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河洲抓起车钥匙就跑,上了车才发现自己连白大褂都没来得及脱下来,他团成一团扔在了副驾,一脚油门就奔向了市中心。他忍着给季路言打电话的冲动,告诉自己务必要信任季路言,但他今天是一定要和杜风朗好好谈谈了——以前的暧昧不清他可以不计较,但现在季路言是他的,这个杜风朗,做人还是要点脸的好!
此时,杜风朗满腹愁肠还未来得及抒发,莎莎叫来的记者已经起义了。季路言抓着杜风朗就要走。杜风朗有些不正常,他很担心,今天说什么也要问问这小子到底出了什么事。可无奈莎莎一路纠缠,记者更是生龙活虎,从楼上追到酒店门口,而酒店门口是更多的记者在守株待兔。莎莎见季路言无论如何都不同她亲近,于是破罐破摔,准备拿自己被迫“共侍二夫”的事情要挟季路言。
季路言只问杜风朗一句:“你碰过她没有”,见杜风朗摇头,他便对莎莎说:“你不怕丢人就闹吧。”而后伸手虚虚护着杜风朗试图突破重围。
苏河洲远远瞧见的,就是季路言母鸡护崽似的将杜风朗揽在怀中的模样。苏河洲双手颤抖地往嘴里塞烟,这烟也不知是不是假货,竟然拦腰折断了去,他试了好几回,半盒香烟被掏了个空,愣是没有一支完整的能放进嘴里。
莎莎递了个眼色,立刻有记着长枪短炮地直怼上季路言的门面,七嘴八舌追问他的新恋情。眼见杜风朗脸色惨白快要晕了过去,季路言也不恼,满面春风和煦地示意记者们稍安勿躁。
“一个个问,”季路言挥了挥手,“注意安全啊,踩到花花草草不好,踩到自己人更不好,不是人人都有五险一金的,安全你我他,社会和谐靠大家。”
记者甲:“季公子前些日子重病入院,听闻一直是莎莎衣不解带地在前照顾,不知季公子今日约会是否有收心定性的意思?”
记者乙:“季大少潇洒风流,不知意外之后是否有所顿悟,还是依旧流连花丛?那可真是辜负有情人的心啊。”
记者丙:“季少您醒来以后一直低调行事,前些日子热心群众声称您在福利院做义工,请问这是不是在作秀,为了挽回形象?”
……
季路言被吵的头疼,“停停停!”他挥手挡开快要砸到杜风朗身上的镜头,“好好说话,磕着碰着我哥们儿,我可不能这么算了啊!你们的问题……我能说的,今天一次性说个明白,今天一过,希望大家尊重下公民的隐私权。”
“第一,入院以来一直照顾我的是我的家人和我好兄弟,”季路言道,“闲杂人等我一概不认,谁若敢腆着脸说,我兹当是有人想要道德绑架,如果对我正常生活造成不便,我会保留法律追究的权利。”
“第二,我去哪儿做什么是我自己的事情,没伤天害理没杀人犯法,不用广而告之,也不值得大家兴师动众地关注。”
“最后,在此我为我以前混乱的私生活所造成的社会负面影响道歉,不求原谅,只求我这个反面教材能让大家引以为戒——你们看,现在我无论做什么,不做什么,反正就不是个好人,没事,我不跟你们过日子,爱怎么想怎么想,想怎么说怎么说。但不是人人都能像我这样幸运,犯了错,有人还会一直包容我,比如我的家人和兄弟,”季路言拍了拍杜风朗的肩膀,神色突然柔和专注下来,“我确实有新恋情,奔着成家去的,我很感谢那个人愿意相信这个劣迹斑斑的我,所以我不能辜负了他。收心定性是肯定的,要挽回形象也是真心的,但我只是挽回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与任何人无关。他不是娱乐圈的人,我也不是,所以还希望各位手下留情,我们只想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在场所有人一片哗然,不住追问季路言新恋情的对象是谁。莎莎更是面如土色,突然失声尖叫道:“假的!季路言这种人就不可能认真谈恋爱,成家?不可能!”她冲上前欲要再度抓住季路言,她想好了,季路言这人的规矩就是人钱两清,见面还能点个头,但她今天把事情闹成这样,也算是和季路言撕破脸,那索性就再过火一些,黑红也是红,只要能增加曝光度和话题度,她够本了!
季路言侧身一躲,压低声音道:“你够了啊,再给我惹麻烦跟你不客气了!没记错的话是你自己主动和我说,一百万跟我半年,我和你在一起多久你自己心里清楚,给了你不止二百万,你要房要车我没买?还给你出了唱片。你还想怎么样?吃相别太难看!”
莎莎咬唇,双眼含泪继续表演,“我们以前谈恋爱的时候感情多好,你……”
“你现在滚,我是始乱终弃的渣男;你要再闹,那我们之间就是包养与被包养的关系,哪个更难听?”季路言打断莎莎,烦躁不已,他突然意识到,莎莎只是一个开端,保不齐以后他的那些烂账都会一个个找上门来。酒店的保安已经快要拦不住上前的记者,季路言后退两步脑子有些昏沉——有没有什么办法是快刀斩乱麻的?苏河洲没有安全感,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一颗心安在肚子里,两个人之间不会再有这些乌七八糟的事?
周遭很吵,季路言突然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过了好一阵才被接通,不等对方说话,季路言急切道:“河洲,我捅娄子了,我不该把你扯进来,或许你以后的生活会被打乱节奏……”
“季、路、言!你……”你想说什么?又要离开吗?要放弃吗?苏河洲抬眼望去,季路言已经退回到酒店大堂里,玻璃门将关不关,就像是要将他拒之门外一样!他们之间隔着两三百米的距离,明明没有万水千山,他却觉得完全看不见季路言了。
接着,他便听见电话那头说:“对不起河洲,你愿不愿意和我公开?”
“……”苏河洲手里攥成渣的香烟突然随风而散,他有瞬间的疑惑,自己的眼泪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他心跳如雷,一时不知作何回答。
“我想和你公开,本来咱俩的事情没必要让人茶余饭后来说道,我知道这么做也会给你的工作造成困扰,但我想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的,我只是你的,我就想和你好好过日子……”
“我愿意!”苏河洲急忙回答,生怕错过了,又磕磕巴巴地补了句:“我、我就在、就在酒店外头,你,你……你跟他们说吧,我还能听见一手消息。”
“嘿,你过来接我的?手术结束的还挺快!”季路言的声音一下松快起来,“我出不去,你进来?”他故意逗弄苏河洲,就想看那人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的样子。
然而,当苏河洲脸上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走路似乎都有些同手同脚的时候,季路言已经把杜风朗一扔,径自打开门,指挥着人群道:“让让,劳驾借个道,我对象来接我回家了,各位闹剧看够了也早点回去洗洗睡吧。”
只见季路言推开人群,居高临下地俯瞰四周,他总是骄傲光彩照人的模样,在有些人的眼中就是睥睨傲然的不可一世——敌意源自嫉妒。但季路言散漫的目光倏然一聚,脸上登时露出幸福得意的笑容,随即披荆斩棘地快步走向了那个人群里总是最耀眼,眼睛里只有他,一直在等他的人。
苏河洲的脸一寸寸地红了下去,眼中星光流转,看着那个人群里总是最璀璨浓郁,无论多少次都会给他最宽阔的拥抱和最浓烈的情感的人。
季路言站在苏河洲面前,扬起下巴看着苏河洲的眼睛,任他周遭是个什么吹拉弹唱的光景,坦坦荡荡地扬着眉毛,“咳……苏医生,做好当网红的准备了吗?敢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受我?想好了回答,你现在掉头走我还能找个理由给你圆回去,可你要是点了头,那就不好意思了,我这个渣男浪子你只能‘笑纳’,且概不退换!”
“我……喜欢你,就你了,”苏河洲声音小如新雪挂叶,仿佛一阵风都能吹散了去,“我还得对你负责。”
“傻逼,瞅你说的话,跟我逼你似的!”季路言的眼角弯成醉了酒的月牙,拇指擦过唇角,嫣红的唇瓣在苏河洲眼中,如匪徒烧山的烈火,是彻底要“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的猖獗狂放。
“低头,亲我。”季路言一挑唇角发号施令道,苏河洲仿佛被下了蛊似的,应声而落地亲过,才想起来六神无主。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扛起人逃跑,季路言太熟悉这动作的潜台词了,他提前预判,反手抓住了苏河洲的手腕,“你他妈出息些,跑什么跑?你今天跟我这风流事算是坐实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也少跟我装大尾巴狼,该害臊的时候当棒槌,该棒槌的时候装兔子,臭德行!我好歹是个体面人,你别动不动就拿我当沙袋抗,真有那么大劲头,留着在床上伺候我……没办法,我就好这口,不要脸的很,让你赶上了就受着吧,现在后悔,晚了!”
苏河洲的脸都快赶上大年初一时候的香火了,烧的那叫一个旺,突然,季路言抓着他的胳膊连拖带拽地就要逆着人流而上。此时看热闹的群众仿佛集体生物退化,当狐獴的,当土拨鼠的,当狒狒的,当河豚的……天上飞地上跑的应有尽有,无一例外不是伸长了脖子瞪着眼,巴掌拍的毫无灵魂,起哄起的支离破碎。
莎莎吓得一张脸和她的包一样——雪白的皮,掉在地上摔了一身灰。
作者有话要说: 一朝出了柜,直男审美都不会;一夕做了零,想不想硬都不行。——季路言
☆、云台一梦醒30
莎莎看着季路言抓着一个更为高挑的男人从自己面前经过,目不斜视的样子,仿佛所有人都只是空气,不……空气都算不上!她从未见过季路言脸上竟会有羞红的颜色,她本想要再度上前挣扎两句,甚至想当然地想要劝劝季路言,这种玩笑不好开的,就算现在这个社会对两个男人的关系包容了许多,但那依旧是“不正常”的!
苏河洲经过莎莎的时候脚步一顿,绅士地捡起地上的包递到了女人的面前。他微微侧身挡住了季路言疑惑的视线,一手食指摩挲着季路言的手腕,眸子却暗沉泛着森森凉意,那股阴翳仿佛是几千年不见天日的冤魂,拿着白骨当玉笛一样随意,就听见他用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原名李菁菁,初中辍学打工,堕胎5次,入行后改头换面,老毛病依旧。”然后他温和如玉地一笑,音量变得正常:“这位小、姐,请你不要再纠缠路言了,你要觉得他欠你,我来还。”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苏河洲将小姐两个字念得拖沓。
“嘿,宝贝儿,用得着你还么?”季路言拽了拽苏河洲的手腕,“走了,我这渣男得把你套牢,也就你拿我当回事了。”
莎莎吓得落荒而逃都要找不到腿,她自信自己之前的经历洗得干净,可是,那男人是什么人?为什么那么可怕?!
“你不是渣男,”苏河洲低眉敛目,弱声道,“坏人多,都爱骗你……你带我去哪儿?”
季路言爽朗一笑,“我谢谢你的美白滤镜啊!你跟我走,到了就知道,不过我先声明,这事儿不是我草率,是我迫不及待,等不了了。”
“哥!”杜风朗坐在大堂的沙发上,他正好瞧见了苏河洲突然变脸的瞬间,那一瞬间,他差点没犯心脏病,来个当场卒。但他倒不觉得可怕或是怪异,反而觉得……熟悉,只是他的头更晕了,见季路言拉着苏河洲从自己面前经过,连个眼风都没给自己,仿佛刚刚口口声声的“好兄弟”这会儿就成了个摆设,杜风朗虚弱地冲着季路言喊道:“我头晕啊,更晕了!”
苏河洲突然就不走了,季路言以为医生的职业素养要开始发光发热。他回头冲杜风朗扬声道:“你再晕一会儿,不差这一时半刻,你哥我这会忙着,没工夫!”而后他回头看向苏河洲,“啧,自觉点,赶紧跟我走,操什么闲心,操心我就是了!”
季路言推开前台旁的侧门,轻车熟路地就进了商场。里面的牌子,苏河洲打眼望去就只认得C开头的珠宝和H开头的包,顶多再加一个需要反应片刻“PP等于什么”的手表。
“干嘛逛街?我们回家吧。”苏河洲不愿意走了,他这会儿满脑子想的都是赶紧把眼前的这个人捆起来、关起来的那些事,心里太激动,以至于现在做什么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我说了要套牢你。”季路言拐进一家苏河洲根本不认识的店,一见琳琅满目的首饰珠宝,苏河洲隐约猜测到了什么,但他害怕自己自作多情,于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季路言。店员立刻拿出宾至如归的面容走上前来,“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
“婚戒,两只一模一样的,谢谢。”季路言将苏河洲拉倒自己身边,“别嫌我一步到位,你要是愿意戴鸽子蛋,今天我也一块买了。”
苏河洲的耳尖烫到了没有知觉,比难为情更激烈的是他心里的震撼和感动,仿佛生命在这一刻都变得有重量,是一种真正的脚踏实地。
店员努力做出一副见过大场面的模样,而此时,已经有不少从酒店门口绕路追过来的围观群众了。店里的安保立刻拉起警戒线,把着几乎快要镶金的华丽大门,让本来就没什么底气进门的人更加发憷,只能隔着玻璃远观。
有店员认出了季路言,心中直想鼓掌:季家的大少爷玩儿出了新高度,但依照自己对八卦消息的了解,这恐怕还是这位大少爷第一回带人买戒指,还是亲力亲为……
“喜欢哪一款?”季路言翘腿坐在沙发上,从店员手中接过托盘,伸向苏河洲眼前,而后冲店员一笑,道:“不好意思,我家这位害羞,要不您先去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