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辞东应付着不断过来的人,反正只要他们两个人出现在同一地方,很少有人会直接找岑景。
岑景就坐在旁边看手机。
刘冲的婚礼时间定下来了,最近正商量着细节。
不仅要求岑景去给他当伴郎,一些婚礼场地的事儿也会问问他意见。
美其名曰,岑景眼光好。
岑景尽职尽责地给他挑礼服,把最后确认的一套发出去的时候,发现这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一时半会也没什么人过来。
贺辞东正端起茶几上一杯威士忌,岑景注意到他的腕间居然戴了一串佛珠。
上面似乎还刻了梵文一类的东西,无论是光泽度各方面,一看就不是凡品。
贺辞东不知道什么时候注意到他的视线,另一只手在珠子上划了一下,问他:“喜欢?”
“看起来不错。”岑景说。
下一秒贺辞东将珠子从手腕上取下,递过来。
岑景还真拿起来看了看,他对这方面研究不深,但是看贺辞东在墨林苑房子内部的设计,会喜欢这些东西倒是不奇怪。
只是之前没见他戴过,乍一看,感觉他整个人都佛性不少。
“这东西怎么来的?”岑景问。
贺辞东:“一个朋友送的,说我杀性太重,有必要压一压。”
岑景直接笑出声,“贺总信这些东西?”
“还行。”他居然没否认。
之所以翻出来戴,是因为最近梦魇的次数比以往多。
反正也都是那些久散不去的过往。
岑景看完,把珠子还回去。
贺辞东:“你要喜欢就给你。”
“我可不喜欢夺人所爱。”岑景干脆直接拉着贺辞东的手,然后给他套上去。
贺辞东任由他动作,倒也没挣脱。
岑景刚松手的时候,贺辞东开口说:“姚闻予找过你。”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句。
“是。”岑景应道。
贺辞东拿着杯子喝了一口道:“他最近情绪不稳,不管说什么,不用当真。”
“用不着你替他开脱。”岑景靠着沙发:“我本来就没往心里去。”
岑景有贺辞东对姚闻予的态度不似从前这样一种感觉。
也不知道姚闻予作了什么大死。
邮轮会在第二天下午返航。
夜晚躺在床上能听见汹涌的海浪声,风声,这一切都让人觉得宁静。
这份风平浪静并不包括姚闻予。
尤其是在见到贺辞东手腕上那串珠子的时候。
“为什么还要戴它?”邮轮的走道里,姚闻予显得有些神经质,他堵在贺辞东的门口,看着他手腕问:“你又开始做噩梦了是吗?”
贺辞东:“别这么敏感,我一直这样。”
姚闻予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
贺辞东:“去休息吧,你需要睡眠。”
“我需要的不是睡眠,我需要的是你。”
贺辞东蹙了蹙眉,沉眸:“如果待在国内让你这么痛苦,我可以送你出国。”
“又是出国!”姚闻予退开,明确摇头:“我不要。”
海上的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大了,姚闻予的话夹杂在海浪声中有些模糊不清。
他说:“之前你送我出国我就知道其实是为了拒绝我,但是我还是答应了。但是现在不会,我姚闻予要的东西,我会自己拿到手。”
从小不就是这样?
寄养家庭有了另外一个小孩儿之后,他过得远不如之前。
他很早很早就学会了如何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贺辞东站在走廊上,头顶暖黄的灯光都没能让他显得温情起来。
他说:“你的人生你自己决定,能给的我不会拒绝,但是不能给的,他从很早就告诉过你答案。”
姚闻予咬着嘴唇,用力程度几乎快要出血。
但他最后还是问了那句:“所以你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岑景吗?”
贺辞东很轻皱下眉。
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姚闻予惨然一笑,他说:“你是不承认还是连自己都不确定呢?”下一秒钟,他的脸色恢复了正常,就像这段时间比赛失利,所有固执通通不见了。
他说:“既然这样,那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有没有爱上一个人的能力。更好奇,到了关键时候,你到底是选我还是选他。”
***
岑景无从得知贺辞东跟姚闻予的对话。
商谈会过后就到了岑耀忠的生日。
岑景来这这么长时间,就去过岑家一回,还是跟着贺辞东一起去的。
他跟岑春城有过节,跟岑戴文不熟,而岑家那老头反正也不喜欢他,岑景一直在思考,这个生日宴到底要不要去。
结果他竟然接到了岑耀忠亲自打来的电话。
言明一定要带贺辞东一起参加,不大办,也就在酒店订了三十桌。
岑景知道贺辞东一定是出手了,岑家那边估计麻烦不小,所以才会从他这边迂回。
岑景没说在岑家的问题上,他跟贺辞东从一开始就是在一条船上。
为避免把人气死,岑景到底是没直接挑明。
他还给贺辞东打了个电话,问:“需要去吗?”
贺辞东那边也不知道在干嘛,键盘声不停。
“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贺辞东道。
现在都能这么硬气,岑景问:“你最近对岑家干嘛了?”
“倒也没做什么。”贺辞东说:“你那个二哥还是有些能力,表面上什么事情都是你大哥岑春城出头,实际上他才是操盘手。我走不开,如果你要是去,小心着点你那二哥。”
岑景其实知道,岑戴文一典型笑面虎,挨了他打的岑春城顶多算是一纸糊的。
“行吧,我知道了。”岑景把电话给挂了。
收起手机的贺辞东看向旁边的电脑,问:“怎么样了?”
高扬:“还在竞价当中,就看最后这两天了。”
高扬的视线离开电脑屏幕,看向贺辞东。
“老板,为什么不直接跟岑景说明,如果他那边能想办法拖延时间,我们的胜算就会大很多。”
贺辞东:“岑家这个生日宴就是为了他设的,他不可能逃得开。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知道太多,反而容易被人掣肘。”
高扬:“……哦。”
他发现老板竟然没有选择最有利也最便捷的一条路。
岑戴文几次三番对“时渡”出手,现在更是存了鱼死网破的心思。
只要岑景本来就不清楚情况,岑家那边想要用他做文章,反而不容易。
贺辞东并没有说错,岑景原本都打算不去了。
结果还是没逃开。
生日宴当天,他那个还没有见过面的二哥,竟然能在“辰间”楼下和他偶遇。
岑戴文属于瘦长型,跟岑春城完全不同。
长相六分,不功不过。
他把车停在岑景的脚边,摇下车窗道:“我们兄弟很久没见过了吧,上次见你还是你婚礼的时候,说到底,也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称职。”
人一来倒是自己先放低姿态。
岑景淡笑:“二哥这么忙,能理解。”
岑戴文打开车门说:“上车吧,爸的生日你总不能缺席。”
岑景知道躲不过,干脆上了车。
车子朝前开去,岑戴文问他:“辞东呢?爸念叨着也好久没见着他人了。”
这话问得就假了,岑景不相信他不知道贺辞东的行踪。
嘴上道:“忙呢吧,说是没时间。”
岑戴文这人看着就像个文人,而且长了一张我是好人的脸,如果不是岑景身份特殊,知道他以前也没少给原身使绊子,属于典型的杀人不见血那款,说不定还真能对他印象不错。
岑戴文:“我听说了,你现在自己的事业做得也不错,跟辞东关系也有所缓和。但你应该知道你当初是因为什么跟人结的婚,这孰是孰非自己心里还是要有个底。”
岑景轻笑,看着车前方:“二哥放心,我一直知道。”
岑家当初能把他卖了,按照原身以前和贺辞东那僵持的关系,势必会被岑家要挟。
可他现在不依附岑家,也不依附贺辞东。
他一个自由人,谁能真的拿捏住他。
站在哪一边,他有绝对的选择权。
至少,他绝对没有站在岑家这边。
半个小时后,岑戴文的车停在了这家名叫“福客来”的酒店门口。
隔了老远都能看见站在门口穿着中山装的岑耀忠。
说是不大办,岑景看着周围这络绎不绝的人,丁点没感觉出低调这两个字。
岑景下车前,像是才反应过来说:“来得急,礼物放办公室忘带出来了。”
“没什么事。”岑戴文率先下车,说:“爸不会计较的。”
他当然不会计较,他又不是真想让他这个私生子回来给他贺寿。
岑景跟岑戴文一前一后往门口的方向走。
远远的能看见岑耀忠旁边那人高马大的岑春城,他估计也是看见了岑景,一脸怒相地就想冲过来,被岑耀忠拉住了不知道骂了他什么,这才一脸憋屈地站在旁边没动。
走近了。
岑耀忠:“来了?”
岑戴文嗯了声。
岑景笑道:“生日快乐,寿比南山。”
连那声爸都省了。
岑景还挺奇怪,岑耀忠知道贺辞东没一起来竟然也没有过问。
他就跟着站在门口。
每过一两个人就会问岑景是谁,一听说他名字,就直道:“跟“时渡”贺总结婚那位吧,真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啊。”
知道岑家破事儿的其实还不少。
这当中肯定免不了暗暗讽刺岑耀忠的,尤其是他那个老婆,也就是岑景名义上的后母胡红柳,那脸都僵得不能看了。
在她的认知当中,自己老公在外边胡搞弄了个私生子。
原先打压着,看他人也不怎么样就那样过了。
哪像现在,跟姓贺的结了婚,本来以为以贺辞东厌恶的程度,他的日子绝对不会好到哪儿去。
结果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他跟贺辞东的关系虽然也没听说缓解,但自己事业做大。
现在站在这里,竟然成了别人嘲笑她的把柄。
尤其是平日里的那些牌友,嘴上说得好听,心里不知道怎么骂她呢。
胡红柳人到中年本来就胖,穿了件旗袍勒得腰上的肉一层一层的,脸上的妆也花得差不多了,加上她扭曲的表情,几乎成了岑景站在门口打发时间的一大乐趣。
等人终于差不多到齐了。
岑景跟在后面进了大厅。
位置不知道是谁安排的,岑景在主桌,不过唯一让他不解的,竟然是这桌还有一个跟岑家完全不沾亲带故,但是岑景却见过的人,马林滔。
他的位置在岑景的右手边,再过去,就是岑春城。
岑春城从岑景到来后就一直没有好脸色,这会儿在桌上更是横眉竖眼,如果不是碍于场合压力,估计早掀桌上来干架了。
岑景从头到尾都无视了他。
倒是这个马林滔先开了口,先是和岑景说:“岑先生,我说过我们会再见的。”
岑春城抢话:“你跟他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
“春城你也是,你都多大了,别耍性子。”
这马林滔的年龄可比岑春城大不少,但姜川不是说他喜欢玩儿男孩子?岑景的视线扫过岑春城宽阔的肩膀和腰间的肥肉。
捏了捏眉心,觉得自己这脑补画面实在是辣眼睛。
不过岑景也见怪不怪,烂人和烂人凑一起,估计也是臭味相投。
岑景很想挪个位置,但整桌都已经满了。
这岑耀忠貌似对马林滔这人很欣赏,主动搭话说:“马先生,这段时间多亏你肯带着我这个大儿子做点正事,他向来没个正形,现在生意做得也算有模有样了。”
马林滔倒了酒站起来,谦虚:“春城挺努力,我也就口头上带带他。”
岑景看着桌上这一幕,觉得真是妖魔鬼怪什么人都有了。
这马林滔坐下后有意无意找岑景搭话。
岑景不清楚他是怎么和岑春城这样的草包搭上的,但这一个恨不得打死他,另外一个心怀鬼胎,岑景连应付都懒得做。
左边的岑戴文适时递了杯酒,说:“你也敬爸一杯。”
毕竟来都来了,过场还是要走的。
岑景就站起来把酒喝了。
这顿饭吃得他浑身不对劲,见人开始退席,岑景就想站起来离开。
意识到身体的反应不对的时候,岑景第一个念头是,操,阴沟里翻船了。
他想到岑戴文递给他的那杯酒。
他全程不是没有戒备,但是基本都用在了马林滔和岑春城身上,他们经手的任何东西岑景都没碰过。但没想到,岑戴文竟然明目张胆地给他下药。
岑景脱开凳子提起岑戴文的衣领,咬牙:“岑戴文!”
这药力比他想象得更猛烈,从发作到全身无力不到一分钟时间,连开口都成问题。
岑景不得不一只手撑着桌子防止摔倒。
岑戴文嘴角扬起微笑,拉下他的手跟桌上的人说:“他喝醉了。”
然后将他往后推了一下道:“马先生,我和大哥等会儿还需要送客,能不能麻烦你带他先去休息,我们在楼上已经开好了不少房间,随便选一间都行。”
岑景察觉到那双手握在自己肩膀上的时候反胃感很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