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十六年的不闻不问,必定让你对我恨入骨髓。我本可以在你复生之后亲自对你说这些话,但我怕你不愿意听,便只能借着这张脸,将我未能说出口的话,尽数说出来。”
“阿斐,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会是我此生最爱的人。我向你求婚的那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你是我的荣耀。我从未变过心,从未爱上过别人,我用整颗心供着你,我想为你建造一个完美的城堡,将你拱卫起来。我成为上将,成为家主,都只是为了让我更有能力保护你。”展逐颜的声音渐渐变得艰涩,“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跟我一起品尝胜利的果实,可你走了。你杀了你自己,你也杀了我。从你自杀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再也没有获得过快乐。”
他的声音在冰室里回荡,沉郁的,郑重的,痛苦的,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融汇成了一句:“你是我的全部。”
温斐在系统里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展逐颜在那边生不如死,他在这边慢悠悠地道:“煽情戏开始了,团子我的瓜子呢?”
毛球默默瞥了他家宿主一眼,觉得这位未免也太淡定了一点,那位爷都暴露身份了,他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已经于事无补。可是阿斐,这场争斗还没有结束,展、费、阿尔伯德、海曼,还有王室,他们都在找一个东西。艾莱号——瑞蒂尔文明留下的最大瑰宝,就是你所在的这个系统的本体。你醒过来,这一次我们并肩作战,好不好?”
温斐没回答好,也没回答不好,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直到展逐颜眼中浮现失望之色。
荆忆阑、章凌域、燕承庭、余维安、宋胤星、傅乐书、汪明泽、克里斯、谢谦吟、佩恩、丁亦森、陆文修、擎渊、南宫炽,温斐所有的攻略目标,都是同一个人。
展逐颜,他现世的爱人,也是他现世的仇人。
而如今,旅途走到了终点,他终于不再伪装,终于从幕后走到了他面前。
“每一次,我都在伤害你。”展逐颜苦笑,“我从未生过这样的心思,可你已经为我选好了剧本。我如果不按着剧本走下去,你的攻略就会失败,失败之后,你就只能继续被困在这虚拟的世界里。要么在任务里伤害你,要么眼睁睁看着你在现实中彻底死去……阿斐,你给了我选择,却又让我别无选择。”
温斐并未回答他,他似乎并不准备跟展逐颜对话,又似乎觉得这样是在浪费时间。
“你的婚戒我找了回来,醒来吧,我等你。”展逐颜说完这句话,便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来,将刀刃送进了自己的心脏。
荆忆阑就这样拥着风袖,死在了那冰室里。
聂如咎收到荆忆阑传来的书信找过来时,见到的就是这相拥的一幕。
荆忆阑坐着,风袖被他搂着靠在他怀里。两人身上都结了冰霜,霜凝结在一起,将两人连成了一个整体。
风袖手中握着一方笛子,那是曾经属于他,又经过荆忆阑的手,被送到他手里过的那支短笛。
荆忆阑信中已经言明了死志,说是让聂如咎将他和风袖二人合葬。
下葬那一日,是聂如咎亲自抬的棺。
棺木沉重,他将棺木放下的时候,无端端地就落下泪来,在凛凛寒风中泣不成声。
请来的工人拿着铁锹,将黄土一锹一锹地铲起来,埋到那棺木上。
聂如咎望着那合棺,从袖中拿出那支玉笛来,伴着寒风吹了起来。
这笛子未被放入棺木之中,却是被他拿了。
清笛一曲送幽魂,回首已是百年身。
他们的故事,也伴随着这棺椁,一起被埋葬了。
聂如咎吹到快结束的时候,突然停了一下。
他放下笛子,擦了擦自己的唇。从他喉咙里涌出血来,那血落到他手心里,带着黑色,显然是中了毒。
聂如咎看了看那玉笛,见那笛声上残留的细微粉末,终于明白过来。
荆忆阑啊荆忆阑,你可真是冷清冷性,半点不留情。所有害过风袖的人,你都要赶尽杀绝。我对他不闻不问五年,又摘了他的眼睛抢了他的药,你又怎么会放过我。聂如咎这般想着,又凄惨地笑了起来。
坟冢成了形,那昔日不可一世的小王爷,在那坟冢前且哭且笑,宛如疯癫。
他辗转三十余年,亲手弃其所爱,亲手毁其所爱,他的爱人,朋友,俱离他远去。到最后,他孑然一身,又怪得了谁?
罢了罢了,咎由自取,是他咎由自取。
【系统提示:支线人物聂如咎喜爱值+0,后悔度+10,当前喜爱值100,后悔度100。】
……………………
我是聂如咎。
我父亲聂怀觞是江湖上有名的大侠,我母亲舞阳公主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我沾了我娘的光,一出生便由我那皇帝舅舅赏了个王位。
我打从娘胎里出来开始,便是要什么有什么的。
想学武功,我娘便将我送到皇宫里,让我拜了两个世间一等一的高手当师父。
想吃美食,我娘便请了各地的大厨过来,专门为我把王府的灶房扩建,就为了让我多尝点好吃的。
想找美人,我娘……我娘说我还太小了,现在不能想这个。
我娘很宠我,我爹也待我很好,只是这生活太惬意了点,便难免有些无趣。我总觉得我该出去找点乐子,可我把王府里的仆人们挨个整了个遍,又跑到皇宫里把我那几个皇子表兄弟逗弄了一番,还是觉得无聊。
我觉得我也许是生活太惬意了,急需一闯江湖,立个威名来耍耍了。
可我娘又觉得,我金贵之躯,要是跑到外面去被人打了伤了或者杀了,那她不得哭死去啊。
于是我这大侠梦还刚萌芽呢,就被我娘给生生掐灭了。
幸好我娘的闺中密友,那个总是蒙着面纱的什么仙子,带了个人过来,我才觉得生活有趣一些。
那个人呢,冷冰冰的,明明只比我大上几岁,却像我爹一样,就知道板着脸装深沉。
我向来是不喜欢太装的人,但是我对于长得好看的人容忍度还是要高一些的。而且我听我娘说,他打架也很厉害。
嗯?这世上还有比我打架更厉害的人?我有点不信。
我娘和她那朋友一合计,便让我们两个顺势打一场。
打就打,谁怕谁。我聂小王爷今儿个不削削你的锐气,你还不知道谁是天下第一。
诶呀,失算了。这小子怎么这么厉害,差一点就输了。不过幸好幸好,幸好我聪明,诈了他一下,这才赢了。虽说君子要行事光明磊落吧,要不夺人所爱吧,但我也不是君子,我是小王爷。
我拿着从那小子手里赢过来的玉笛,欢喜得很。果然还是别人家的东西比较好,我那藏宝库里珍宝众多,却还是这笛子比较合我心意。
收下了。
荆忆阑,这是输给我笛子的那人的名字。他喜好穿白衣,一脸冷淡,常常抱着把剑,倒是像极了绘本里行走江湖的大侠。我那个老早就成了名的老爹,论气质还得输他一分。
我正缺玩伴呢,可那姓荆的小子还没待上多久,便离开了。我爹见我成天待在府中无聊,便说要带我出去认识认识新朋友。
冷府。嗯,倒是个气派的好地方。
不过我爹的朋友也只是个老迂腐,我才不要听他们两个大人絮絮叨叨讨论江湖事呢。我要自己去玩。
我溜到那劳什子冷府后头,迎面便跑来了个粉雕玉琢的男孩。看上去比我小上一两岁,倒真是漂亮,比我在宫里见过的公主皇子们还好看。
他告诉我他的名字,叫风袖。
风满盈袖,好名字啊。果然人漂亮,名字也文雅。
他牵着我的手,带我在冷府里头跑来跑去。别人都供着我,捧着我,恨不得把我夸到天上去,他却标新立异,对我颐气指使的,连吃个橘子都要我帮着剥皮。
可真是放肆,连我那皇帝舅舅都没这么指使过我,你倒胆儿肥。
不过,算了,看在你好看的份上,我就让你这一回吧。
我将剥好的橘子掰成瓣,递了一瓣给他。他连手都懒得动,直接便凑过来张嘴接。他双唇一合,舌头一卷,便将那橘子卷走了。他的舌头舔过我的指尖,湿湿软软的,让我想起了几年前养过的那只名贵小犬。
我喂它吃东西的时候,它也喜欢舔我的手指。只是这感觉却完全不一样,风袖这样做的时候,我很想捉住他,让他再舔一次。
咦,我莫不是脑子坏掉了吧。
我看着他在那边吃东西,想了想,觉得我回去一定要跟我娘说,让她帮着说说话,把风袖讨回去,放在我家里,让我可以跟他一起玩。
风袖吃了橘子,又说要和我一起玩游戏。
我问他什么游戏,他拉了我过去,带我躲在假山里,说要跟我玩脱衣服打架的游戏。
乖乖。
我可不是傻子,我虽没尝过情爱滋味,但没吃过猪肉可不代表没见过猪跑啊,平日里我上学的时候,那些喜好巴结我的同学,总会隔山差五地给我塞春宫图啊。
这小美人儿未免也太急色了一点,我们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呢,他就这么孟浪,这要是娶回家里,可不得夜夜笙歌啊。
我半推半就地由着他脱了我的衣服,只是他实在手笨,扯了半天都没把我衣服扯下来,反倒弄得我想反客为主,来压他了。
我们正闹着,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惊呼声:“你们在做什么?”
我扭头去看,见到一个锦衣少年,看上去与风袖差不多大,长得也跟风袖很像,只是规规矩矩的,脸色白白的,身体不是很好的样子。
风袖凑过来告诉我,说那个人是他哥哥,叫冷风盈。
我始才记起自己王爷的身份来,对着冷风盈道:“风盈你好,我是聂如咎。”
“聂如咎,你莫不就是舞阳公主的儿子,聂小王爷?”他这样问我。
舞阳公主的儿子,我可不喜欢这样的称呼,难道我聂小王爷的名气不够大么,还得我娘给我撑场面?
他见我点头,脸上的笑意便活络起来,走过来要与我攀谈。
“我是冷风盈。”他主动介绍了自己,“我可以跟你一起玩吗?”
玩就玩吧。我点点头,接着拍掉风袖往我腰间玉笛扒拉的手,瞪了他一眼。
风袖朝我吐了吐舌头,一点也不怕我的样子。
虽然答应了冷风盈要一起玩,可他也实在太无趣了点。
他竟然拿出棋盘来,要与我下棋。
天哪,我在家里一天到晚都是学这些东西,到了这里还要下?你还不如杀了我得了。
还不如跟风袖一起玩泥巴来得有趣。
第284章 风落笛声寒(三十七)
“聂如咎,我捉了条小鲫鱼,我们一起烤了吃好不好。”风袖裤脚挽到腿弯,两条小腿上都是黄泥巴,一张小脸也沾了泥浆,看着我的时候倒是笑得灿烂。
我见他这样,喜欢得很,走过去帮他擦掉了脸上的黄泥。
风盈在旁边看着我们,半晌才冲着风袖来了一句:“你莫要带坏了小王爷,还有方才你们在假山那边做的事,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定然是从那腌臜的烟花之地学来的。”
风袖被风盈说了,登时便气鼓鼓地抓着石头朝他扔了过去。
我本以为风盈能躲开,哪想他啊呀一声,那石头竟砸到了他的脑袋上。
我吓了一跳,生怕砸出事来,连忙跑过去看。
风盈一边揉着脑袋,一边眨巴着眼对我道:“好疼啊。”
我叹了口气,心想风袖未免也有些太不知轻重了些。等我给风盈揉完,转头再看时,已不见了风袖身影。地上扔了条小鲫鱼,可怜兮兮的样子。
我循着风袖的泥脚印找到他,发现他正在大柳树下面抱着膝盖坐着,一副生闷气的样子。
我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来哄他。
“你走开,他们都偏心他也就算了,连你也护着他,我不要理你了。”他这样说。
我霎时间差点笑出声来,原来他跑开,是因为吃醋了呀。
我抱了抱他,他没躲开。我说:“我没有护着他啊。”
“你就有,你还给他揉。难道你没看出来,他是故意被石头砸到的吗,他自己凑上来的。”风袖道。
说实话,我还真没看出来,我那时候背对着风盈,又哪里知道这个。但风袖生气了,我还是不能实话实说的,于是我对他道:“我这是护着你呀,要是你打了他,等下大人责怪下来,受罚的还是你。”
“真的?”他扭过头来,半信半疑地看着我。
“千真万确。”我对他道。
“那你以后都不要同他玩了,知道没有。”他跟我说。
我点点头,跟他说:“好。”
“拉钩钩。”他伸出小拇指来,要与我拉钩。
拉钩钩……这也太幼稚了吧,想我聂小王爷,铁骨铮铮的汉子……行吧,拉就拉。
拉钩之后,风袖像是跟我达成了什么重要协议一样,开心得很。
“好啦,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这边的。你不许跟他玩,我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听清楚了没有?”他得寸进尺起来。
不对啊,我一个小王爷,凭什么要听他的。还有天理吗?
“凭什么,我们是朋友,朋友难道不应该平等么,怎么搞得我是你的下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