太粗了吧,”程恣睢纤细柔嫩的手指从纸面上轻轻滑过,又猛地缩回手,一副被纸咬到的样子,皱眉道,“咯得我手疼呢。有澄心堂纸吗?”
第3章 打脸
哪怕傅离骚早就见过无数次程恣睢对他哥哥撒娇犯嗲的样子,仍然被雷得不轻,皱着眉把电视关了。
但他总觉得仿佛有哪里不对。
傅离骚沉思片刻,又重新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洋葱网的直播界面,看了两眼。
他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对了。
程恣睢今天的妆容,太“素”了。
没了平日花里胡哨的妆容,只是干干净净描摹了眉眼,显得他眉目澄净有神,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一点儿含而不露的撩人,笑起来的时候眼底波光流转……竟然是好看的!
页面上方飘过一行行弹幕——
程作精又开始作了!
一个大男人……雷得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呵呵,什么用不惯,什么味道呛,我看是根本不会写吧。
我还挺好奇他写字啥样呢,他好像从来没在公众面前写过字?
上次real时尚红毯,所有艺人的名字都被粉丝和黄牛抠掉了,就剩下他一个签名迎风招展,又大又方,跟小学生写的差不多!签名都签得跟狗爬似的,字能好看到哪里去?
说得我突然兴奋起来了呢,好想看程恣睢被啪啪打脸!
我也想……坐等程作精出丑!
坐等程作精出丑+1
……
主持人小姐姐可千万要挺住啊!一定不要轻易放弃!
主持人小姐姐还没说话,制笔大师先生气了。
制笔大师方瑞航是个须发花白,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爷爷,他做了一辈子的笔,从来没见过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吹胡子瞪眼道“你倒是说说,我这笔,哪里次了?”
“方老……先生别误会,您的制笔工艺上佳,”程恣睢微微一笑,“但羊毫原本就非笔中上品,蓄墨虽多,但材质太软,柔而无锋、下笔无骨,写出来的字圆润有余,而锋芒不足……软趴趴的,没有筋骨。”
方瑞航哼了一声,勉强表示认可“那就给他换一支……你习惯用狼毫还是兼毫?”
程恣睢笑眯眯地摇了摇头“我习惯用鼠须,没有的话,紫毫也行。”
工作人员拿了支紫毫上来。
程恣睢接过毛笔,又蹙眉道“这墨……”
制墨大师李缰问“这是我们李氏墨行的上品松烟药墨,经历了烧烟、和胶……描金等二十道工序,历经一年半才制作出来,有什么不妥吗?”
“墨确实是好墨,不过……”程恣睢眯着眼,轻轻嗅了两下,笑微微看着他,“这款松烟药墨,加了丁香、麝香、紫草、秦皮、苏木、白檀、冰片和珍珠粉,麝香放多了,却少了一味中和调性的苏合香,以至于味道过于浓烈,反倒少了松烟墨的含蓄蕴藉之韵。”
现场和屏幕前的观众“……”
他又不是狗,怎么可能一闻就闻得出来加了什么香料?
肯定是提前背的台本!
也不知道电视台收了他多少好处,竟然拿这种节目来给程作精洗白!
只有制墨大师李缰悚然而惊,难以置信地看向程恣睢。
松烟墨的制作工序基本类似,但各家添加的中药配比各不相同,可以说是制墨世家的不传之秘,可这个小鲜肉只是嗅了两下,就说得分毫不差,甚至……甚至连……
李缰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这一批松烟药墨是他的孙子制作的,一时疏忽,麝香加了两次,没放苏合香。但像这种小瑕疵,除了浸淫此道多年的制墨行家,几乎没人能分辨得出来,节目组也不知道……这小鲜肉是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真的是行家?
可是在节目中当众承认,无疑是砸了他们李家招牌,但如果不承认……
所谓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谁知道这个以不要脸闻名娱乐圈的程作精,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呢?
怎么办?
李缰正为难得不知如何是好,耿嘉年却偏要cue他“李先生?您怎么不说话?”
“我……”李缰勉强挤出一丝笑,“我……”
程恣睢却嫣然一笑“我开玩笑的,李先生别生气。我哪儿能闻出来放了什么香料啊,不过是来之前随便背了几个名字,就拿来班门弄斧了。”
李缰没想到程恣睢竟然会为他解围,愕然抬头看着他。
程恣睢对他眨了下眼睛,笑着说“我只是用不惯松烟墨,有桐油墨吗?”
他挑剔完笔墨,又挑剔纸砚,简直是天底下头一号难讨好的人。
负责道具的工作人员被他支使得团团转,章d也开始给主持人打手势,示意时间不多,让他抓紧cue流程。
观众们也渐渐失去了耐心。
程恣睢这是写不出来,故意拖延时间呢吧?
我看是,怎么就没人催催呢?我还等着看打脸呢!
就是呢,急死我了!
终于,笔墨纸砚都换成了程作精要求的,主持人问“程老师习惯写什么?楷书,还是隶书?”
程恣睢微微摇头“我这个人,上旬写草书,中旬写隶书,现在是下旬,天气好的时候写楷书,现在……”
耿嘉年冷笑了一声“程老师,别拖延时间了,我看你是根本不会写吧!”
程恣睢笑微微看了他一眼,用书里小娇气包习惯的语气,贱贱地说“如果我会写呢,你叫我爸爸吗?”
耿嘉年“你……”
程恣睢“罢了,我就知道你不敢赌……”
耿嘉年咬牙“好!只要你写得比我好!”
“这可是你说的,”程恣睢对他嫣然一笑,继续说道,“现在外面下着雪,我就临一个《快雪时晴帖》吧。”
他缓缓伸手抚平宣纸,熟练地蘸墨舔笔,笔走龙蛇、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了一幅潇洒飘逸的行书。
羲之顿首快雪时晴,佳想安善,未果为结,力不次。王羲之顿首。山阴张侯。
笔法行云流水、潇洒大气、意态闲逸,但比之原帖的圆劲古雅,运笔更锋芒毕露一些,张扬恣肆之气几乎要破纸而出。
现场的所有人,和屏幕前的观众,全都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
古董珍不珍贵,不懂行的人不一定能看出来,但字写得好不好看,哪怕完全不懂书法的人,也能看出来。
这字……是写得真好啊!
行云流水,却又飘逸潇洒,点画勾挑之间自有一种说不出的独特韵律感,分则各领风骚,合则混溶一体,镜头从纸面上缓缓扫过,就好像岁月深处的那一场快雪时晴,跨越千年的时光迤逦而来,散落在墨迹未干的纸面之上。
就连书法大师卢一江也情不自禁地击节赞叹“绝!太绝了!”
他有些激动地握住程恣睢的手“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还有如此精研书法之道的……我的孙子现在别说毛笔了,连字都不写了,只会用手机和电脑敲字,我这些年啊,一直在担心我们的传统文化遗产,在我们这一代断了……”老人说到这儿,眼圈都红了,一下一下拍着程恣睢的手背,眼中闪烁着安慰的辉光“还是有希望的,有希望的。”
弹幕上空白了整整一分钟,才有人梦游一样敲下几行字。
我是不是看错了?这幅字……真的是程恣睢写的?亲手?
我也在怀疑自己的眼睛,但这是直播啊,不可能剪辑,刚才镜头根本就没有切换……确实是他写的。
程作精……这是深藏不露啊!
……
傅离骚也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屏幕里的程恣睢。
直播到了尾声,主持人问“程老师今天一鸣惊人啊,在节目的最后,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程恣睢一反常态,正经八百地讲了一通官方发言,并感谢了几位大师,最后话锋一转,笑微微地看向耿嘉年“耿老师,我字写得比你好……你可承认?”
镜头下,耿嘉年脸都憋红了,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嗯”。
“你肯承认就好,”程恣睢笑微微道,“不知耿老师打算何时改口啊?我好提前准备红包。”
主持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改口?”
程恣睢嫣然一笑“叫爸爸啊!”
第4章 任务
哈哈哈!好贱啊!但是好带感!
红包?程作精这是要给改口费吗?
虽然讨厌程作精,但是这一局打脸啪啪的,莫名爽啊!
莫名爽+1
叫爸爸!叫爸爸!
叫爸爸!
……
节目在一屏“叫爸爸”的弹幕里结束了。
傅离骚手指一下下敲着桌面,若有所思地盯着屏幕上的程恣睢,这时,一个明黄色的脑袋突然出现在他肩膀上“看什么呢?”
傅离骚“啪”地一声合上笔记本,面无表情地说“没什么。”
“哈哈,我都看到了!”明黄色的脑袋说,“承认吧,你是不是早就觊觎你这个小嫂子了?又或者是,你为了‘除’掉你哥,成为傅家的唯一继承人,故意把程恣睢送到你哥身边……啊!细思极恐啊!”
黄脑袋夸张地捂住自己的嘴,一脸惊恐地看向傅离骚。
傅离骚端起笔记本,在他脑袋上“啪”地拍了一下“少看八点档狗血剧,会傻的。”
黄脑袋捂着额头,一唱三叹道“痛!”
只见他穿了一件粉红色的风衣,豹纹裤黑皮靴,墨镜架在耳朵后面,左耳上一溜小铁环,复古鸡冠头染成明黄色,用发胶抓得根根直立,从头到脚都写着违和,可搭配在他身上,却偏偏又和谐得很,还隐隐有种特立独行的“骚”。
这骚哥姓陆名康,是傅离骚传说中的发小。
陆家和傅家一样,也是顶级的豪门世家,唯一不同的是,陆家的人都很健康,父亲和哥哥都活得好好儿的,作为小幺的陆康,是被全家人捧在掌心里宠大的,于是顺理成章地长成了一个标准的富二代公子哥。
可能是因为太闲了,陆康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找傅离骚的不痛快。
傅离骚懒得搭理他,拎起大衣,一边穿一边往外走。
陆康“哎,你去哪儿?等等我!”
傅离骚“去找你小嫂子。”
陆康“?”
陆康“!!!”
大瓜啊!
这么大一个瓜,怎么能少得了他陆康呢?
傅离骚的车开到电视台的时候,程恣睢正在后台发愁。
娃娃音刚才提醒过他,说“打温安然十个耳光”的任务时限,只剩下九个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