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个家族,一个风气,各有不同。
茭白听到好友提醒就回卧室,被进来的章枕拉到一边,问他有没有被欺负。
“太刺激了!”
坐在篮球框下的周兰兰一声大喊,“我妈就没这么落面子过,绝对是能载入里程碑的一刻,我要录个视频记下来!”
“今天是2024年,4月……几号来着,不重要,反正今天戚院长的官威没耍成,脸拉得有这么长,卧槽哈哈哈哈哈笑死——”周兰兰幸灾乐祸,农民翻身把歌唱。
茭白:“……”
章枕:“……”
“茭白,你真了不起。”周兰兰扑到茭白跟前,佩服地竖起两个大拇指,“不愧是我舅妈。”
茭白把她往外拎:“说几次了,我跟你舅舅没那关系,再让我听到你胡扯,我抽你。”
周兰兰不敢置信:“不是吧老哥,你连女孩子都抽?还是人吗你?你别一副嫌弃我舅的样子,我舅只是年纪比你大,其他哪哪都是无可挑剔,再说,年龄差也不多啊,都没到一轮……”
看小孩子玩闹的章枕在这时插话:“到一轮了。”
“十四岁年龄差,一轮过两年。”章枕给懵逼的高中生科普。
“天哪,”周兰兰怀疑人生,“一轮不是十六岁吗?那我萌的好多CP不都……卧槽萌不下去了……”
回答她的是关门声。
茭白打发掉周兰兰,他往床上一躺:“三哥的小姑还没来。”
“晚点到。”章枕把周兰兰踢走的篮球抱回原位,“小姑是个很感性的人,心事也重,容易多愁伤感。”
茭白脑补了一下,什么都没脑补出来:“我要在这过夜?”
章枕正要说他问问三哥,冷不丁地又想起三哥在处理白白所有事上的态度,便反问:“你怎么想的?”
“过吧。”
茭白嘴上一副思考样,实际早想好了,今晚必须留下来。
彩虹在微笑。
章枕也把他当弟弟,对他很好,可活跃度就是没有破50,没有破!
不清楚是要刷哪个事件点才行。
茭白看齐子挚的活跃度,吭吭哧哧涨到了95,终于要进去了。
那傻逼还没死呢。不知道藏在哪,查齐霜的死得怎么样。
.
戚以潦的小姑是个打扮文艺,五官清丽的光头,性格上比他二姐好相处太多,见到茭白就说灵感来了,饭不吃了,要拍茭白。
戚以潦不准她拉着茭白拍照。
小姑就红眼睛擦眼泪,她不是装的,是真的发自肺腑的伤心。
茭白都看傻了。
最后茭白也没做模特。戚以潦的姿态不强势也不霸道,甚至是笑容满脸和蔼可亲,但就是谁也不能让他改变主意。
夜里,茭白从他这卧室外的小院出去。作为狗漫迷,他深知这个时间点的狗血比其他时间段要密集。
茭白去了坟场。
狗血撒下来,不仅讲究时间,还讲地点。
兰墨府除了三楼的小佛堂,就是坟场最适合生产狗血。
茭白不怕监控狂老变态看见,他现在是“中邪”状态,无所畏惧。
后院很大,今晚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灯都关了。茭白借着月色朝目的地走,幸亏他方向感好,去过一次就记下来了一条小路,不然准转晕。
茭白七拐八拐,沾了一身树刺叶子出现在坟场边沿,他找个隐秘的草丛躲起来,偷看坟场那里的两道身影。
是戚院长跟小姑。
两人没提灯盏,也没开手电,就那么蹲在一块墓碑前,清理周围的茂盛杂草。
“一年一次”“上坟”的字眼被山风吹过树梢跟草间,吹进茭白竖起来的耳朵里,他古怪地想,今年的清明节已经过了。
戚家不在清明节这天上坟,那要选什么日子?
茭白这头还没想明白呢,坟场的两个戚家女士就不知怎么,发生了争吵。
“小姑,阿潦对收养孩子的事并不热衷。”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从小就那样,你只生了兰兰,怎么不多生一个?”
“我多生?我生兰兰的时候已经是高龄产妇了,你还让我多生,小姑,你是想要我为了戚家的香火死啊。倒是你,不结婚要个孩子也行,你呢,两样都不想沾。”
“……我是不敢沾,我怕生出来的是个……我承受不住……你大哥的孩子要是活着就好了,都让我找到了,我以为老天爷终于要救我们戚家,哪知道……哪知道人……”
“小姑,你别在我父亲面前哭……”
茭白听得入神,他正要换个更近点的地方,倏然僵住。
后面有个人,就贴在他背后,没和他一样蹲着,对方是站着的,影子在他前面的青草上面,模糊不清。
影子动了动,身后的人弯下腰背,降落一声自言自语般的轻笑。
“偷听到了什么?”
茭白:“……”草,好友提醒又延迟!
戚以潦来了,那我现在是中邪。还是醒了?
继续中邪吧。
于是茭白蹲着不动,保持没有听见的样子,沉浸在被邪物驱使的境地里。
一股男性气息笼上来,戚以潦也蹲下来,一条手臂从后面伸到前面,捏住了茭白的脸,力道轻得像是怕惊动无意间停在他指腹上的小雀。
“告诉叔叔,你都听到了什么,嗯?”
茭白觉得,自己还是眼神空洞地保持“中邪”吧。这要是“清醒”了,就听不了坟场那边的动静,也没法应对戚以潦。
不多时,
茭白就骂出声:“草!”
因为小姑抹着眼泪走了。戚院长还在坟场,她,她她她……
她坐在墓碑边,脱了职业装外套放墓碑上面搭着,说了两字:“出来。”
茭白还以为说的是他跟戚以潦。
谁知西边的灌木丛里走出一个微驼背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去一中接他的老肖。戚院长的人。
然后,
戚院长就往墓碑上一靠,她拿掉眼镜,条纹衬衫微敞:“到我这来。”
这狗血跟茭白以为的不是一个味,他第一次吃,冲击太大,导致他当场装“中邪”失败,爆了句粗口以后,更是蹲不住地往后倒。
他不想坐进戚以潦怀里,情急之下就把手往后撑。
但是,天黑加上手忙脚乱,
茭白向后划伸的手并没有撑到草地上,也没碰到戚以潦的鞋面,他碰到的是……
不知道怎么说,就是他的指尖在一个冰冷的金属扣子上面搭着,手心就,
很硬。
也是金属。
隔着布料,一条条地,硌在他手上,那形状像,
笼子。
第62章
笼……笼……笼子……
笼子???
笼子!
茭白的脑中噼里啪啦爆开一股接一股狗血, 糊住了他的神智,他人都傻了。
戚家家主带了个笼子,被我抓到了。
我靠“中邪”还能活吗?
茭白全身僵硬, 手还在笼子上搭着,五指都没知觉了, 他无意识去看白猫,想知道它在干嘛。
入眼是一大片红。
白猫在吐血,不停地往外吐,像是要把身体里最后一点血液全吐出来。死也是干瘪的皮囊, 不留一滴血珠。
完了完了, 都气吐血了。吾命休矣。
茭白刚把手拿开,后颈就贴上来冷硬触感。一只手从后面箍住他的脖子,虎口卡住他凸起颤栗的脖颈骨头,将他往后拖。
初夏的深夜,山风里还有一点凉意,不刺骨, 只觉清爽。此时, 风里多了重物被拖行的摩擦声。
像屠宰场的最后一只猎物,猎户赶着忙完休息, 动作快又急。
坟场的上司已经跪趴在墓碑前, 手抓着墓碑, 凌乱的短发不时扫过。
下属在为她效力。
而上司的头抵着墓碑,一下一下快速撞击,“砰砰砰”直响, 似祭拜,又似猖狂。
茭白一直被反着拖,坟场就在他前方, 他却顾不上去看。
因为身后拖他的人始终都没发出一个音,举止间蔓延着恐怖的沉默。这就导致他的心神完全不敢分散。
茭白为了减轻脖子的承力,试图用手撑草丛,让身体跟上拖行的节奏,可拖他的人速度太快,越来越快,他的手刚碰到草,就被拖走。
指尖划出鲜红口子,流出温热液体。擦过翠绿的草叶。
后颈的骨头在拖行中一阵阵剧痛,皮肉都像是在承受被撕扯的恐怖痛感。
拖行的所过之处充满了阴邪与血腥。
茭白体会过濒临死亡的感觉,有沈寄踩他脖子时,齐子挚捂住他口鼻时,还有他被捅了肚子躺在甲板上,感受船不断下沉时,以及系统的惩罚。
但像这样被无限拉长的死亡,茭白是第一次体会,他全程不敢喊疼,不敢挣扎,坟场的在他眼中逐渐模糊,直至完全被灌木遮挡。
他被一路拖进古堡,拖到地下二楼,扔进黑墙白家具的书房。
门轰然甩上。
茭白被拖到了深黑的墙边。
箍在他后颈的那只手犹如一个扳手,夹住他提起来,猛一下摁力,将他往墙上重磕。
茭白的眼皮痉挛得闭不上,他暴瞪着一双眼,瞳孔里的墙体急速放大,却在残暴地撞到他眼球的前一刻,一截手臂徒然从后方伸出。
茭白磕上一个手背,发出令人发酸的沉闷声。他的额骨没遭碎裂,只是那块皮肉一片灼红。
那个横在他跟墙壁之间的手背冷硬发青,血管一根根鼓跳。
身后有牙齿咬得过紧的咯咯响。那是隐忍的力度岌岌可危的信号。
困兽在笼子里挣扎,拱动,吐息烫热,全身充血,狰狞咆哮。
忍不下去了。
“克、制……”
茭白的耳边有快速吞烟口中分泌物的声音,伴随老男人不太清晰的吐字喘息,他眼前那只手的手背被他撞红,血管更鼓,像是要冲破那层皮,扎进他的眼睛里,挤进他的嘴里,缠住他的脖子,他艰难地吸口气,感谢戚家骨子里的绅士风度。
下一秒,后颈就是一痛。
薄嫩皮肉里嵌进森白牙齿,瞬间就有血丝渗出。
那血丝又很快聚成一小滩血水。
“咕噜”
被吞了下去。
“啊——”从懵逼状态里出来的茭白吃痛大叫,“草,疼啊!”
后颈的疼痛还在加剧。
茭白被死死压在墙上动弹不得,他的头抵着咬他那人的手背,浑身痛得不停发抖:“三哥,我是茭白,你清醒点,清醒点……”
白猫一直在嘶吼,尖叫,那声音就像锯齿在用力锯木头,刺耳得让人头皮发麻。
“别叫了……”茭白不自觉地喊。
更多的血水被嘬出来。
吞咽声更大,野兽进食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茭白要死了,他用力挣了一下后仰点,一口咬在戚以潦还横放在墙上的手背,含糊不清地闷哼:“我就快要高考了,不能在这时候受伤,求你了,拜托,等我高考完你再咬。”
啃噬声停了。
“克制,”戚以潦血红瘆人的眼眸微垂,他弓着因兴奋而大幅度起伏的精厚肩背,布满阴森神情的面部埋进年轻人潮热而干净的后领里,颤动的睫毛随着眨动一下下刮过对方浸了冷汗的后颈皮肤。
“克制,克制……”
“克制……
偌大的黑白房间里,除了一重一乱的呼吸声,就只有一遍一遍的呢喃。
.
茭白整个就处于头脑空白中,时间的流逝模糊又迟钝,等他的后颈重获自由时,他条件反射地缩一下脖子,嘴跟着微张,这才发现自己还咬着戚以潦的手背。
“……”
茭白快速松开。
那只沾了他湿热呼吸的手背也终于撤走,墙上被压住浅淡的水印。那是汗留下的痕迹。
茭白捂着被咬的后颈,等了几个瞬息,身后迟迟没动静,喘息声都跟没了一样,他往后扭头。
看见了一张僵白的俊逸面孔,配着高大身材,深沉明晰轮廓,沾着血的唇,周身阴寂而危险的气息,犹如一个血统高贵纯正的血族。
“……三哥?”茭白咽口水。
戚以潦垂眸,目光不知落在何处,他半晌从喉间一出一声无法言明的低喘。
茭白还没琢磨清楚戚以潦的心路,就见他大步去书桌那里,一下拉开几个抽屉,暴风似的翻找。
“刀呢?”戚以潦歪了歪头,先是像对虚空说话,之后又偏过脸,面对着茭白的方向,眼眸依旧半垂,嗓音浑浊喑哑,“小孩,帮叔叔找一下刀,好不好?”
茭白赶过去的脚步猛地停住,他往后退了退。老变态,你要我帮你找刀,切我脖子?你也真敢想!
不对。
杀他不至于要用刀,直接掐死就行了。
所以,
戚以潦找刀,是要刻字。
茭白拉紧的神经末梢一松,他抬起头:“好啊,我帮你找。”
戚以潦始终垂着眼眸。茭白却能感应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用那种阴鸷的,湿黏黏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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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是在架子上找到的,手掌大小,刀鞘出乎茭白意料的破烂老旧,像是用了很多很多年,从几代人手上穿过。
戚以潦将刀抽出来,拿在手中,发卷坑乱的刀刃暴露在惨白灯下。
木制书桌被划开的声响从刀下渗出。
一横,一竖……
克制。
戚以潦每刻一个,茭白就默念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