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流光钻入识海,温颂霎时就倒在了地上,神思恍惚,等到药效过去,他的识海中又浮上了两行字:潭石花,味甘性寒,色绮致幻。
再一次运转灵力,依旧同先前一般通畅。
温颂俯视着地面的灵植,觉得自己或许找到了出去的办法,方才那棵青沙草和潭石花在他触碰过后,便消失了,那么若是将这里的所有东西都触碰之后呢?
接下来温颂开始辨识一棵棵的灵植,卷朱草、玉毂草、灵胶篁、岚春花……
这些灵植的效用简直千奇百怪,有让人经脉奇痒无比的,也有让人脸上长胡子的,也许前一刻还身在寒冰,后一刻就融进了烈火,弄得人苦不堪言。
在触碰了一半之后,温颂苦着脸摊坐了下去,无他,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这个空间是没有夜晚的,是以温颂并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在休息的差不多之后,他便又开始辨别灵植了。
好容易摸完了上千颗灵植,温颂累得仰躺在了地上,这种累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精神上的,他是真的被这些灵植折腾的不轻。
正当他觉得自己能出去的时候,四周的壁垒开始动了,浓厚的雾气上面涌现出墨黑的字迹:垂雁草、岁华草、彼牧花、粉英金蕊、悬秋草。
这五种灵植温颂记得,都是方才他触碰过的,他抬目看着浓雾上的字迹,莫名的懂了它的意思。
“垂雁草,味辛性寒,可行气安神。”
“岁华草,味苦性凉,可升举阴气,解郁疏风。”
……
“悬秋草,味甘性温,疏寒固元,复脉固脱。”
温颂答过之后,浓雾逐渐散开,而后由近及远慢慢往后延伸,露出了又一片灵田。
粗粗算去,新的灵植比上一次的数目还多,温颂望着地上的百草千花,惆怅的叹出一口气,他什么时候才能从这里出去呢?
抱怨总是耽误时间的,温颂不再多想,沉下心神,开始新一轮的试药。
往往他刚触碰完一片灵田,就会有一个对应的测试现出,若是答对了,便能进入新的灵田,若是答错了,就得重新把那块灵田的灵植再辨识一遍。
刚开始的时候温颂还企盼着出去,到了后来,他就不抱什么希望了,开始老老实实的辨认灵植。
温颂在这个空间中不知今夕何夕,颇为平静,别人却不如他这样自在了。
譬如印宿,他在通过第一轮试炼之后,被扔在了一个剑窟之中,其间仅立有两把剑,一把呈浩然正气,一把燃烧着猎猎魔息。
当他从鞘中抽出鸿兮,两把剑身后各现出了一个人影,而他们的面孔,俱是印宿本人。
三人持剑相对,眉眼是同样的锋锐冷厉。
“来战。”
剑刃相击,印宿的后肩被魔剑划出一道血痕,感受到身上的疼痛,他的神色更加凝注,眼底似有火光摇曳。
洞窟中的血气愈来愈重,这其中的大多数血迹都由印宿而来,他的剑道造诣在同辈修士中本已是卓然不群,然而面对两个同样的自己,依然输了。
但印宿不会让自己一直输。
他在思考,自己的弱点何在。
这个弱点,也必然是其他两人的弱点。
他修生死剑道,比起生,他参悟更多的是死亡,因为他天生更愿意在生死中磨练剑意,太多次的命悬一线,才造就了他的寂亡之剑。
可如今,他要用向生之剑击败另外的自己。
死生之道,在其两端,在乎一念。
生为阳,死为阴,看似对立,却能阴中融阳,阳中融阴。
消亡之后是虚无,而无则为天地之始,生机也该从中蕴育而出。
印宿阖上眼睑,漆黑的识海在此刻生出了一道白光,他手执鸿兮,将那一瞬的生息覆于剑上,向外荡去。
死亡是回归,生机则是开始,现在,他要用自己的向生之剑带着寂亡回到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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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剑意过处, 生生不息。
寂亡湮灭。
印宿收回鸿兮, 顷刻之间又回到了日月山河图前面, 只不过同来时不一样的是:原本空荡荡的楼阁,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法宝、丹药、功法, 且这些东西皆是有市无价的宝物。
印宿只扫了一眼, 便移开了视线, 在他看来,这座阁楼中最为珍贵的就是那副可容纳乾坤且生出了灵识的的日月山河图,然而这种支撑着整个朱海楼阁的宝物是不可能被带走的。
因着要等温颂,印宿便也没有直接离开, 他布下结界,开始感悟方才的那道剑意。
在他坐下不久, 又有人从日月山河图中脱出,此人正是向深, 他看向专注打坐的印宿, 没去打扰。
至于那些宝物,向深同样没有多看。
两人分别占据了一个角落,等着各自要等的人。
虞子缳从日月山河图中出来的时间要比温颂早上许多,她本欲让向深陪她一起先行出去,可向深却拒绝了。
虞子缳没办法, 只能陪他一起等。
等待的人从两个变成了三个。
其间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不同的修士从日月山河图中出来,可这些人中却没有一个是温颂,眼见距离苍梧境开启的时间越来越近,向深有些急了, 他抬步走向印宿,道:“印道友,不知你有没有方法能联系上我师弟?”
“嗯,”印宿望着向深忧虑的神色,添了一句,“我会联系他。”
向深压下担忧,诚恳道谢,“那就麻烦道友了。”
在向深离开之后,印宿牵动了灵犀引,“丑东西。”
“道友,我在。”
印宿听着对面有气无力的声音,脑海中浮现了一只可怜巴巴的小丑猫,“被困住了?”
“嗯。”
“知道出去的方法吗?”
“知道是知道,”温颂望着大片大片的灵田,很有些绝望,“但光知道没办法啊!”
不等印宿询问,他就叭叭的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道友,我要是出不去了,会不会被困在秘境里啊?”
“说不定,”印宿听着温颂的叙述,对困住他的那个东西有了个猜测。
世有灵境,其名归藏,灵药万千,医生死,御太平。
能将一个灵境收入乾坤,这幅日月山河图只怕比他想象的还要珍贵,温颂若要出来,除了将那些灵植辨认完,别无他法。
温颂闻及印宿的话,眉毛耷拉了下去,他蔫哒哒的道:“可是这里的灵植好多,我认不完。”
“而且这里就我一个人,我有些害怕。”
“道友,我想你了。”
印宿听着最后那句含着依赖的话,墨玉一般的眸子淌过笑意,他的指尖落在剑上,脑中闪过种种思量,“不要一个一个的去触碰灵植,那样太慢,将你的灵识分散,附在你能掌控的范围上。”
温颂按照印宿说的去做,将灵识一并放在十几株灵药上,等到药效过去,再把灵识合并在识海,半晌过去,得到了同原先相同的结果,“道友,这样真的可以。”
虽说因着灵植的药效不同,需要倾注的心神更多,但其中相差的时间,却是直接缩小了十几倍,若是等他熟练,能掌控的范围还会更多。
印宿应了一声。
温颂耷拉下去的眉毛往上扬了扬,“道友,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个办法呢?”
印宿轻笑,“你太笨了。”
那抹笑的声音并不大,似是箜篌结束时的最后一个调,清清浅浅,却又低回无限。
温颂摸着耳朵,脸红了红,“道友,你怎么能笑话我呢?”
“朋友之间,应该互相包容,就算是我笨,你也不能就这样说出来呀,这样我好没有面子的。”
印宿唇边衔笑,“那我该怎么说?”
“唔,”温颂想了想道:“最好是先安慰我,然后再夸一夸我。”
印宿顿了顿,似是思考了一阵,“你不笨,很……脚踏实地。”
“距离苍梧境开启还有五日,你在灵境中好好辨识灵药。”
温颂得到了夸奖,心里开心的咕噜咕噜冒泡泡,“我知道的。”
印宿收回术法,告知了向深温颂的情况,向深听完之后,心中的担忧并未减轻多少。
虞子缳望着向深焦虑的面色,一双美目半垂,她想:若是人能死在这里,最好不过了。
自从知道了时间不多之后,温颂再也没有休息过,他不断放出灵识,将灵药的特性记在识海。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很快就到了三月之期,向深盯着墙上挂着的那副日月山河图,面色沉沉。
三个时辰后,苍梧秘境再度开启,活下来的修士取出菱白密钥,出了秘境。
留下的人只有三个,印宿,向深,虞子缳。
向深看向虞子缳,“虞师妹,你先出去吧!”
“我陪师兄一起等,”虞子缳一双明亮的双眸关切的望着向深,“若是温道友出来了,正好也将我们之间的误会解释清楚。”
向深听到这个理由,没有再劝,“虞师妹有心了。”
印宿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眸光幽邃森寒。
一刻钟算不得久,哪怕已经拖到了最后一刻,还是没有见到温颂的人影,几人不得不用密钥离开了苍梧境。
甫一出来,秘境随之关闭。
向深心中尤为沉重,他将小师弟带出师门,却没有完完整整的将人带回去,如今人在灵境中还好,若是出了灵境,以他的修为,如何能应对的了秘境中的种种危机。
“向师兄。”
向深抬目望向来人,“你是哪一峰的弟子?找我何事?”
温浮嘴角微挑,一抹清润的笑容流泄而出,“我是沉月峰重尧真君座下弟子,来找师兄是想问问我阿兄的事。”
“你阿兄?”
“嗯,”温浮眸中闪过忧虑,“我阿兄是温颂,我在这里等了许久也未见人,是以便来问问向师兄。”
“小师弟被困在了秘境,”向深歉疚的望向温浮,“不过你放心,苍梧境五年一启,这五年我会压制修为,参加下次的凤闻会。”
温浮听到温颂被困到秘境,胸中涌上一股快意,他垂首掩下神色,“多谢向师兄,只是不知这般会不会耽误了向师兄的修行?”
“不会,”向深深吸一口气,“这是我该做的。”
“那我在这里代阿兄谢过向师兄了。”
向深摇了摇头。
从苍梧境出来之后,各大宗门的弟子陆陆续续的离开了九嶷宗,月令门是最后一个走的。
临走前向深又找了一次印宿,“印道友,若是你有了师弟的消息,烦请告知我一声,”
“嗯。”
向深望着印宿浅淡的眸色,忍不住问了一句,“印道友不担心师弟吗?”
印宿神色不变,“月令门该离开了。”
向深明白,自己这是失言了,“印道友保重。”
待到向深离开之后,印宿去了印微之的长生殿,他其实是很少去那里的,最近这两次去,也都是为了温颂。
“父亲。”
印微之见到儿子,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他从主位走下,给两人各添了一杯茶,“阿宿来找为父有什么事?”
印宿拂了拂茶盏,“我想请父亲划开苍梧境,接一个人出来。”
印微之听完儿子的要求后,很想直接答应,但宗门的规矩摆在那里,“九嶷宗没有这个先例。”
“我知道,”印宿敛下眉目,“所以我不是在求宗主,而是在求父亲。”
这样戳心窝子的话,老父亲印微之实在拒绝不了,“其实……也不是不可以,阿宿能否告诉为父要救的人是谁?”
印宿托起茶盏啜饮一口,“他叫温颂,被困在了日月山河图的灵境归藏中。”
印微之知道此人,这已经是儿子第二次因为这个人来找他了,也是唯二的两次求他,对比起来,他们父子二人之间的关系还没有他同那个温颂关系来的亲近。
印微之的心里很有些嫉妒,他的见闻比之印宿更为广博,自是知晓归藏为何物,“灵境中的灵药以千万计,若是现在划开苍梧境,不一定能把人接出来。”
“无妨,”印宿道:“等他从中出来的时候,我会来告诉父亲。”
印微之答应了下来。
印宿每隔七天便用灵犀引联系一次温颂一次,是以并不如何担心。
反而是他自己的修炼出了些问题,灵气每每被引入丹田,总是会莫名的出现滞涩之感,而他的经脉全无异处,印宿清楚,这是诅咒的原因,若是不将其拔出,对他的影响只会越来越深。
从无骨城出来的其他人也是一样。
五个月后,温颂被灵境放了出来,因着有印宿的叮嘱,他没有乱跑,乖乖在楼阁中等人来接。
温颂算了算,上一次印宿联系他是在五天之前,也就是说,他还得再等两天。
温颂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不知是不是因为一下子吸收了太多不熟悉的东西,识海中总有一种胀胀的难受,他看着挂在墙上的日月山河图,心中的感受有些复杂,要说是埋怨吧,它送了自己一个天大的机缘,若说是欢喜吧,也没有多少,毕竟要不是印宿,他可能就要折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