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路言哑巴吃黄连——他曾经也是个直男,还是能骑善射的那种,如今满屋的向日葵无不在鞭笞他、提醒他:季路言,你俩半斤八两!!!
嘶,不是,这感觉怎么那么熟悉?就像、就像……季路言蓦然瞪大了眼睛,他想起来一个人——苏河洲,做演员的苏河洲!听不懂好赖话,情/事上狗屁不通,还有,做龙王三太子时候的占有欲,还有、还有很多……
季路言心中被一列满载的列车碾压呼啸而过:难道每一次穿越不是独立的?丝丝入环,环环相扣,其中总有一些交集,这些交集或许不能连成一条线,能让他推测出一个什么结果,但……这些交集会不会就是和原本的他在同一个时空里的苏河洲,真正的样子?
季路言越想越是心惊,他一愣神,竟直接被苏河洲拦腰抱起!
“你、你又想做什么!”季路言紧张道。
“哥,吃点儿东西去?”苏河洲亲了亲他哥的眼睛,他很喜欢那双眼睛,里面有他的样子,而且,他总觉得透过那双盛花含波的眼睛,仔细看那琉璃珠似的褐色瞳仁,仿佛能看见许多故事,那些故事模糊不清却抓着他的心,让他生出那里深埋着一段深情的错觉——他们认识远不止这些年。
苏河洲笑了笑,心说自己这是走火入魔了,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人,患得患失不说,还开始编纂聊斋神话了。
没羞没臊的一夜过后,二人的关系有了实质性的转变,季路言大有当了太上皇的感觉,不是他要“与天齐”,而是苏河洲给“供”的,害他差点以为自己又成了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海城阔少。
小日子真让他们过出了和和美美的滋味来,唯一不妥的是,苏河洲在那方面有着“医学泰斗”的决心,一面兢兢业业、踏实肯干,一面刻苦钻研、不断创新,从科学理论到临床实践,真是全方位为入学打下了坚实的学习之基。最让季路言无法忍受的,是苏河洲每次还会有用户体验的调查,就差弄个问卷让他画勾打叉,或是来一份一万字的实践调查报告。
原来,那个玩天玩地的苏河洲是假的,那人可是个真学霸呐,只可惜,季路言“懂事”太晚。
时间一晃而过,二人如胶似漆的日子也到了小节点——还有两日,苏河洲就要开学了。一开始,苏河洲还回过几次苏家,但到了月中以后,他便再也没有回去过了,季路言“开轩面场圃”,被人“把酒问菊花”,尚且自顾不暇,也没有太注意,只当是苏河洲提前离家适应大学生活。
没有苏家人尤其是殷芳雨的打扰,日子好不潇洒,季路言也和杰哥那边打过招呼,说是等九月开始帮他排满半个月的工作量——他只剩半个月的时间了,怀表还在典当行里。季路言计划的挺周全,白天去工作,下班去接苏河洲放学回家,大门一关,小日子就暖乎乎起来了。
离别的忧愁在怀表的动力下,变得也不至于愁云惨淡——季路言不允许自己悲悲戚戚的,纵然他有千万个舍不得,离开是他无法改变的,他只求在这之前,能给苏河洲他能给的一切,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可是……
即使知道了苏河洲的心意,也决不能让他说出那三个字。这样的想法让季路言开始困惑了,如果苏河洲不说,他们下一次还会相遇,还会有不一样的故事,却还是会彼此相爱。季路言心想:这样的结局对我是好的,可是对苏河洲而言呢?是再一次眼睁睁地看我离开吗?而且每一次我离开以后,苏河洲还在这个时空里存在吗?
这就像是玄学遇上了哲学,是一个无限扩展,有无限可能的……死局。
但季路言心里又想:如果苏河洲说了“我爱你”,那么我就会回到现实世界,可是我原本存在的那个世界,真的一定会有苏河洲吗?如果穿越里的苏河洲不是虚构的,那是不是我来到的其实是平行空间里的不同世界?而发生的桩桩件件事情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这依旧是一个死循环。
就在季路言被玄幻和哲学折磨得头发都快被他拔秃了的时候,苏河洲一句话打破了他所有计划,苏河洲说:“开学后,有25天军训,去部队,不能回家了。”
季路言:“!”
他是去国外读的书,自然不知道军训一说,这可真是让他猝不及防,他是不想让苏河洲去的,可他不能再自私了——苏河洲为了他已经放弃了国外顶尖的大学,如果他为了贪恋这半个月的朝夕相处,再去改变苏河洲的人生轨迹,就太不是东西了。没有他,苏河洲该有自己的生活,认真的苏河洲是多么坚韧的一个人,他最清楚,只要苏河洲想做,一定能够做到最优秀。如果他不能给苏河洲一段完美的爱情,那他务必要保留苏河洲有一个精彩人生的可能,脱离厄运,哪怕是任何微渺的可能,他都要替那个他深爱的人去守护。
“那我和俱乐部多请一天假,”季路言笑了笑,“到时候把你送去学校,都安顿好了,我再去上班,还有,你们哪天出发去部队?部队地址在哪里?我……去看你。”
去见你,跑着去见你,在离开之前,认认真真和你道别,就算消失,也不再留给你背影。
但,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鞠躬
☆、兄弟情人梦20
盛夏以澜,清秋将至,秋老虎见头不见尾地杀了个回马枪。
C大校园里,成荫的梧桐偶有两片落叶,大限将至的知了声嘶力竭地唱着,那声音颇为急促,仿佛想要在不知何时会来的死期前,把下辈子的爱恨情仇都叫嚷个遍。
季路言想借物抒情,只可惜他的注意力很快周围吸引:沿路一长串的遮阳棚,一眼望不到头,有新生咨询处,移动运营商的摊位,好几家银行也驻点临时办公,卖水的,发放新生报到流程的……看似应有尽有,可就像乌泱泱的人群一般,季路言只觉得乱。
他没有经历过这些,季路言入学那会儿,只在行政办公大楼露了个面,老外不会这么周到热情,大有一种“欢迎光临,谢谢惠顾”的自由主义之风,几乎不会有家长接送,连给新生带路的志愿者,也大都是亚洲学生。不像这里,人声鼎沸,摩肩擦踵,举家出行,呼朋引伴,堪称庙会般的热闹。虽然乱,但很有人情味,形象诠释了“天之骄子”的地位。
同肩扛手拎的大多数的新生不同,苏河洲如同混了几年的老油条一般,没有行李,也目不斜视,好像他只是来到此一游的。
住得近,不带行李季路言倒是理解,但苏河洲这种不想和外界产生交集的态度,让季路言皱起了眉头。他觉得这人像是一台机器,七情六欲都由开关控制,只要苏河洲想,他可以装一个纨绔子,日天日地的嚣张混账;但只要他不想,摘下面具就是眼前这般模样,而且……大多数的时候,苏河洲都处在“不想”的状态,看起来冷漠,季路言却觉得他很孤独。
季路言揽着苏河洲的肩,晃了晃,笑着道:“河洲啊,人生新阶段了,不期待吗?”
“已经新阶段了,”苏河洲看向季路言,眼底忽然就有了笑意,不灼人,像是隐忍克制惯了似的,但却很难让人忽略,海上生明月一般,一切都是安静深远的美好,“期待变现,又有新的期待了。”他说完,眼底只剩季路言的影子。
季路言心脏遭受了新一轮的天灾,被苏河洲搅和成天地混沌的模样,不禁让他揽着苏河洲的胳膊更紧了些。
两个人就保持这样亲密的姿势,宛如一对感情甚笃的兄弟,走街串巷地完成了一套冗杂的入学流程。他们所到之处皆是注视的目光,实在太养眼了,是以往宿舍去的路上,从身后追来四位小姑娘,各型各款都有,其中热情大胆的那个高挑姑娘,一脸人间四月天的样子问道:“两位帅哥……”
话音未落,苏河洲前一刻还温柔看着他哥的眼神,立刻阴沉了下来,只一眼,便使得秋风瑟瑟而起。那姑娘的同伴有立刻脸红的,有吓得垂眸的,而热情似火的姑娘如同得了颈椎病一般,生生将脑袋掰向了季路言,顶着一背冷汗,执着追问:“这位帅哥……能加个微信吗?”
在她看来,两位帅哥那可真是万众瞩目的存在,能交个朋友最好,若是有可能发展发展下文,那绝对是青葱校园里浓墨重彩的一笔,唯一的困惑是——一个比顶流明星还要璀璨的贵公子和一个冰山霸总,她一时难以取舍,到底该和谁进一步发展。一面担心明星走哪儿都辉洒人间,那到时候她不得天天发愁防火防盗防闺蜜?一面她又纠结,那个冰山霸总看起来倒像是个一旦动情,便是情深不悔的那款,只是太冷了,如何攻克这位和攻克一道历史难题没什么差别了。
但显然,她想多了,那位冰山霸总的一个眼神,直接斩断了她的分岔路。
季路言看了看那个女孩儿,条件反射地在脑中浮现了出对方的三围数据,自动生成对比图,眨眼得出结论——能给个A。至于容貌,季路言心里又自动根据女孩儿三庭五眼的骨相,给人卸了妆,结论是也不错,综合素质能给个优……
“咳。”苏河洲轻咳了一声,季路言一个激灵,大脑中的数据立刻格式化,他保证他只是看看,没想着要发展什么的,人都挡在道前了,就是棵花花草草,也得看上两眼是不?
这时,苏河洲胳膊肘抵着季路言的腰眼,连撞带压的,用似笑非笑的声音道:“加个微信呗,人女孩子多主动,要不咱去外头花店买点儿剑——兰——送送人家?”
女孩:“?”
为什么送剑兰?管他什么花,有戏!!!
然而,女孩眼见着自己的艳遇对象,脸上的灿烂星河转瞬变成了流星,“唰”地一下留下一片黑暗死寂的夜空。
“那个妹妹,”季路言突感下半身不遂,口齿磕巴道,“今日一别,咱相忘于江湖吧,我有喜欢的人了,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人上人,我多看两眼花花草草都是在犯错误,使不得,使不得!”
说罢,他拉着苏河洲就走,并以最大的求生欲不住地自证清白:“我什么想法都没有,你别给我瞎扣帽子,你他妈都‘人上人’了,我还能怎么着?”
苏河洲看了一眼他哥,只留给他“我只笑笑不说话”的表情。
宿舍在三楼,四人间,苏河洲是第一个到的。两个人依依不舍好久,直到这时,季路言才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那么潇洒——他不停地和苏河洲确认明天去部队军训的出发时间,再三叮嘱苏河洲把作息时间都发给他,没话找话就像是苏河洲不是去军训,而是要奔赴前线抗击匈奴大军。只见季路言一会儿化身为缝衣的慈母,拿他那狗屁不通的生活经验殷殷嘱托对方;一会儿又成了深阁闺秀,意恐他的小郎君迟迟归。
苏河洲被他哥缠磨得心都化了,他暗忖从未见过这般粘人的人,那是一种被需要的感觉,被人关心着,热爱着,整个人都像是活着,有意义的活着,会觉得过去浪费了时间,未来匆匆,恨不能把时间掰碎从头来过——他终是忍不住,将自己一直盘算的事情提前剧透了。
“哥,”苏河洲浅浅一笑,眼尾合成了一条长线,“舍不得我走是不是?”
季路言忍着他那点儿私心,让自己看着大度些,有个正室该有的觉悟和形象,他就差没豪言壮语地“安慰”苏河洲一声“好男儿志在四方”。然则不待他组织出什么像样的语句,苏河洲又说:“我舍不得你,我今天就是来报道的,没打算去军训,病假条都开好了,”他从钱包里翻出一张拓着红印的证明,缓缓道:“内子有疾,需常伴左右,离不得人,十万火急,特事特办,准假。”
“苏河洲!”季路言有些激动,也分不清是感动的还是气恼的,“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别老是因为我……”
“你谁啊?”苏河洲起身,把季路言圈在书桌前,“脸那么大?我这是为了你么?我是为了我自己,”他的手轻轻覆在了季路言的手背上,慢慢地磨着人往上滑去,缱绻缠绵的触摸,却是一路连烧带抢的掠夺到了季路言的脸颊。苏河洲越凑越近,滚烫的呼吸在他哥的唇边舂米似的捶打着,“哥,我一天都不想离开你,你才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人。”
苏河洲亲了上去,一手向下撩拨着季路言,季路言立刻有了反应,他忙不迭地要推开苏河洲,心里如遭泥石流——这是在宿舍啊,人来人往的,他现在很是要脸,群聚似的活动他再也不搞了!尤其是不想让人看见苏河洲这“开化”模样!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自打遭遇了苏河洲,季路言发现自己就是“应天受命”!仿佛他就是个石臼,专门拿来让苏河洲这根棒槌捣杵的!这命,他认,可这事儿,它不能在这儿办!可惜他让那人亲两下,摸两下就已经“回天乏术”了。
“吧嗒!”正在这时,门锁一响,紧接着便是一道变声期未过般的惊呼,“啊!这这这、你你你……”
“河洲,”季路言两眼一闭,瞬间演技上身,“我隐形眼镜还在眼睛里吗?”
这话说出去谁信?但新来的室友强迫自己相信,否则这光天化日,也太刺激人了!新室友忙不迭地锁上门,这个举动让季路言心里很满意,是个有眼色的,他心想。
但接下来苏河洲的话同时给了两个“演员”一记重锤,只见苏河洲难得的冲陌生人露了个笑,清清冷冷的声音缓缓道:“同学,不好意思,想和男朋友做个暂别爱,一激动忘记锁门了,下次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