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宛丘道:“我探知道友体内的异火似乎尚未炼化,据我所知,青砚火喜阴,它如今没有反噬也是因为道友体内的阴气,若是在这期间道友没有将异火炼化,恐怕日后会更难。”
“多谢陶道友提醒,”温颂道:“我会尽早炼化的。”
陶宛丘见人听进去了,遂不在多言。
印宿两人没有多留,翌日乘上飞行法器,离开了云水间……
飞舟上,印宿揽着化为原形的小狐狸,一面为他祛除阴气,一面道:“父亲通知我回宗门入剑门磨剑,你可要同我一起?”
小狐狸“呜”了一声,问他:“剑门是什么?”
印宿解释道:“九嶷宗的弟子每每要突破大境界时都会被师门召回,算是对心境的试炼。”
毛团子水润润的小眼睛望着他,“宿宿要突破金丹了吗?”
“嗯,”印宿道:“只是我入了剑门,你身上的阴气暂时无人为你引出。”
“没关系,”小狐狸道:“我身上的异火尚未炼化,陶道友也说将异火炼化之后再引出不迟。”
“那便一起回去。”
温颂想了想,道:“宿宿帮我跟师尊还有师兄传个音吧!”
“好。”
云水间与九嶷宗分立金鳞大陆的两端,相隔甚远,是以用了五天才到达宗门。
印宿在回到宗门之后,先带着温颂去拜见了印微之。
他们去的时候,长生殿中不止是印微之一人,在他下首还坐了一位半撑着鬓角的靡丽女子,她身着一身如火红裙,眼角眉梢透着一点似有非无的媚/色。
任谁也忽视不了她的存在。
印宿只是微怔,便回过了神。
“见过宗主,见过卿玉上尊。”
卿玉丹唇逐开一抹笑意,“宗主之子当是麟凤之采。”
她眼波扫向主位的男子,含笑道:“不知本尊方才的提议,宗主意下如何?”
印微之看着刚回来的儿子和他道侣,淡声道:“卿玉上尊方才的提议,本尊恐怕不能接受,此事还是作罢为好。”
卿玉横向印微之,目中点点秋波顾盼,似怒还嗔,“莫非宗主是瞧不上我云鬟宫的弟子?”
印微之从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男子,是以说出的话十分冷漠,“个中缘由本尊已经说清,上尊若当作没有听见,自然可以当本尊是瞧不上。”
卿玉听出了他话中的不耐烦,她心中生出了一点恼怒,却还是没有放弃,“宗主之意不代表印贤侄之意,不若问问本人的意愿如何?”
“请便。”
卿玉将目光转向了中央的印宿,“不知贤侄可愿与我云鬟宫的弟子结璃?”
此话一出,温颂心底便生出了一股极为强烈的排斥之意,他尚且不曾弄清自己的想法,便听一旁传到一道低沉醇厚的声音传入耳畔。
“不愿。”
印宿的眉眼寡淡而漠然,并未给这位云鬟宫的上尊留什么面子。
闻及印宿的的否认,温颂心中的闷意消减许多,揪在一起的眉毛也舒展了开来。
卿玉见父子俩都是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心中暗道剑修不解风情,“贤侄当真不愿?”
印宿朝着卿玉看过去,一双乌目不含半点温度,“我说不愿。”
卿玉推开茶盏,杯底与桌木之间擦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印微之敲了敲桌角,“上尊该回了。”
卿玉虽然是云鬟宫的宗主,但论起修为,绝对是被印微之吊打的份。
因此在他说出这句话后,女子只得松了口,“既如此,此事便作罢了。”
凝滞的气氛渐渐和缓。
待女子的裙摆消失在殿外,印微之脸上的冷意逐渐消融,他看向被扶着的温颂,问道:“你道侣身上的阴气怎么这样重?”
印宿将照夜仙山上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待我入剑门之后,还请父亲对温颂照看一二。”
“嗯,”印微之对这些小辈的事,并未多有置喙,“走吧,去星斗台,让为父看看你这次出去是否有所得。”
“好。”
印微之出去之后,印宿抱着温颂跟了上去。
温颂小声道:“宿宿,去星斗台做什么?”
“与之比斗。”
两人御剑而去,不过几息便到了。
印宿将人放在一边,在他身上放置了一个防御阵盘,以防比斗时伤了人。
印微之见儿子这样体贴,老父亲的心依旧很酸,“拔剑。”
印宿走上星斗台,抽出了鸿兮。
印微之将修为压制到和印宿一样的筑基巅峰,同样抽出了思归。
他修的无情剑道,已达至臻,随手划开一剑,哪怕压制了修为,其中的威势却是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的。
这是无情的大道,包含了世间万象、天地盛衰。
剑光过处,似是什么都没有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在旁观者的眼里,这是平平常常的一剑,可在印宿的眼里,这却是致命的一剑,因为大道是没有偏爱的,它蛰伏其中,悄无声息的拂过周身,你若如花如木一般无知无觉,这本身就已经输了。
印宿阖上双目,静心感知,起手之间挥出了自己的剑,这是属于他的道,是草木荣枯,是万物起点,是众生归处。
同样是平平常常的一剑,剑光过处,生机顿去,却又由死向生。
两种不同的道相遇,生死剑意意图掌控主动,然而大道看似微不足道,却又凌驾于万物之上,它不属生死,却又能将其安抚、包容。
只一剑,便分了胜负。
印宿后退两步,归剑入鞘。
“我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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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印微之收剑之后, 眉目之间的霜色化开,“生死之道, 在乎始终,看似分隔两端,却又于一点交融,你若想让它们浑然随心,便要对生死之间的物境与心境相会。”
“我胜过你, 是因为你对生的领悟还不够,这便是弱点。”
印宿敛目沉思,良久没有言语, 这一番话让他的识海翻腾, 又很快归于平静,“多谢父亲教导。”
印微之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下了星斗台。
路过温颂的时候,他忽然想到, 还没给过人见面礼。
若不知这是儿子的道侣, 那给不给自然没有关系,但已经知道了,不给就不合适了。
思虑过后, 印微之从纳戒中取出了一方赭色玉盒放在了他手边,“既是修丹道的,这株龙池草便予你了。”
语罢踏剑离开了这里。
若叫重尧看到自己这个好友还有这样大方的时候,说不定眼珠子都要被惊掉。
龙池草, 顾名思义,在龙池畔边生长的灵植,万千年来只两三株现世,而这两三株皆被卖出了一个温颂想都不敢想的价格。
他望着躺在玉盒中的龙池草,忽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脱贫了。
不过这种想法也只有这么一瞬,他想了想,觉得不能收。
等到印宿从星斗台下来,温颂将印微之赠他灵植的事告诉了他,“宿宿,你帮我把灵植还回去吧!”
说这话的时候,温颂的眼中充满了不舍,他有心转眼不看,然而玉盒中的龙池草跟长了钩子一样,将他的视线牢牢锁在了上面。
印宿被他那副心口不一的模样逗笑,“不必,既然给你了,收下便是。”
“可宗主为什么送我这么珍贵的灵植啊?”
温颂总觉得受之有愧。
印宿将人从地上抱起,“父亲以为,我们是道侣。”
他这样一说,温颂顿觉手上的灵植更烫人了,“可我们之间……不是宗主想的那样。”
说这话的时候,不知为何,温颂心中闷闷的。
印宿望着温颂垂下的眼睑,道:“既然结下了道侣契,自然是道侣。”
温颂闻言却并未生出多少欢喜,他“哦”了一声,没再说别的话。
印宿抱着温颂回了长生殿。
温颂望着檐下的青绿色琉璃瓦,问道:“宿宿,我们不回洞府吗?”
印宿将人放在窗前的榻上,“我明日去剑阁,不知何时能归,留你一人待在洞府不放心。”
“明日就去吗?”
“嗯,”印宿坐在一旁,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若有事可传音给父亲。”
“好。”
翌日。
印宿踏着乌青的天光离开了长生殿。
剑门在九嶷宗的问道峰,算是一个小秘境。
印宿取出身份玉牌递过去,守门长老在探查过修为之后,递给他一枚开启剑门的密钥。
“多谢长老。”
“进去吧!”
“嗯,”印宿穿过关门,将密钥嵌在了入口处的剑碑之下,当密钥与凹处相扣,剑碑处随即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
印宿缓步迈了进去。
人影消失之后,密钥碎去。
剑门之后,有千万道剑光等待着印宿的到来。
其中的每一道皆带者剑意。
印宿迎接着四面八方的剑光,手中握上了鸿兮。
剑修是修真界默认的战力最为强悍的修士,而这种强悍需要经过千次、万次的生死之战。
两天过去,印宿身上多了许多伤痕。
时时刻刻紧绷的神经,一道接着一道的剑意,让他没有可以停息的时间。
——
温颂在印宿离开之后,便开始炼化异火了。
青砚火初初蒙昧,未生灵识,一切全凭本能。
因此在温颂开始炼化时,依旧会有反抗,只是因着他身体中满是阴气,相比来说不那么强烈。
温颂感受着丹田中的疼痛,鼻尖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当他的神识附着在焰心之上时,灼入灵魂的痛楚从识海延伸至全身各处。
温颂的身子不自主的颤了颤,他咬住唇瓣,让自己保持清醒,然后将经脉中的灵气全部引入丹田,灵气之中携带着少许的阴气,让异火的炼化顺利许多。
十天之后,异火被彻底炼化。
温颂躺在榻上呼出一口气,他心念一动,将异火唤了出来。
青砚火是至阴属性的火焰,因此颜色并不是如普通火焰的橘黄或者橙红,而是一种透着冷色的银白,焰心之处一点青色。
跃动之时,似有青障抹微云。
异火飞到他的指尖蹭了蹭,然后又欢快的回了丹田,只因温颂体内的灵力属水,又盛着阴气,是最好的容纳之所。
因着炼化异火,温颂的精力耗去许多,他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剑门。
印宿的皮肤被剑光划过,渗出的血液沁入衣衫,叫素白的道袍上又添了一分血色。
他的目光凌厉,抬手挥出一道剑意。
一次不行,就百次、千次……
持剑者,不退。
在不知挥出了多少剑后,剑光慢慢的越变越少,直至全部消失。
与此同时,印宿倒在了地上。
被剑门拖入了心境。
他成了一粒种子,从泥土中蓄积破开包壳的力量,于春之始萌发新芽,而后随风而长,枝繁叶茂成参天大树,至秋叶落归根,重归泥土,等待着下一个交汇,更迭轮替,由死向生。
这是自然的道。
他又成了一只飞鸟,从蛋壳中孵出,而后被推出巢穴,张开翅膀,飞向未知的世界,慢慢的由稚羽换成新羽,不知疲倦、不知风雨的飞向江河湖海,最后停于某一枝梢头,向光而死,等待着下一次交汇,由生向死。
这是□□。
万物皆怀生死,印宿想,他约摸找到了生死之间的交汇。
印宿从一片混沌中醒来,锐利的目光转为了平和,他拖着剑,缓缓踏出了剑碑。
在接触到灵力之后,他周身的气息开始疯狂涌动。
守剑门的长老对这种情形早已见怪不怪,十分熟练的在印宿周围布上了一个聚灵阵。
印宿的修为、心境已不欠缺,是以突破的过程极为顺利。
两个时辰后,劫云到来。
金丹期的雷劫是四九雷劫,雷声携着浓厚的紫云滚滚而来。
不消片刻,第一道劫雷落下,劈开了印宿的衣衫。
随后第二道、第三道……
五个时辰之后,劫雷全部落下。
天际降下紫气,将他之前在劫雷中受到的伤势修复。
印宿取出一身玄色衣袍换上,他走到守门之人身边,施了一礼,“多谢长老为弟子护法。”
男子应了一声,而后似是倦怠了一般,靠在身后的石碑上阖上了眼睛。
印宿遂不再打扰。
待回到长生殿,他先去拜见了印微之。
“拜见宗主。”
印微之听到印宿喊他宗主,原本有些不高兴,然而探查过他的修为之后,眼底爬上一道明显的笑意,“金丹凝实,上有紫气盘绕,当为上品。”
“不负宗主教导,”印宿道:“若无他事,弟子便退下了。”
刚说两句话的印微之:“……”
知道你是急着回去见道侣,但就算不能做到一视同仁,也不能这样区别对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