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离谱的猜测,但始终没有一个定论。
不过,此时的季远川并不想拒绝。
即使知道青明书院在几年后,极有可能就不存在了,他还是想留下来。
因为,这里实在是烦恼太少,快乐太多,既能免他一时奔波,又能抚慰他心灵空寂。
若是离开书院,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才好。
他也许并不能改变什么,只是滚滚红尘中的一粒流沙,随波逐流,但他非常享受现在的日子。
所以,等到了那一天,他再操心好了。
大不了,带着老娘,卷起包袱跑吧。
边走回斋舍的季远川,边想道:等可以搬了,再将老娘接过来,本来还担心她一个人在书院外不太放心,这下在书院内就完全不必操心了。
若是母亲觉得无聊,也可为她找些轻便的事做,这个要好好想想。
……
于是第二日,季远川丝毫不觉艰难地起来了,精神抖擞地开始准备上课要带的物品。
等他到了乙字十三班门口,先在门口略站了站,里面安静的很。
什么都没有听到的季远川发现自己这个行为……好像有点猥琐,便连忙站直了。
走进学舍时,他故意放大了声音,让人知道他来了。
待他站到最上方的书案前,全部的学生站了起来,集体问好行礼。
“夫子好…”
二十五个人的声音,在学舍中响起。
季远川目光一扫,看见了那几个熟悉的面孔,淡笑点头:“你们好,坐下吧。”
二十五个人动作一致地坐下,季远川深深的怀疑这班上的人提前进行了训练。
他在六班上了那么多次课,也没见他们有一次是像十三班这样有排场的。
故,他的怀疑合情合理。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季,名远川。
你们的情况我大致也了解了一些,但具体的却不是很清楚,为了更加深入地了解一下你们各自的水平,我特意出了一张考卷。
你们能做多少,便做多少,实在不会做的,空在哪儿也成。好了,我现在将考卷发下去,你们抓紧时间做。”
本来还对即将到来的夫子保持复杂态度的十三班集体……
梁夫子平时对他们态度很温和,重话都少有,他们也很喜欢梁夫子。
一开始听说梁夫子家中有事,需要请假回家,他们所有人都很担心,可谁知,梁夫子一去便不回了……
有人和他们说,夫子去了别的书院。
突然被抛弃的十三班度过了相当低迷的一段时间,故面对即将到来的新的算学夫子,他们是既期待,又有些害怕。
希望新的夫子能喜欢他们,又怕新夫子会讨厌他们。
不过还没等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回味季夫子对他们的态度,季夫子就从书箱中抽出了一沓考卷出来。
怎么话还没说几句就要考试了?
迷迷糊糊的十三班便这样被赶上了架。
相比李年,其他人还好,或多或少都会做点,可他不一样,他是真的一点都不会。
他只能将卷子翻来覆去的看,最后还是干瞪眼。
这什么意思?分开看不懂,放在一起更看不懂啊!
但李年又怕被人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便装模作样地也写了起来。
最后,一张考卷,李年比谁写的都满。
第44章 会做的男主
在乙字十三号班进行考试时,丙字六号班正在上诗学课。
诗学夫子司马庆,是个骨子里偏爱浪漫,讲究诗情画意的人,虽说最近几年,诗学的重要性大大下降。
以前每日他都要上好几堂课,变为现在的一个月几堂课,但也不能改变他对诗词的热爱,以及对学生的严格要求。
于是这日,他带着丙字六号班的学生来到了青明书院的后山。
司马夫子走在最前头,两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走着,一副沉浸在美景中无法自拔的模样。
“你们看这蓝天,白云,青山,绿水,多么美好且富有生机的画面,是否勾动了你们的灵感?
今日的诗题,便是以你们看见的景物为主,咏诗一首,五言七言不拘,绝句律诗也可,长排歌行体亦可。
只是课后便得交上来。
若是还有没灵感的,也可四处再走走,只是不可走远,时间到了就得回来。
好了,你们走吧,我便在这里等你们。”
司马夫子说完,便随意地坐在了草地上,摆摆手示意他们散开。
六班的学生,便如被放养的小鸡,哗地散开,有的很快就见不着人影了。
顾长鸣垫脚看了看司马夫子的方向,见走的够远了,完全看不见夫子的人,这才找了块石头坐下。
两跟班就在周围望风。
这时,顾长鸣从袖子里掏出一物,仔细一看,是个揉成团的纸团。
顾长鸣将其小心展开,看着上面的字,陷入沉思,不一会儿,又是皱眉,又是撕头发的。
想了老半天,没有结果,顾长鸣看了那两人几眼,最后还是决定开口道:“你们两个过来。”
不知原因,但这两人也乖乖过来了。
“大少爷,怎么了,不是要我们望风么,被夫子看到了,可是要受罚的。”
顾长鸣毫不在意:“无碍无碍,司马夫子很少走动的,不用担心。你们快过来看看这个…”
顾长鸣将皱巴巴的纸团递给两人看。
而这两跟班看了,其中一个略胖的立刻心直口快地问:“这不是算学题么,夫子在课上讲过的。”
顾长鸣的嘴角当即耸拉下来,不善地看着他。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那人连忙找补:“这…这个太难了,大少爷,我…我不会啊…”
另一人也赶紧答:“是啊是啊,大少爷,这个我也不会。”
顾长鸣却不相信:“你们骗谁呢,你们要是不会,怎么月考成绩就比我好?
赶紧的,快说说这个怎么做。
我不是不会,我就是不小心在课上走了下神,就错过夫子讲的了,要是我好好听了,肯定是会的,快点快点,哪还用得上你们,快教我……”
“原来如此,”略胖的跟班感叹道,“我说嘞,大少爷怎么可能不会这样的题目,原来是不小心没听见。
这个题我会,我来为大少爷讲讲,季夫子讲课的时候,我听得可认真了。”
顾长鸣嘴角抽了抽,没有说话,只是想,待放假回家后,一定要母亲换了这个蠢的。
另一个略瘦的跟班无语地望天,没有犹豫地道:“大少爷,这个我不会,还是让胖子来讲吧。”
顾长鸣点了点头:“行,胖子,你来讲,瘦子你去望风,别让夫子逮住了。”
毕竟是诗学课,偷偷做算学题,实在不是很好啊……
瘦子望风去了,胖子便开始将自己的理解说给了顾长鸣听。
“就是这样的,我记得很清楚,夫子说了,第一步应该算总数,第二步再分开求,第三步再全部加起来,看看有没有错,没错就是算对了……”
瘦子开始离他俩近,还听得见两人讨论的内容,等他走远了一些,就听不到了。
转了一圈回来后,瘦子以为题目该解答完了,谁知那俩人已经吵起来了。
“你说的这都是什么狗屁,是这样的吗?
怎么可能是这样的,我还以为你真听懂了,没想到你根本不会,你在这里瞎误导爷呢,狗东西……”
“没有啊大少爷,就是这样的,我记得很清楚……”
“清楚,你清楚个屁,你自己都说加起来可以检验对不对,你看看这个加起来的数对吗?对得上么?”
顾长鸣气炸了,这个混东西,明明不会还瞎教。
而胖子还欲辩解:“那应该是我过程算错了,方法绝对是对的,就是这样算……”
“你滚吧你,都算好几次了,每次你都这么说,我是不是看起来特别傻……”
瘦子连忙赶过来。
“大少爷声音小点,别把司马夫子给引来了……”
顾长鸣听了立刻消声,但怒气却依然高涨,冒火的目光恨不得在胖子身上射穿两个窟窿。
胖子不敢怒,也不敢言,便低下头一个人生闷气。
瘦子见两人都不说话了,便将掉在地上的纸团捡了起来。
翻开一看,他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
大少爷,题目好像没抄全啊。
胖子虽然不聪明,但季夫子课上讲的东西,是真记的很牢。
题不对版,自然对不上结果。
瘦子无奈,只好委婉的点了出来。
“大少爷,您这里好像有点不对,我虽然做不来题,但却记得,这题目好像不是这样的,您这里好像少了个条件。”
顾长鸣气还未顺,语气有点冲地问:“怎么会,我是照着夫子的题目抄的,怎会错?”
“大少爷,是真的,您看看。”瘦子将那少了的空格给他看,“在这里是不是还应该有一个数字,您再想想…”
顾长鸣便真的想了,然后发现瘦子说的……好像有道理……好像确实是他抄错了题……
不过他还是死鸭子嘴硬的很:“就算我抄错了,他也没说对,他根本不会……”
胖子现在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刚刚和顾长鸣顶嘴,心里只感后怕,此时别说生气了,就是挨打受骂,也不敢有异议。
“回大少爷,这题目我也不会解,也看不出来对不对,不过,我刚刚有看到赵牧在瀑布那边,现在估计也没走远,不如我去将他叫来为您答题?”
想到赵牧这次的月考成绩,顾长鸣同意了。
“那你就去把他叫来吧,这家伙最近是怎么回事,老与那群穷酸书生混在一起做什么。
之前忙得很,也没顾上他,现在想想,他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你去把他叫来,我也好好问问。”
瘦子应了声是,就朝着瀑布的方向去了。
赵牧此时倒是少数几个在正经作诗的学生。
大部分人不是上山打鸟,就是下水捉鱼,要么是偷溜回书院睡大觉了,只有他和几个学生坐在瀑布前的大石头上,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流心得。
当然,因为水声太大,他们吼的也很用力。
“你们看…这水…像不像…白龙…”
一群人低头瞧…
“像啊…”
“你们再看…这天上的白云…像不像天上宫阙…”
一群人抬头看…
“像啊…”
正用力大声说像的赵牧,肩膀突然被拍了拍,他回头一看,见是跑得气喘吁吁的瘦子,他皱了皱眉。
“大少爷…找你…你跟我过去…”
赵牧没有说话。
见他沉默不语,瘦子便问道:“怎么了,你不去么?大少爷找你啊!”
赵牧想了想,若是不去,只怕会更麻烦,便还是跟着去了。
瘦子见完成任务,松了一口气。
赵牧以为去见顾长鸣,就算不被打一顿,臭骂也是少不了的,谁知顾长鸣一见到他,便往他手里塞了个纸团。
“大少爷这是何意?”
顾长鸣看了瘦子一眼。
瘦子便立刻解释了起来。
知道原委后的赵牧,看顾长鸣的目光都不一样了,好像是第一天见到他一般。
被看得混身不对劲的顾长鸣,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眼珠子乱转,“快点快点,别耽误功夫了,快说说这个怎么解。”
赵牧便暂时将那些疑惑抛在一边,打开了手中的纸团。
只看了一遍,他就知道了问题所在。
“此题是何人所抄,竟是抄错了?”赵牧看了看胖子,又看了看瘦子,倒是没觉得是顾长鸣自己。
不过三人都没有说话,赵牧便知道是谁抄写的了,他便没有再问。
不等顾长鸣开口,赵牧就开始了讲题,并且在过程中就为顾长鸣梳理了好几遍其中涉及到的知识,吸引得胖子和瘦子都有兴趣听了。
本以为题目讲解结束后,要么顾长鸣说说找他来的原因,要么便放他走,谁知顾长鸣示意他将那张皱巴巴的纸条翻个面。
原来背面也抄了道题!
赵牧不禁心想:顾长鸣难道是中邪了不成,竟然对学习感兴趣了?
不过,这写在背面的题…
“我不会,这个太难了。”赵牧很干脆的承认。
一直都板着脸的顾长鸣,听到这句终于笑了。
是吧,也不是只有他做不出来,是因为太难了,心里总算有点安慰了。
不过赵牧的下一句又让他笑意全无。
“我不会,但顾长盛应该是会的,这题太难,全班估计也只有他有可能会做得出来。”
赵牧倒不是在挑拨,他现在也没有那个心思了,只是在感慨罢了,有的人的天资,是他如何努力都赶不上的。
本来还颇感安慰的顾长鸣,只觉鼻子瞬间被堵住了,酸意从鼻头蔓延。
“那也不一定,全班的人都不会的话,他顾长盛肯定也不会。”
这时从旁边插进一道淡淡的声音:“谁在叫我,我不会什么?”
从大石头后面转过来一个人,此人正是他们口中的顾长盛。
顾长盛舒展着腰身,身上还沾着几棵杂草,看起来似乎刚刚睡了一觉般,他面目冷淡地看着赵牧和顾长鸣。
也不知他在这里待多久了,是否将他们说的话全部听到了,想到这里,顾长鸣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