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言冷淡的目光将寇骁扫了几眼,然后朝他身旁的司徒勇行礼道:“末将苏子言拜见司徒统领!”
“苏将军不必多礼,以后就是同僚了,与一家人无异,你初来乍到,可安置好家人了?”
苏子言不卑不亢地回答:“末将孤身上京,并未携带家人,以后就住在军营即可。”
司徒勇有些诧异,看他刚才那架势,还以为此人一定要住金屋睡软床,屋子内外起码二十名貌美丫鬟伺候,哪曾想他会提出要住军营。
他好心提醒道:“苏将军若是在城中有住所,可以日出晚归,从城中骑马过来也就小半个时辰而已。”
“不必了,苏某刚来,对京畿营不了解,住在军营有助于早日与下属熟悉,就不劳统领大人费心了。”
司徒勇呵呵一笑,他出身可比不上苏子言,对方想住军营吃苦就让他住吧,不知道能坚持几天。
苏子言与司徒勇说完话才看向寇骁,秀眉轻轻一皱,不客气地问:“寇将军是陛下亲封的教官,不知论品级与苏某孰高孰低?”
寇骁眯了下眼睛,司徒勇抢先一步道:“寇将军乃南越主帅,是一郡长官,到京城后又得了个忠勇侯的爵位,按品级算,比某还高一级呢。”
寇骁自然也发现了苏子言对自己的敌意,但两人是初次见面,之前毫无交集,而且自己在京畿营也就是个打杂的,与他没有权利纠纷,这敌意是哪来的?
他暗暗瞅了司徒勇一眼,准备私下找他套话,面上淡然应对道:“都是为朝廷效力,又同在京畿营,这品级高低有那么重要吗?寇某在此只不过是个教官而已。”
“礼不可废。”苏子言按规矩给寇骁行了礼,每一个动作都标准到不可挑剔,一看就知道是出身良好的世家子弟,与他相比,司徒勇和寇骁就像是草莽出身的武夫。
京畿营一下子换了三个领导人,司徒勇原来的位置由羽林军出身的贾平接任。
贾家在京城也是排的上号的,贾平资历也够,虽然他在南越养伤一养就是四年,被人诟病是想效忠顺王不愿意回来,不过他回京后,一手左手剑法胜过了无数同僚,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以往可是不会使左手剑的,除非是右手真的伤的极重,否则谁有毅力放弃多年所学重新练出左手剑呢?
而贾平的伤是当年为了救李煦时留下的,这可是大功一件,皇帝最初只是擢升了他的官职,赏赐了金银田地,直到司徒勇被提拔,他才将贾平调任到京畿营,而这个决定,并不是李煦作用下决定的,而是贾家人自己努力的结果。
皇帝了解到的是,贾平有个兄长在大皇子手下很受重用,那贾家多半也是大皇子方的人,不过一个京畿营右军侯的位置,还不算顶顶重要,给了也就给了。
贾平姗姗来迟,拜见过统领与同僚,沉默地坐在一边,脸色有些不好看。
寇骁许久没见到他了,想起路上的听闻,打趣道:“听说贾将军不日就要成亲了,可喜可贺啊!”
贾平自回京后,就没摆脱过相亲的命运,他年纪不小了,同龄人家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以前在南越鞭长莫及,如今回来了,家里人是硬逼着也要给他娶门亲的。
贾平拒绝不了,他也没有寇骁那样的勇气能舍弃家人舍弃名声,最终用现在这个位置换了一门亲。
“多谢。”贾平冷淡地点个头,仿佛不认识寇骁似的。
苏子言却将二人的关系点明,好奇地问:“听说贾将军在南越呆了四年,应该是认识寇将军的吧?”
贾平依旧冷淡地点个头,“认识,但不熟。”
寇骁笑眯眯地附和道:“贾将军大半时日都在养伤与练剑,偶尔还会出游,确实很少见面,加上……就贾将军这张死人脸,谁和他能熟悉起来呢?”
司徒勇发现自家兄弟真的是个会招惹敌人的体质,一个苏子言对他不喜就算了,怎么连贾平都会得罪了,他暗暗瞪了寇骁一眼,做和事老说:“大燕之大,能认识已经是缘分了,往后相处久了,自然就熟悉起来了,今日是我等初上任的日子,一同去喝一杯吧?”
等到酒过三巡,场面热闹起来,气氛也比刚才好了许多,寇骁凑到贾平跟前,低声问:“你这门亲事是怎么回事?如果不甘愿我可以帮你拒绝掉。”
贾平不知道他哪来的好心,看着他没说话。
“咦,你不相信吗?还是怀疑我的用心?”寇骁摸了下脸颊,觉得自己这张脸上可能写着“坏人”两个字,“你不用怀疑,我不过是不想让你的事烦到王爷而已。”
“不用,人总是要成亲的。”贾平有些失落地说。
“就算是这样,那总得找个自己喜欢的,话说回来,你喜欢女人吗?”
贾平又不说话了,他其实也说不好自己喜不喜欢女人,不过只要成了亲,这日子总能过下去的。
“定的是孔敬孔大人的侄女对吧?”
贾平点点头。
“见过吗?”
贾平不知道他哪来的好奇心,不过还是如实相告,“隔着屏风见过一次。”
“那也叫见过?知道她长什么样是什么性情吗?”
贾平不耐烦地回答:“成了亲自然就知道。”
寇骁冷哼了一声,“你们这些权贵子弟就是迂腐,成亲乃人生大事,没见过没了解过怎么知道是自己喜欢的?万一不和,还得这样将就着过一辈呢。”
“那又如何?谁家不是这样过的?”
“嗤,那祝你好运吧。”寇骁言不由衷地说,盲婚哑嫁确实就是拼运气,运气好的也许和对方看对眼,和和美美过一生,运气不好,那就惨了。
好在男人不喜欢正室还能纳妾,女人就惨了,这辈子就只能这么胡涂地过下去了。
“你们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呢?”司徒勇端着酒杯朝寇骁和贾平吼了一句:“快过来帮本将军顶一顶,快喝吐了。”
司徒勇荣升统领,自然是无数人都要巴结的对象,今日这场宴,也基本是为他庆祝的,喝到现在,没喝醉已经是他酒量好的结果了。
但肚子里的酒水都快涌到喉咙口了,再喝肯定得吐,这才不得不把寇骁叫来挡酒。
这一场酒喝到天黑,寇骁也喝多了,打发个人回王府说了声今日不回去,就在自己营中歇下了。
苏子言本就打算住军营,一天时间,下属也将他的营账布置好了,他喝的醉醺醺的,挣扎着沐浴后就倒下睡了。
贾平本是不准备住军营的,不过作为副将,营中也备了他的住所,只是没人给他布置,就是光秃秃的样子。
他心情不好,难免借酒消愁,是最早喝倒的一个,完全是被人抬进屋的。
第二日一早,四人一碰面,发现每个人脸色都有些发青,可见这顿酒喝得有多猛。
苏子言眸光一闪,平静地问寇骁:“昨日见寇将军遣了人去通知家人,似乎没听说寇将军成家的消息,难道将军府中藏了娇儿?”
寇骁没料到他会关注这点小事,嘴角勾了勾,“倒也不是,只是昨日与顺王约好了要替王府重新设防,没能如约回去,便派人告知一声。”
“原来如此,寇将军与王爷当真是关系密切。”
寇骁硬是从这句话里头听出了酸味,暗暗思量:这苏子言难道与李煦有旧?可完全没听李煦提起过啊,当日他们说起这人时,李煦可是面色如常,与陌生人无异的。
“毕竟相处了四年,说是关系密切也没错。”寇骁大方地承认,甚至恨不得告诉他,他与李煦已经是拜过堂成过亲入过洞房的夫夫了。
贾平瞥了寇骁一眼,眼中的失落更明显了。
这一天,大家也没干什么正事,与下属们见了面,除了司徒勇,其他两位都是从其他地方来的,任何一个衙门都有排外的习惯,京畿营也不例外,寇骁好在是以教官身份进来的,在比武赢了木子瀛后,在军中就没人敢小瞧他了。
不过贾平和苏子言都是世家出身,天生就比别人高一截,对如何御下自有一套,而且两人都是带过兵打过仗的,身上有将领的气质,很快就将人收服的服服帖帖。
第307章 赐死
被押入慎刑司的那两名宫女太监最终没能熬过严刑拷打招了供,不管当时得到的供词是什么,最终呈到皇帝面前的结果令皇帝大为惊讶。
“是李曌?为何会是这个结果?”皇帝显然不认为远在西北的大皇子会突然参与到这宫里的斗争来。
这件事的幕后主使他一直以为是三皇子,毕竟三皇子和李煦的仇怨由来已久,两人又刚回朝,明里暗里斗争不断。
赵公公也对这个结果大为震惊,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被抓进慎刑司的那两人他都认识,明面上与赵夫人没什么关系,可他就是知道这二人与赵夫人有关。
他低下头,眼里闪过深思,谨慎地回答:“这是廖公公亲自送来的供词,想必不会有差吧?”
皇帝随手将供词往地上一丢,“哼,那可未必,这宫里的事情一直都由赵梅管着,慎刑司也多数是给后宫服务的,姓廖的还记得自己的主人是谁吗?”
“皇上,您的意思……”
“算了,有没有这份供词都一样,你让廖世超将人犯带来,朕亲自问。”
“诺。”赵公公打发了一名小太监去传话,然后给皇帝倒了一杯热茶,垂手立在一旁,深思着这件事到底会是谁出手的。
作为皇帝的贴身大太监,赵公公的地位不同寻常,但每日也过得战战兢兢,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所以他习惯了凡是多琢磨。
很快,廖公公亲自来了,身后却没有那两名犯人,赵公公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好的预感。
廖公公跪着爬进来,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回……回禀陛下,犯人扛不住刑罚自……自尽了。”
一杯热茶砸向廖公公,泼了他一头一身,他连哼都不敢哼一声,等着上头的帝王宣判。
“好!好的很!那这份供词不用问也知道是屈打成招了,好得很,廖世超,朕看你是忘了自己姓什么了。”这件事简直是在挑战帝王的底线,他从未像今天这样肯定过,三皇子母子留不得了。
再宠爱赵夫人皇帝也不容许她碰触前朝的权利,皇帝目光阴沉,喊了声:“来人,将人押去凌霄殿,当着赵夫人的面,亲自将人杖毙。”
廖公公浑身一抖,尖锐地喊道:“皇上,饶命啊,奴才没有屈打成招,奴才也不知道此事如何发生的……皇上……”
赵公公摆摆手,让人赶紧捂住这人的嘴拖出去,没看皇上的怒气已经快要兜不住了,他再喊两声,说不定这屋里屋外的奴才都得遭殃。
赵夫人简直莫名其妙,她压根没让人去慎刑司走动,因为她知道,那二人就是死也不可能把他们母子招出来的,那为什么廖世超会被带到她面前杖责?
一棍一棍打下去,廖公公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凄厉又痛楚,赵夫人当然不怕这样的场面,她自己都曾多次杖毙过奴才,只是这件事背后的含义让她心惊不已。
“夫人,这……廖公公死不足惜,但皇上连问都不问就将人送到这里,是否是怀疑您?”
“这还用问,我就说了,那二人就算查不出与本夫人有所联系,但这后宫之中,除了本夫人,还有谁有这能力安排这一出?李贤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赵夫人到此刻还以为是那二人将她供出来了,如果是这样,那皇帝震怒一点不奇怪。
眼见惨叫声越来越弱,穿着蓝紫色太监袍的人已经被打的血肉模糊,进气少出气多,赵夫人闭了下眼睛,不再看这样的场面。
等人彻底断了气,赵公公才过来宣读皇帝的旨意,“赵夫人请接圣旨吧。”
赵夫人抬头望了他一眼,这后宫中后位空虚多年,也没见有其他受宠的姬妾被封为夫人,赵夫人在后宫一方独大,总揽大权,如今要因为这点事就被责罚了吗?
不,她不甘心!
“等等,赵公公,不管这圣旨是何内容,本夫人想见一见皇上,与他说几句话。”赵夫人面色焦急地说,同时往赵公公怀里塞了一个沉重的荷包。
赵公公却不领情,“夫人还是跪下听旨吧,圣上震怒,此时无论谁去都是枉然,您不如静静等待几日,再图其他不迟。”
说完直接将圣旨宣读了,竟然是废除了赵夫人的夫人封号,囚禁于西北紫恩殿,只允许携带两名宫女随身伺候。
“赵……赵姬,接旨谢恩吧。”赵公公冷淡地说。
“这不可能!”赵夫人傻眼了,她没想到这次的事情居然会这么严重,这事往小了说不过是后宫奴才嘴碎,诽谤顺王而已,她以为最多罚她个管教不严的罪名,没料到竟然什么罪名都没说,直接就废除了她的封号,还要囚禁冷宫,那紫恩殿,可不就是冷宫吗?
就算当年三皇子下扬州府闹出大事,皇帝也只是冷了她一段时日而已。
“赵公公,你可否让本夫人死个明白,皇上为何如此震怒?可是有谁向皇上进谗言了?”若是让她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她一定要将对方碎尸万段!
赵公公心想,皇上也没说此事要保密,确实该告知对方原由,于是就把廖世超屈打成招并且嫁祸大皇子的事情说了。
“赵夫人也知道,皇上最忌讳的是什么,他允许你们犯错,也不怕皇子之间的斗争,但他最恨的就是有人欺骗他,赵夫人此举要将皇上置于何地?慎刑司说到底还是皇上的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