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乔文觉得这家伙好像对自己是越来越爱撒娇耍赖了,难不成是潜意识能感觉到自己实际上比他年长许多,可以做他兄长了。
他将自己的手臂抽出来,道:“我去把早餐端进来,你这一身酒气,先吃点东西再说。”
阿婆煮的是馄饨,大概晓得陈迦南会被乔文解救下楼,做好了两碗放在窄小的灶台上,此刻还冒着热气,香气四溢。乔文又拿了点虾皮放进去,端着两只碗回屋,放在茶几上。
陈迦南原本疼得要死不活坐立难安,闻到香味,整个人又活过来七八分:“好久没吃阿婆煮的馄饨了,还挺想的。”
乔文轻笑:“快吃吧,吃了好好躺着休息。”
陈迦南确实是饿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两分钟就风卷残云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宿醉的难受褪去大半,但身上的伤处依旧疼得厉害,他摸了摸肚子稍稍消了会儿食,等乔文慢条斯理吃完收拾洗碗时,挪到了熟悉的小床上,重重趴下,恨不得一头睡个昏天黑地,将烦恼抛到太平洋去。
只是后背上昨晚棍棒加上今早老爸的鸡毛掸子,火烧火燎的疼。
乔文收拾好进屋,看到他趴在自己枕头上呻吟,走过去撩开他的衣摆,还真是红肿得厉害。
“我给你擦点药。”
陈迦南扭过头道:“小乔,你怎么不问我老爸为什么打我?”
乔文拿着药酒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淡声道:“不就是因为你成了和兴社红棍吗?豪仔刚跟我说了。”
“你知道啊?”陈迦南惊讶,“那你怎么没点反应?我老爸都快气死了。”
乔文将药酒倒在他背上的红肿处,用手心揉开,在他疼得嗷嗷直叫的声音中,轻描淡写道:“你这回去越南立了功,豹爷的二十万美金安全落袋,他又已经知道你这么能打,怎么可能放你回继续当去四九仔。”
陈迦南倒吸着凉气道:“我想着毕竟飞哥被我打伤,他怎么也算豹爷的半个儿子,为了飞哥面子,豹爷也不会这么快升我做红棍。”
乔文鄙薄地扯了下嘴角:“当老大的都是只看利益,你能替他干活,当然先把你笼络再说。何况秦云飞伤了腿,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估摸着豹爷正指望你代替秦云飞干活呢。”
陈迦南哼了一声:“飞哥干的都是些脏活儿,我才不干。”乔文手上稍稍用力,他又是一个倒吸冷气,“轻点轻点!”
乔文道:“你当初选择加入和兴社,就是上了人家的船,这条路便由不得你自己做主。你没钱没势也没几个人,而且还有家人,不能和他们对着干,暂且先糊弄着,我们再慢慢想办法。”
陈迦南趴回床上,瓮声瓮气道:“小乔,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混社团,你放心,我不会去干伤天害理的事。”
乔文笑:“我当然相信你。”说罢,他忽然又想起什么似,问道,“对了,豪仔说你昨晚在丽都和头牌舞女过的夜,是不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南仔:我不会真成为老大吧?
小乔:别想了,我不允许。
第43章
“对了,豪仔说你昨晚在丽都和头牌舞女过的夜,是不是真的?”
虽然对于一个年满十九岁的青年,这并非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想到他一只冰清玉洁的童子鸡,万一开了这个头,以后染上男人的坏毛病,总不是什么好事。
不料,陈迦南转过头,竖起两条俊眉大声道:“我是跟嘉宝睡在一间房,但我被豹爷打了二十棍子,还喝了酒,什么都没干!”
乔文自是信他不会在这事上说谎,毕竟和一个头牌舞女共度春光,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他笑道:“难不成和个美女盖棉被纯聊天?”
陈迦南道:“没聊天呢,我睡着了,她自己去了沙发。”
乔文一时哑然:“你能不能有点男人风度?”
陈迦南回得理所当然:“那我受伤了,总不能我去睡沙发。”
“倒也是。”乔文点头,想了想,又说,“南哥,你这个年纪也确实该交女朋友了,但要交女朋友,还是找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
陈迦南不以为然地挥挥手:“找什么找?我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乔文原本也是随口一说,之前在船上,他对色情杂志完全不屑一顾,还说自己晕奶,先前只以为他是故意胡说八道。但仔细想来,无论是原身的记忆,还是认识这么久以来,自己的亲眼所见。他对女孩子虽然不排斥,甚至还抱有怜悯之心,但似乎从来没有过其他想法,更别提耍个流氓什么的,以往觉得他是在男女之事上没开窍,现在看来,好像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他试探问:“南哥,你从小到大就真没对哪个姑娘有过兴趣?”
说到这个,陈迦南似乎也有些苦恼:“是啊,我怎么就一个姑娘都没看上呢?你说是不是因为天天对着你,弄得我眼光太高?靓不过小乔你的,都入不了我的眼?”
乔文失笑:“跟你说了我一大男人,别把我跟姑娘比。”
“好好好,不比。”陈迦南坏笑地看他一眼,趁他不备,忽往他身下抓了一把,“不过你哪里是大男人了?”
乔文眉头蹙眉,露出个凶狠相,在他背上伤处毫不留情掐了一把。
陈迦南疼得嗷嗷怪叫:“我错了我错了。”叫完,又笑着转头道,“小乔,你今天别去工厂了,在家陪我一块。你上班跟四眼仔待的时间比跟我还长,我真不乐意。”
乔文将他的衣服放好,道:“行吧,我去给子晖打了个电话,免得他来接我。顺便给你买碗牛杂回来。”
陈迦南喜笑颜开地扭过头道:“哎呀,小乔你对我越来越好了,南哥没白疼你。”
乔文将枕头给他稍稍摆正:“你那枪伤都还没好透彻,现在背上又没一处好的,老实在床上待着别乱动。”
陈迦南嘿嘿一笑:“遵命。”
等乔文打完电话,捎带着两分牛杂回来,陈迦南已经侧着身,呼呼大睡。
乔文将手中的牛杂放在茶几上,走到床边坐下,默默看着这张自己已经熟悉无比的面孔。
他是标准的英俊长相,浓黑的眉眼,高挺的鼻梁,风吹日晒的皮肤带着古铜色,但光洁无暇,整个人透着一股健康蓬勃的朝气。
乔文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那张脸,只是在差点碰到时,心里忽然莫名怔忡了下,又猛得收了回来。
陈迦南这天昏地暗的一觉,一直睡到中午,闻到食物的香味才醒过来,抬头看到墙上的时钟,哎呦了一声:“我睡了这么久吗?小乔你怎么也不叫我?”
乔文笑道:“你一身伤,本就该好好休息,我叫你作何?”
陈迦南揉着蓬乱的鸡窝头,坐起身伸了伸手臂,倒吸了口冷气,道:“还别说,真挺疼的。”
坐沙发盛饭的乔文,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以为你真是铜筋铁骨打不疼的?这几天老实点,必须给我好好养好身体再去折腾。”
“知道啦,你现在跟个管家婆一样。”陈迦南笑嘻嘻挪到沙发前,紧紧挨着他一屁股坐下,瞅着茶几上的菜,道:“腊肠饭,豉油鸡,都是我爱吃的。”
大热天的挤在一块,乔文无语地推了下他:“你也不嫌热。”
陈迦南不仅仅没挪开,还故意坏笑着贴得更紧。
乔文嘴上虽说,人却没移动,笑着摇头,将筷子递给他:“我做的,已经给阿婆送过了,这些我们俩全吃完。”
“你做的?你不就会煮面条么?什么时候学会做菜了?”陈迦南夹起一块鸡肉送入口中,夸张地睁大眼睛,伸出大拇指,“太好吃了,小乔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乔文道:“做个菜有什么厉害的?再说这也没有多复杂。”
陈迦南一面大嚼一边道:“那不是你以前怕油烟,阿婆不让你下厨么。”说着感叹一声,“你天生就该是当少爷的,可惜身在城寨。”
乔文笑道:“我要不来城寨,岂不是不能认识你?”
陈迦南点头:“这倒也是。没关系,反正我们以后总会走出去的。”
乔文但笑不语。
两人吃饱喝足收拾好,乔文又想起了床头那套西装,他将衣服拿过来,道:“南哥,这是我们工厂新品牌的样衣,拿了一套你的码,你帮忙试试看效果如何?”
陈迦南好奇地接过来,笑道:“我还从来没穿过西装呢!”
这套西装带了打底的白衬衣,陈迦南将身上带着药味的T恤脱下来,露出满是伤痕的身体,乔文看得眼皮子直跳,他自己却仿若未觉,大喇喇将衬衣穿上,耍帅般抹了把头发,弯唇一笑:“怎么样?”
乔文走上前,伸手去给他整理略歪的领子。
带着温度的手指从脖颈边划过,陈迦南心头微微一颤,下意识垂下眼皮去看他。
此刻两人不过咫尺的距离,乔文的身高刚到他眉骨处,他这样一垂眸,恰好看到对方扇子般的长睫毛,挺翘的鼻尖,以及鼻尖下微微张开的唇。
陈迦南忽然觉得有点热。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抬手握住衣领:“我自己来。”
然后莫名的吐了一口气。
乔文抬头上下打量他,不由得露出一抹惊艳。
作为一个混江湖的四九仔,他向来穿得随意,偶尔还颇有几分后世杀马特风。但他身材颀长,面容英俊,实则非常适合正装。
这身西装穿上身,瞬间像变了个人一样,分明就是个潇洒帅气的贵公子,哪里还看得出来是个贫民窟的烂仔。
乔文越看越满意,简直都舍不得将目光移开,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又抬头笑道:“南哥,你穿西装真的好帅。”
陈迦南原本脸皮厚如城墙,此刻被他这样一夸赞,望着他笑盈盈的脸,也不知为何,忽然就生出一丝罕见的赧然,连带手脚都好像有点没地方放。欲盖弥彰般清了清嗓子,道:“我本来就很帅,城寨第一靓仔就是我。”说完又赶紧补充一句,“不,我是第二,你是第一。”
乔文被他逗乐:“我穿西装可比不上你这样帅气。”
他这话倒不是谦虚,虽然原身确实生了长祸害脸,但身材远远比不上颀长挺拔的陈迦南。
因为得了夸奖,陈迦南有点舍不得马上脱下这身西装,好奇问:“你们这样的西装大概要卖多少钱?”
乔文道:“我们准备做中高端品牌,预计几百块左右。”
陈迦南睁大眼睛:“一套衣服几百块,那一年卖出几千件,既不是就能有几百万。”
乔文笑:“还有成本呢?虽然材料和人工目前不算贵,但店面广告可不是小数目,若是一年只能卖出几千件,可赚不了多少钱。我算了下,销售量起码五万才算初步成功,而且这还只是在本港内,往后还会销往日本韩国台湾东南亚以及全球各个国家。”还有未来会迅猛发展起来的祖国大陆。
陈迦南望着他,眼中露出钦佩神色,由衷地哇了一声:“听起来好厉害。”
乔文笑着道:“这也只是一个设想,能不能成功还得看情况。”虽然原书中,为了展现大男主光环,让林子晖涉足了各方各面的产业,服装制造只是其中并未着重描述的一块,但他对林子晖还是很有信心的。除此之外,如今港城经济高速发展,白领以上及中产已经成为社会群体的重要组成,而中高端商务正装本土品牌这块市场,又几乎还是空白,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个好机会。
陈迦南笑道:“你和四眼仔肯定会成功的。”
“承你吉言。”
陈迦南转过身,握住他的肩膀,好整以暇道:“小乔,你真的跟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乔文笑着摇摇头,仿佛随口问道:“那你喜欢从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然而陈迦南却像是被这个问题难住,蹙眉思忖片刻,道:“以前的你跟我亲弟弟一样,现在的你不像弟弟了……”
乔文打断他:“所以你跟现在的我不亲了吗?”
“当然不是!”陈迦南忙不迭解释道,“还是跟以前一样亲,只是感觉有点不一样了,哎呀我也说不上来。”
他一脸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乔文本就是故意逗他,看他这模样,不由得失笑:“我明白的,人总会长大的嘛,以前都是你照顾我,现在我长大了,也可以照顾你了。”
“那可不?要不是你,我早死在越南了。”
乔文:“要不是我,你也不用去越南。”
“你怎么又说这个?”陈迦南一副怕了他的样子,佯装恶狠狠揉了把他的头发。
正装做得如何,主要是看起来有没有质感。能将贫民窟四九仔变成贵公子的西装,显然是做得非常不错。
隔了这么久没正经工作,再上班时,乔文自然不好摸鱼打混,和斗志昂扬的林子晖撸袖子开始进入工作狂模式。
新的服装品牌叫“梦真”,一个质朴而寓意吉利的名字。对于两个年轻人,如今最希望的自然是梦想成本——虽然乔文也并不知道在这个时代,自己的梦想到底什么。
晖少爷的成长堪称神速,短短两三个月,从一开始进来没被工人放在眼中的嫩头青,摇身一变成为雷厉风行的少东家。因为待遇提高,工人们都充满了干劲儿,尤其是被挑出来进入新生产线的老员工,恨不得把自己十八般武艺使出来。
生产这边没有问题,接下来便是筹备第一家门店开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