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他,还是阿成,都只能是主角成长的垫脚石,在季凉的光芒下牺牲掉而已。
而作为主角的季凉,要背负的自然更多,二公子待他的好却是弄巧成拙,让他遭受了更多的磨难苦痛,当初几乎是以自毁的方式逃脱季家宗主的魔掌,仙骨尽毁,跌落时川冥海,被万鬼蚀骨鬼火毁容,却也阴差阳错凌驾于众魑魅魍魉之上,化鬼噬为己用,从地狱再爬到人间。
不破不立,就和书中原本的走向相似又不同,季凉也毁了容。
因为身体里存在着鬼噬,他虽极力压制着,性子却也变得阴晴不定,原本他就是铁血冷面的性格,如今又添了几分暴戾阴鸷,只不过这些情绪在二公子面前淡了许多。
但他终究已经不是原来的季凉了,将二公子软禁在离岛的宅子里,云朝朝雨暮暮,几乎到了没有节制的地步,而每次翻云覆雨后,二公子浑身骨架子都似要散架了,整个人似被车子碾过,越发虚弱苍白。
季凉才知,每次欢好,小舅舅都会把灵力渡给他,得知真相后他生气了,体内的鬼噬翻涌不休,人也因此变得暴戾冲动,他将二公子以鬼藤缚住,情事几乎成为一种无休无止的折磨……
二公子不动声色承受着,季凉给予的苦悲喜乐,他都甘之如饴。
难过的人是季凉,他发现自己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伤了小舅舅,悔恨又悲哀,但若让他放过对方,他做不到。
如此过了两个月,天气渐渐转寒,快要入冬了。
屋中暖炉烧得极热,二公子只穿薄薄的一层单衣,上好的绸缎如流水般淌过他身体,勾勒出令人遐想的曲线,季凉为他褪去衣衫,在冬日的阳光下愣住了,原本瓷白无暇的肌肤上,满是青紫的淤痕,这样的情况愈演愈烈,新伤旧痕,二公子当真体无完肤。
季凉再不知拿他小舅舅如何是好,这般下去,这个人迟早会被自己弄死。
是时候认认真真考虑放开对方了。
小年夜这天,阿成与季家宗主集结众人以匡扶正义铲除邪修为名,南征离岛企图将季凉挫骨扬灰。冬夜清寒,那夜一场极近缠绵的情*事后,二公子晕死了过去,全然不晓得整个离岛已经变成人间地狱,鬼火弥漫阴灵遍野。
季凉纵然有能耐,抵抗数千人的围剿却也十分吃力,兵荒马乱间他提着沉水剑迎战,迟疑片刻,不但没将二公子唤醒,还给对方捂了迷药,三天三夜,二公子都不会醒来了。
他在对方眉心落了个吻,没戴面具,转身消失在冲天的火光里,二公子绘在他面上的蓝花在鬼火的映照下流溢着妖冶的光华。
离岛的鬼火烧了三天三夜,围剿的修士几乎全军覆没,包括季家宗主,而阿成却将二公子救了出来。
自此,季凉也真正与鬼噬合体,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
二公子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时川,阿成守在他榻边,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他眨了眨眼,无可奈何的勾起唇角:“你哭什么,我又没死。”
话方一出口,阿成与他都愣了愣,居然能开口说话了。
另一边,季凉彻底被鬼噬控制住,搅得人界再无宁日,据说他所在的离岛方圆千里,已数月没有白昼,草木俱枯鬼哭遍野,成为人间鬼域。
按原书的情节,季凉不至黑化至此,是二公子所谓的“善”将这个人,这个书中的世界毁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做了个梦,托梦之人交给他一个办法,以他的血肉魂魄为引设寂杀阵,引季凉到阵中,如今的局面方可破。
而设阵的代价,则是二公子灰飞烟灭再不入轮回,无论是书里还是现实里。
第59章 作弄
季珂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这种疼,并非宿醉这么简单。
他想睁开眼,眼皮却似千斤重怎么也撑不开,整个人混混沌沌似被抽空了气力。
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我说,季公子,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来做饭么?可别饿了我家凉哥哥。”
温冉自己饿坏了,便在窗外嚷嚷,谢萩子跟在她身后默默不语,一双眸子却紧紧盯着温冉不放。
温冉觉察到了,微不可察笑笑,也不看她,只继续对着屋子嚷嚷:“凉哥哥你不饿么?”
谢萩子这才低低道了句:“温姑娘若不嫌弃,我也可以试着下厨。”
“得了得了,你谢大小姐做的饭菜,我可不敢吃。”温冉摆了摆手,眼里却是藏不住的喜悦得意。
她们打情骂俏的话季珂都听在耳中,叹了一口气,下意识的往身侧摸了摸,却是冷冰冰空荡荡的一片,一颗心瞬间沉了下去。
他忍住难受倏忽睁开眼,身侧什么人都没有,再抬眼,瞧见晏前辈坐在窗前的桌案边,用手枕着头似在熟睡,方才松了一口气。
他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便下榻取过厚衣裳走到案边为晏凉披上,苦苦一笑:“前辈怎如此嫌弃我,宁可趴着睡也不肯睡我身侧……仔细着凉。”
温冉叫嚷的声音不算小,按理说晏凉早该醒了,可现如今却趴着一动不动,季珂以为他是真的乏了,也不打扰催促,索性坐在他身边,借着淡淡的冬阳看晏凉安静的睡颜。
可……为什么晏前辈的嘴唇这么苍白?
季珂心头跳了跳,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触了触,嘴唇冰冷僵硬……
那一瞬,季珂整个人都僵了,甚至不敢进一步确认……
经历了这么多,好不容易他守着晏前辈不放,强迫也好软禁也罢,好歹人是在他眼前了,如果现在再有什么三长两短……季珂真不知……不知自己是不是能承受得住。
“晏前辈……”他压低声音,极轻的唤了句,指尖沿着唇角的轮廓划过,停滞在鼻下……
鼻息全无,一点温度都没有。
季珂的手指开始发抖:“前辈,别吓我……”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尖停驻在晏凉眉心上,灵力汇入的一瞬间,晏凉的身体顷刻化作一缕烟雾消失在明晃晃的日光里,只余一缕头发轻飘飘的落在桌案上!
晏凉就这样,在他面前,没有了。
应该说,他被人摆了一道,用障影术弄了个幻影糊弄他!
还在屋外院子里与谢萩子互探心意的温冉突然听得一声巨响,吓了一跳,与谢萩子迅速交换眼神,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转瞬间季珂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面色晦暗可怖。
温冉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一步抢上前皱眉逼问:“季珂,怎么回事?!”
季珂面上一派灰白,根本无暇理会姑娘的质问,只冲到度昱江昭的屋里,一脚踹开了房门。
彼时度昱微微低着头,江昭正为他将头发从衣领里捋出,闻声皆是一愣,度昱抬头诧异的看向鲁莽冲进来的季珂,桃花眼眨了眨,预感到什么,惊疑不定的神色一闪而过:“是不是凉哥哥……”
“阿昭,这是障影术?”季珂声音沉冷,将那缕头发递到江昭面前,手指微微颤抖。
江昭接过残发仔细查看,点头,比划道:是晏前辈的没错。
度昱起先还有些怀疑对方在使诈,抬眼看季珂的神情,片刻就将自己的怀疑打散了:“季珂,昨夜发生了什么?”
“我喝多了,被人算计。”季珂拽紧手上的头发,骨节泛白。
“谁?”度昱脱口而出,谁有这么大能耐,竟然在季珂眼皮子地下动手脚,且这渡野川周遭都是结界阵法,谁能进得来?
此时温冉谢萩子也追了进来,温冉冷静不下来,谢萩子握住她的手,淡定道:“傅玄良不见了,阵法也被人动了手脚,我们被反困在渡野川了。”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
“想办法破阵,追!”
……
无厌山,洛云峰。
傅玄良花了近两日,几乎熬了半条命才从渡野川来到无厌山,一到山脚,便有灵奴引他从偏道上山,一路上没遇到人,直绕过正殿抵达江宗主闭关的石室。
闲杂人等早退下了,石室内只余傅玄良和江陌两人,江陌微微敛眸看不清什么神情,为面上冻得通红发紫的傅玄良沏了热茶。
傅玄良丝
毫不客气,理所当然的接过茶喝了一口,才稍稍缓过气:“傅玄良这壳子,忒不争气了,一路上累掉了我半条命。”
“选择傅玄良,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除了他,没人的灵波与你这般匹配了,”江陌不动声色,续了茶抬眼:“看来十分顺利。”
傅玄良勾了勾唇角:“自然,不然我怎会回来。”
“恭喜。”
“你那爱徒,倒不如传说中那般难对付。”
“他小子性子就那般,温水煮青蛙,安逸久了,自然放松戒备。”
傅玄良不置可否笑笑:“我倒觉得,他是狂妄自负过了头,以为没人能从他眼皮子低下带走二公子,哈,我还给他留了个惊喜呢。”
“……”
“这一回,倒也解气又有趣,”说着抿了口茶,若有所思的望着沉浮在水中的茶叶:“药和容器可准备好了?”
江陌道:“药好是好了,可依你所言,晏凉他不属于这里的人,也不知有没有效果,至于容器……”
傅玄良微微眯起眼睛:“如何?”
“以涂冥石作为容器锻造肉身,按理说需其魂魄自行炼化,涂冥石会排斥甚至吞噬入侵的神魂,而魂魄本身需足够强大才能承受得住涂冥石的试炼,魂魄被碾碎一丝丝融入涂冥石中生出经脉,保持神志不死不灭,经历天劫与常人无法忍耐的痛苦,才能真正与新肉身磨合好,如今我们这样强行锻造,恐怕……”
明知如此,傅玄良仍不耐烦的叹了口气:“先把药试了,夜长梦多。”
“成,可那容器……?”
“按原计划走,三十日后,必须渡魂。”
江陌不语,迟疑片刻道:“恕我多言,你为何宁可冒险,也不愿用晏凉原本的身体?”
傅玄良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我洁癖。”
“……”
“二公子身上,如今新伤旧痕一大堆,我可不希望他带着这些。”说这话时他似乎忘了,这些大大小小的伤里还有他留下的牙印。
“……”
“先想办法,将二公子的魂儿抽出来,旁的之后再安排。”
江陌抿了抿唇,面露难色:“可是……”
傅玄良的手一顿,手中的空杯即刻化为齑粉,他冷声道:“只有这件事,没有可是。”
“……”江陌神色微变,不再多说。
“我既然能为你逆天改命活下来,自然也能让你从这世上滚蛋,无厌山所有人都会如你在梦境中所见那般,死无全尸,包括你宝贝儿子江昭,可明白?”
江陌面色又青又白,点了点头。
……
渡魂术是无厌山的秘术,且只有宗主能习,傅玄良之所以改了书中设定,让早该陨落的江陌一直活着,皆是因为这个身份有利用价值。
江陌这壳子虽年长,却也生得风流倜傥,染了白霜的两鬓平日里让他显得沉稳又和蔼,如今在摇曳的烛火与蒸腾而起的药烟里,看上去格外沧桑疲惫。
他呼出一口气,眼前出现斑斑驳驳的黑点,有气无力的抹掉额角的汗水。
“抹除魂魄记忆的药我已灌下,只是效果……”
“怎样?”傅玄良微微眯起眼,冷冷的看着江陌。
江陌微微一叹:“他醒来才能晓得。”
“无妨,一次不成,灌两次三次。”
“……”
“灌到他把你那小徒儿忘得一干二净为止。”
江陌不置可否,抹了把汗便离开后,石室内只剩下傅玄良与面色苍白的晏凉。他留了一盏琉璃灯,暗淡的光影勾勒出晏凉清冽出尘的五官。
另一旁的冰棺里躺着用涂冥石塑造出来的半成品,那张脸,同晏凉生得一模一样,只是干干净净,再无任何痕迹,没有蓝花刺青,没有刀痕没有咬伤,自然,季珂留下的种种印记都不复存在。
傅玄良笑得病态又欢喜:“二公子,你这样的一个美人,就该干干净净的。”
“等三十日后,我为你补全魂魄,将之前的一切也一笔勾销。”
如此说着,他用指尖勾勒着晏凉的脸,沿着下颌的轮廓一路下移,手指停留在隆起的喉结上,饶有兴味的把玩着,灵力也随着他手指的动作一点点汇入晏凉体内。
许久,琉璃灯里的烛火开始跳动,石室内忽明忽暗,许是烛火要燃尽了,傅玄良莞尔,低头在晏凉耳侧轻声道:“二公子,你该醒了。”
如此说着,还轻轻的朝对方耳内吹了口气,片刻,晏凉的睫毛颤了颤,睡凤眸缓缓睁开。
四目相对,漆黑的眼里里氤氲着水雾,满是懵懂。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么?”傅玄良始终笑微微的。
晏凉愣了愣,眼底闪过一丝无措,缓缓摇头。
傅玄良哈的笑了一声,江陌这药果然起了效用,他的二公子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省事,听话,好调教。
“没关系,不记得便不记得了。”
晏凉眨了眨眼,干燥的嘴唇动了动:“我……”
“从今往后记住了,你是我的人。”
“……”
“好好记着,千万不要忘记了。”
第60章 病娇
因为晏凉本身魂魄不全,加之日日定量服用抹除魂魄的汤药,每日只清醒不到两三个时辰,即使醒来,人也不言不语的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