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看这些赏赐就知道顺王是做过功课的,对他们每个人了若指掌,还能为他们喜好着想,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大方雇主,自此,他们每个人都再无二心,一心一意给镖局做事,若干年后,再无人敢到京城来拐卖人口,就连京城最有名的几家花楼也不敢从人贩子手里买人了,否则一但查明花娘是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花楼也不用开了。
而因为这件事,俞先生的大名也传遍了京城,大家都知道,顺心镖局是俞先生捐赠的钱财资助的,无偿替官府寻人,后来甚至有人家丢了人,直接找上镖局,连官府都不去的。
而在俞先生之后,李煦又拉到了不少固定的善款,开发了不少新的慈善项目,这个基金会在京城的名气越来越大,后来甚至与官府并重,专门负责全国的赈灾事宜,连朝廷官员都没料到一个小小的基金会能发展到如此规模。
第350章 灵魂拷问
边军将领不能长期离开,几位将领借着省亲的名义回京,呆了不足十天就回去了,每个人来时还有些忐忑,回去时心安定了许多,等那一批批新式武器运到,他们的心就更定了。
秋天格外短暂,但却洋溢着喜悦,因为这是丰收的季节,秋收过后,一艘又一艘的船满载着粮食从南方运到北方,然后又被分配到各处,其中有上万担的粮食被运往了大草原。
朝廷上下最近也喜气洋洋的,各地税收都有所增长,国库也充裕起来了,官员们至少不用担心俸禄发不出来了。
眼见就要入冬了,西北军几名将领联名上书,要求镇北王尽快回归,他们未必多喜欢大皇子这个统帅,但一日无主,他们内部意见又不统一,任何事情都无法做决定,这要是遇到了敌军来袭,他们连个下命令的人都没有。
“咳咳,诸位爱卿说说看,这西北军的主帅该选何人?”皇帝入秋就有些咳嗽,常常说几句话就喉咙干涩难受。
如今的朝堂上只剩几名武将还坚定地站在大皇子身边,其余人已经认定李煦会成为下一任皇帝,奇怪的是,皇上一直没提过立太子的事情,也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
有武将站出来说:“皇上,镇北王在西北多年,一直没有大过错,西北也一直安稳平静,为何不继续让镇北王统领西北军呢?”
今日是大朝会,司徒勇也在大殿上,他反驳道:“镇北王虽然没有大过,但也没有大功,这些年匈奴人忙着内乱,每年南下的人数都不过万,若是连这点人都挡不住,西北军恐怕可以撤了,当然,末将并非觉得镇北王哪里不好,只是镇北王身份高贵,西北战乱不断,为了王爷的安危着想,末将以为不宜继续委任镇北王。”
皇帝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问:“哦?那司徒统领觉得谁合适?”
司徒勇直言道:“末将确实有个极好的人选,就是寇骁寇将军,寇将军年轻气盛,领兵多年,有战功有阅历,且武功高强,定能带领西北军奋发图强,守卫国门。”
之前那武将讥讽道:“寇将军如此神勇,那也是南越的战神,非西北的,南北差异甚大,匈奴兵可不是几个零散的逃犯可比的。”
“南北差异确实很大,但战术是共通的,人的领军能力是分高低的,难道说一个在南方战无不胜的将军到了北方就会变成缩头乌龟了吗?再说了,你怎知寇将军不懂北地的军事?”
皇帝抬手制止了他们的争吵,点了寇骁的名,问:“寇爱卿,你自己的想法呢?”
寇骁站了出来,朝皇帝高声说道:“皇上,臣自请前往西北,整肃西北军!”
满朝文武都被他的自信吓到了,多数时候,武将自请去边关都是发生在战时,临危受命的时候,这会儿,西北风平浪静,这一去可就是三十万大军的统帅啊,全大燕也只有鲁青秋可与之比肩,寇骁何德何能?
别人推荐寇骁,大臣们可以当做没听到,但他自己站出来自荐,就有些过度自信了,刚才那位武将说的也没错,南北地域差异甚大,寇骁未必能在西北施展才华。
皇帝看了眼一直没吭声的顺王,指着他问:“顺王,你也同意寇骁的自荐吗?”
“确实如此,臣相信寇骁,在此之前,寇骁一直在了解西北风土民情,了解西北的地形特征,甚至学习了匈奴语,他并非一时冲动才想去西北的,更不是为了三十万的兵权,大家都以为西北军风平浪静,必定是勇猛无敌的,可儿臣了解到的情况却是,西北军群龙无首,似一盘散沙,各地将领难以调度,且被镇北王喂饱了钱包,他们纷纷把家人孩子送往京城或是其他富庶的地方,一旦发生战事,随时可以抽身而退。”
“这不可能!”大皇子怒气冲冲地跑到李煦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李煦,你空口白牙如此诋毁本王,诋毁功臣能将是何用心?本王知道,你一直想替寇骁开道,看本王不顺眼久矣,但你也不能污蔑诋毁本王与众将士,这令将士们多心寒啊?”
大皇子一个魁梧高大的男人都快掉下眼泪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不少感性的官员也觉得顺王此话过于武断了。
“将士们为了家人安全,将家人安置在别处无可厚非,几位大帅的家也都在京城,这并不能说明他们就会临阵脱逃,王爷此话不妥。”魏相爷站出来替大皇子说了句话。
李煦嘴角勾了勾,转身面朝大家,“本王知道,光靠嘴巴将是无法令大家信服的,这些年,西北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们知道吗?在此的各位近几年谁到过西北请站出来。”
大家低声交谈起来,很快,就有两名官员站了出来,他们官职都不高,一名中年,一名青年,那中年官员穿着蓝色的官服,想必是五品官,他上前几步,头也不敢抬,“下官乃上郡边境人,也算西北,去年除夕回家祭祖过。”
另外一名青年堪堪站在殿门口,同手同脚地走过来,轻声说:“下官乃凉州人,乃是去年才提拔至太仆寺的官员。”
李煦面对着他们,恳切地问:“两位可否实话告知大家,西北如今是何情况?百姓们过的如何?西北军又是如何?”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惊吓之色难以掩饰,他们压低脑袋,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话。
皇帝猛地呵斥一声:“让你们说就说,若胆敢隐瞒,朕便治你们欺君之罪。”
两人平日上朝都是背景墙,哪里曾直面过皇帝的问责,何况顺王还站在他们身边,一时间,那位中年官员还未想好怎么说,说到什么程度,那青年已经打开了话匣子,劈里啪啦说了一通,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激愤,把满朝文武都说懵了。
他们听到了什么?这个小官员说西北年年都要对百姓多增收两成的税赋?这种事一般来说是要上奏皇帝的,税赋可不是当地说增就能增的,可他们怎么没印象有这回事?
那小官还说,西北每年征兵都是强制性的,负责征兵的将官说你家要出两名男丁,你家就必须出两名,否则就得拿钱买自己的名额,这个名额的意思就是,人在名单上,但不用实际入伍,如此一来,所属的军队不仅白得了一笔钱,还能照常问朝廷要军饷,军饷还不用发到人手里。
除此之外,非战时,西北军时常征召民夫,一会儿说要维修城墙,一会儿说要修路,基本上,西北军不愿意干的事情都让百姓去干了,这使得西北的百姓除了要耕地还要应付西北军的各种苛捐杂税,各种名目的拉壮丁,本就不富裕的他们日子更加难过了。
说到这,青年已经泣不成声,他哽咽道:“下官家中有六兄弟,前头五位兄长,其中三位兄长死于战场,两位兄长死于徭役,皆是劳累过度死的,为此,家中父母才拼尽全力供下官读书,希望能保住家里唯一的子嗣。”
皇帝从座位上站起来,手颤抖地指着大皇子,“你……站出来,朕要听你再说一遍,他说的可是实情?”
大皇子跪在地上,擦着不存在的眼泪说:“父皇啊,儿臣只负责领军大战,哪里管得了民生?那不是西北各地文官的事情吗?”
皇帝冷笑道:“征兵是文官的事?征徭役修城墙也是文官的事?花钱买名额也是文官的事?”
“这……这,儿臣知道一些,但一直也没闹出事,便以为这是正常的,城墙乃第一道防御,自然是要修补的,征兵也是正常的啊,只是那花钱买名额之事,也许只是个别将领才有的作为,儿臣完全不知。”
“好一个完全不知!”皇帝愤怒地指着另外一个中年官员,“你继续说,朕倒要看看,在朕治下,还有什么事情是朕不知道的。”
那中年文官已经镇定下来,上前一步,条理清晰地说了一些他在西北的所见所闻,他离家多年,每隔几年才回家,而且因为他在京为官,西北军也不敢为难他的家人,但他的邻居,他的亲朋好友可没这样的待遇,似乎每次回去,家乡就会变化一些,那种仿佛夕阳一般毫无生气的地方,百姓们麻木地过着,因为西北军不允许当地百姓迁移出境,他们便只能任凭差遣。
青年说的话都是存在的,但比这更惨烈的多的是。
随着他平静的话语述说着西北的现状,皇帝的脸色由红变青,朝堂上不少官员也变了脸色。
“皇上,臣说的句句属实,如有虚假,臣愿承担一切罪责!”
皇帝捂着胸口跌坐在龙椅上,“为何会如此?这么多年,就没一个官员上奏此事,更没有谁说过一句西北不好?御史都是吃屎的吗?你们这些所谓的国之栋梁都是耳聋眼瞎的吗?”
众大臣低下头,李煦却抬着头扫视着所有人,耻笑道:“大人们对此事完全不知吗?恐怕不能够吧?此时一个个装作无辜不知情的模样,不过是因为西北不是你们的地盘,你们即使知道了也不会管,何况当年有镇北王在,手握三十万大军,深得皇上信任,每年的军饷源源不断地送过去,谁敢说一句西北不好,镇北王不好?”
大皇子早已全身发软,他反驳道:“李煦,你血口喷人!”
李煦淡然地看着他,“皇兄说自己不知情,说有些事是正常的,那你可亲眼见过那些所谓正常的事情?在你眼中贱如蝼蚁的百姓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你当真知道吗?西北军又是如何强征暴敛的你又知道吗?三十万西北军在西北每日都做些什么你知道吗?这十年太平的日子怕是让大家都软了骨头,坏了心肠,黑了心肝了,镇北王也许真不知情,但你管着三十万西北军,一句不知情就能推脱罪责吗?
刚才有人说,镇北王在西北没有大过错,那什么样的过错才叫是他的过错?监管不力不算吗?督查不严不算吗?纵容手下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不算吗?那镇北王的责任是什么?好事全算你的功劳,坏事就全是底下人干的,大皇兄你怎么这么能呢?”
大皇子满头大汗,他抬头看了眼皇帝,见他闭着眼睛完全不看自己,就知道这一关自己过不去了,他有些后悔,为什么要让人阻止寇骁呢?谁去西北不是去,反正不可能是自己了。
而且西北那烂摊子,寇骁去了又能做什么?难道他凭一己之力就能整改西北军?真是异想天开,西北军那些世代为将的哪个是听话的,要不是自己拿钱喂饱他们,他们怎么肯乖乖听话?
第351章 分别
大朝会不欢而散,大皇子坐在大殿里一直没起身,皇帝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连个眼神也没给他,大臣们更是敬而远之。
李煦站在他身旁,皱眉看着低迷不振的大皇子,最后说了一句:“大皇兄是否以为自己有能力坐在那个位置上?”
大皇子回头看了他一眼并未答话,这里是奉先殿,大家还未走远,李煦怎么敢就在此说这种话,难道他已经认为自己稳赢了吗?
李煦冷笑了一声,从他身旁走过,他不是看不起大皇子的野心,而是看不起他没有与之匹敌的能力却想得到至高的权利。
皇位是那么好坐的吗?要不是这个等级社会把他逼得不得不往上爬,李煦宁愿当个富贵闲人,赚多多的钱,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和自己喜欢的人过轻松安稳的日子,可无论是他还是寇骁,都过不了这种日子。
他走出奉先殿,见赵公公迎面走来,脚步急促,李煦停下脚步等他,“赵公公何事如此惊慌?”
赵公公喘了几口气,弯着腰行礼道:“顺王殿下,皇上命您去御书房说话。”
李煦点点头,没太在意,他经常被叫到御书房,如今大部分的国事都是他在处理的,于是转身就朝御书房走去。
快到御书房的时候,赵公公低声说了句:“王爷小心些。”然后越过他想进去通报了。
李煦心下一咯噔,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皇帝对他不满了?他揭露了西北的现状,讽刺了大皇子,但这也间接指责了满朝文武甚至皇帝的不作为,自己是不是太大意了?
“儿臣参见父皇!”李煦进去后,乖乖地给皇帝行礼,然后等皇帝发话。
过了许久,上头传来咳嗽声,然后是喝茶水的声音,等了约十分钟,皇帝才开口,“起来吧,朕不太舒服,你免礼就是了。”
李煦抬头,看着皇帝关切地问:“父皇身体如何了?太医说您要静养,不宜动怒。”
“呵,静养?朕就是静养太久了才会被人蒙蔽,连你都知道的事情朕竟然不知道,真是讽刺。”
李煦赶忙解释:“还请父皇明察,儿臣在西北建了羊毛厂,那儿有几名王府的管事,他们偶尔得知了这些事情汇报给儿臣,但因为没有证据,儿臣也不敢上报,西北又是重兵之地,儿臣也不好派人去查,免得引起误会,今日完全是诈一诈他们,儿臣想,总有去过西北的官员了解那边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