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东西。”常先见最先看出来。
他们脚下有一根细细的红丝线,从路边朝树林里面横着延伸而来,拦住了他们的路。祁禹秋顺着红线往左边看,丝线似乎将整个山坡都围起来了。
祁禹秋弯腰仔细看了看,一股子腐朽的臭味便从红线散发出来,直冲脑门,他整张脸都被熏得皱了起来。
“这东西挺邪门,死人头发用五毒之血泡出来后,打上特殊绳结,两端拴在‘鬼门关’上,就能将围起来的地方变成一片鬼蜮,普通人踏入鬼蜮,就走进了传说中的鬼打墙,没人来救能在里面转到死。”
常先见咂舌:“这么长的线,得用了多少死人头发啊!”
莫军则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到群里备份,道:“看来这老宅子里藏着不能让人看到的大秘密啊。”
死人头发倒是好弄,买通火葬场的员工,很轻易就能弄来这些头发,但是曾家如此谨慎,竟然用这种方法来防外人,就有些奇怪了。
祁禹秋让常先见从包里拿出护身符分给三人,便越过红线继续往前走。
右侧的路上不时便有人影走过,都拿着手电筒往有阴影的地方仔细寻找,这些人似乎知道如果人逃到树林里绝对逃不出去,所以并没有往深里看。他们四人走的路线离那条路还有段距离,但是仍然尽量放轻了动作。
在隐约可以看到上方出现与路灯不同的光线时,他们前方突然出现了草叶晃动的沙沙声 。
“有人来了?”莫军有些紧张道。
四人慢慢往右侧移动,分别将身体贴在树后面,盯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动静。
一道大约一米左右,一晃一晃的影子出现在前方,看起来像只狗熊之类的动物。常先见和莫军都不由得憋住了呼吸,生怕惊动了这东西。
等那东西走进了,几人借着透过来的几丝光线,才勉强看出来,这似乎是个弯着腰在地上爬的人。
他好像是迷路了,爬一段就要停下来左右看看,但是这边实在是太黑了,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祁禹秋从树后面走出来,压低声音对莫军道:“血腥味好重,他受伤了。”
说着蹲下,拿出手机用屏幕的亮光照向此人爬过的痕迹,果然在地上看到一条拉了很远的血痕。
那人听到声音,微微抖了一下,紧接着便更努力的往前爬,祁禹秋看到他两条腿像是两条布袋一样拖在后面,明显是断了。
“你等等,再往前爬你也出不去的。”他走到这人面前,半弯着腰轻声道。
地上的人瑟瑟发抖,但还是伸手在祁禹秋的小腿处拍了一下,似乎是想让他别挡自己的路。他的手接触到祁禹秋时,人猛然抬起头,惊讶的看着眼前黑乎乎的人影
“你……你是人!”他的声音像是两块砂纸互相摩擦一般沙哑,带着微微的激动和期盼。
祁禹秋道:“我是人,你是从前面的院子里逃出来的?”
“你是人,你是活人……你是来救我的吗,你、你也走不出去了?”他说话颠三倒四,只有这几句话是清晰的。
祁禹秋所幸蹲下,将手机放在他下巴处,道:“我走得出去,路上的那些人是不是在找你?”
此人看起来约有五十来岁,胡子拉碴,眼窝深陷,脸上满是伤痕。
见祁禹秋拿着手机照自己,他仿佛看到了什么惊恐的东西,赶紧伸手把手机打落在地上。
“你这样……是会被发现的。”他小声解释道,也许是思路渐渐清晰,他说的话几人终于能听懂了,“我、我刚爬出来,被抓回去会死的,那里有好多死人,你们带我逃出去,我有钱!”
祁禹秋拉起他的一只胳膊,掀开袖子对莫军展示道:“看来,曾家老爷子长寿是有原因的。”
男人的胳膊上是密密麻麻的伤口,伤口组在一起,赫然是一道符文。
“这是什么?”莫军只觉得这图案有些诡异,却不认识。
祁禹秋冷笑:“这是借寿所用的刺青图案,是曾经出现在边陲的一个部落带入中原的邪术。”
“借寿,曾老爷子是用这种方法延长自己的寿命吗。”莫军声音沉下来,再次拿出手机将图案拍了传进群里。
老太太接着微光凑过来,趴在男人的胳膊上细细查看,看完道:“这东西我认识,我们村子里的祠堂壁画上有。完整的符文不是用来借寿,而是用来换命的。”
“换命,一命换一命吗?”莫军把消息发在群里,让吴广峰做好准备,他们今天晚上可能要闹出大事来。
吴广峰知道他和祁禹秋在一起,自然十分重视,迅速和魝城相关部门联系,只等莫军这边发出消息。
老太太听着莫军的话咧嘴笑了:“年轻人,天底下怎么可能有一命换一命这种好事,一条人命最多也不过能换来几年时间,想要继续活下去,那就再要找命格相近的人,给自己续命。”
“续命和借寿不一样,借寿是活到了寿终正寝之时不想死,便从别人身上借时间继续活 ,寿命从任何人身上借都可以。”
“而换命,则是命中注定要早亡之人,和别人换了命格,借着别人的命瞒天过海活下去,换命必须找和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才能瞒过满天鬼神,苟且存活。”
老太太说着,把已经快要昏厥的男人外套扯下来,那些伤痕从他的肩头一直延伸上去,似乎遍布了他的全身。
“看来他是用来换命的。”祁禹秋道,“曾家和此人年龄差不多的,只有曾文柏一个人,怪不得他要遮住自己的面相,原来是借了别人的命。”
“你是什么时候被抓来的?”
男人此时已经平静下来,小声道:“我被抓来时刚好要过生日,是在七月十五。”
这话让蹲在地上的老太太猛然一震,她一把抓住男人的肩膀:“七月十五生日,你是不是属虎,今年五十三岁?”
“是、是的,我今年刚满五十三岁。”男人被这老太太吓了一跳,从喉咙里挤出来几个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老太太痴痴的自言自语,然后眼睛里崩出强烈的恨意,“笑笑她爸爸,就是属虎,七月十五生日,他是被人拉去当替死鬼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码字时遇到了一天十二万字的大佬……本渣渣跪服流泪
明天更新应该能恢复正常时间啦!
103、第一百零三章
不远处路上响起了狗叫, 祁禹秋看着老太太恨到发狂的模样,叹了口气道:“走吧,去他们宅子里看看, 据我所知,借命是要将同命格之人的尸体放置于阵中的,这曾家的宅子如此隐蔽,防范这么严,也许你丈夫的尸身还在里面。”
老太太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声音沙哑道:“若真是如此,我定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她的丈夫女儿都死于他们之手,她如今已经成了孤家寡人,就算是拼了这条命, 也要拉仇人下地狱!
四人把受伤的男人抬到林子深处,祁禹秋用红线将他围在一棵树下, 便继续朝宅子的方向走去。
也许是将大部分人都派到山下找人去了,祁禹秋他们来到宅子对面的小坡上时, 看到院子门口只有一个人守着, 院子里灯火通明,可以隐隐看到有几个人在里面来回走动。
老太太忍着满腔恨意,静静盯着对面, 她问祁禹秋:“我看不出问题,这宅子里并无阴气怨气。”
“那是因为这里的气场便人封起来了,替曾家做事儿的人确实很谨慎。”祁禹秋道,“我进去,你们在这里等着,莫军你注意消息,找到证据我会立刻通知你。”
常先见有些担忧道:“祁先生, 你小心点啊。”
祁禹秋点点头,从他手里接过背包挎在肩膀上,猫着腰往前方走。
绕到宅子侧方,他看着墙上插着的小旗子,嗤笑一声,拴着铜钱的红线一卷,将旗子从墙头卷落下来。
紧接着他助跑两步,轻轻一跃跃上墙头,小心跳进了院子里。
祁禹秋落地的地方似乎是一个小花园,假山奇石和各种绿植将另一侧亮着灯火的房子遮住,连声音都听不真切了。
祁禹秋扭头看了看,余光扫到两米外的一棵树,被站棵树下的大狗吓了一跳,这只狗通体黝黑,有半人高,看起来凶狠至极。它夹着尾巴死死盯着祁禹秋,喉中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祁禹秋手中拿着一张符,朝它走了两步,和善的笑了:“乖,千万不要叫出声知道吗?”
那狗刚刚还一副十分凶悍的模样,见祁禹秋朝自己走来,立刻闭上嘴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似乎怕极了他。
祁禹秋将符纸贴在它脑门上,看着它渐渐睡去,没了动静,才松了口气。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随便选个地方,就刚好碰到这只大狗子,要是这只狗是个聒噪的,如今他怕是已经被发现了。
还好这家伙够识趣。
解决了狗子,祁禹秋沿着院墙往宅子后方绕去。这宅子里果然是埋着遮掩气息的大阵,有大阵在,就算是玄学协会的那些人来了,也不可能在这里找到任何线索。
祁禹秋没让莫军直接通知玄学协会的人进来搜查,就是因为他们来了大概也什么都找不到,惊动了曾家背后那个人,那这几桩冤案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结了。
他拿出罗盘,借着手机的亮光看着指针,果然,站在这院子里罗盘也丝毫看不出异常来。
可惜曾家谨慎过了头,倒是留下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破绽。如果真是在一块普普通通的地上,罗盘指针这么安静那是正常的,但是他们设下大阵的时候大概一心想要掩盖院子里的异常,而忽略了这块地本身就存在着问题。
这半山腰是绝佳的阴地,适合养魂而不是住活人,对孤魂野鬼来说,这里有着莫大的吸引力。而此时这里却是干干净净,连一丝阴气都没有,那座大阵就如同曾文柏脸上的假面,用力过猛,欲盖弥彰。
祁禹秋轻哼一声,收起罗盘,蹲在地上将整个宅子的布局画下来,他对照八卦方位,在院子对应的地方找出了大阵的阵眼所在。
扔掉树枝,他看向那座小楼,小楼地下就是阵眼,只要毁了这隐匿气息的大阵,藏在院子里那些被换命之人的灵体和尸身便无处可藏了。
祁禹秋背着包往后院走,绕到楼后面,蹲在墙角处将包从肩上解下来打开,把东西全都铺在地上。
今天本是出来给白兴腾招魂的,出门的时候他只带了些常用的东西,祁禹秋从里面拿出带来的黄布,撕成八个小三角,然后化开朱砂,在三角布上分别画上八卦阵八个方位的阵旗。
画完后他将刚刚从花园里捡来的八根树枝刻上符文,用黄符全部包起来,插上阵旗。
八面小旗子整整齐齐排列在地上,看起来虽然有些简陋,但好歹能用。
把阵旗别在腰间,祁禹秋拿了三清铃,起身围着房子走了一圈,确定方位后便开始把旗子插在对应的方位。
第一面旗子插在地上,周围还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当祁禹秋手里最后一面阵旗插在地上时,整栋房子内里的气场已经完全乱了。
阴气煞气怨气,还夹杂着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腥臭冲天而起,几道浓黑色的身影在半空中穿梭尖叫,声音凄厉至极。
前院传出一声气急败坏的怒吼,紧接着便是各种嘈杂的声音,祁禹秋听到有人发动了汽车,大概是想要从这里逃出去。
他给莫军发了消息,把地上的东西装进包里。走到前院时,他看到那辆要离开的车子停在大厅前方,坐在驾驶位的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他疯疯癫癫打开车门,朝大厅里面扑去。
大厅里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那天在拍卖会见到的曾文柏,曾文柏搀扶着的则是一个头发花白,面色红润的老者。
见年轻人扑过来,曾文柏大叫一声,站在客厅外的另一个青年立刻上前去把人拦住,直接敲晕在地。
老者站在正堂中,阴沉着脸看向突然出现的祁禹秋,其他人这才注意到,院子里多了一个人。
“曾老爷子?”祁禹秋看着老头问道。
老头呵呵笑了两声道:“我还道是哪个大师来了,原来是个小朋友啊。小朋友,你出来时可和家里长辈报备过了?要是在我这里出了事,家里人该伤心了。”
此人面容看着虽然精神,但是眉眼之间带着一股压制不住的煞气,眼看已经是时日无多,若今天他们这些手段无人发现,过不了几天大概又要有无辜之人受害了。
祁禹秋原本以为曾家的这一切,是曾老爷子请了被人替他们做的,没想到这老头子自己就是幕后黑手。
祁禹秋轻笑:“曾老爷子,今日谁会在这里出事那还不一定呢,反正不会是我。你应该知道,我既然敢出来,那肯定不是一个人来的,玄学协会的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你们家的事儿再想瞒着那是瞒不住的。”
祁禹秋的话让老头脸色越发的难看,他这些年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很清楚,一旦被那些人发现,他们曾家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看到祁禹秋这么年轻,他本来以为是个年少冲动的小子,只要今天把人解决了,那么明天就算是有人来查看,他们照样能够将事情继续隐瞒下去。
但是如今玄学协会已经知道这件事,他这么多年的心血,马上就要毁于一旦!
如此想着,老头看着祁禹秋的眼神恨不得将他给吃了。
曾文柏看着祁禹秋的脸,思索了一下,恍然道:“你、你是那天拍卖会上,闵煜带来的小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