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女孩儿单纯的眼神可以看出,那个自尽了无数次的章小艾还没有回来,“宋大哥,妈妈又叫我来请你过去吃饭,今天你应该不可以拒绝了吧?”
“嗯。”这次换成了宋卿时,所以他决定过去看看。
天道说过,章小艾的性格巨大转折点就在高中毕业的这段时间,毕业以后那个受尽挫折的章小艾就会回来。
“太好了,宋大哥,你就应该多出来走动走动。”章小艾叽叽喳喳的说着,“这次妈妈知道你去吃饭肯定特别开心。”
两家是邻居,都是自建房,相距的并不远。两人走了大约五分钟,穿过自家种的菜园子,抵达了章小艾的家。
章小艾推开门,把肩膀上的书包一放,就像是一只归巢的雏鸟一样踩着雀跃的脚步冲进了厨房,亲昵的抱着走出来的妇人,“妈妈妈妈!我今天把宋大哥拐过来啦,我是不是超级棒?!”
章妈妈眉目很温柔,温柔之下还隐藏着一丝懦弱,“是啊,你真棒。”
章小艾又急着回来招呼客人,又是端茶又是倒水,还把自己留着舍不得吃的零食也全部搜刮了出来,低声说,“宋大哥,你快吃。这些我都藏了好久才买的零食,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妈。”
宋卿时对零食并不感兴趣,为了让章小艾安心,他随手拿了一块蔬菜饼干,“我吃不了那么多,你赶紧放回去。”
似乎是两人之间有了共同的秘密,年长的哥哥又温柔的站在她的角度想,章小艾从对方的颜值掉入了性格的憧憬。
章妈妈还在厨房,宋卿时不留痕迹的打量这个屋子。屋子里被收拾的干净整洁,书柜、电视柜、沙发等看到的地方都是仅仅有条的归纳着。
不过这不像是一个三口之家,更像是单亲妈妈带着孩子,可他并没有章小艾是单亲家庭的记忆,于是侧着身子问道,“小艾,你爸爸今天不回来吃饭吗?”
“啊,他啊。”章小艾开心的表情明显沉了下去,脸上带着落寞,“他总是忙,忙得很,忙的陪我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你爸爸的工作是什么?”宋卿时说,“我爸爸以前也很忙,不过他是个医生,每天都有很多病人等着他去救治。”
“哇,你爸爸竟然是医生,救死扶伤,好伟大啊!”章小艾双手捧着脸,“不过我也不知道我爸爸是做什么的,妈妈也不告诉我,所以每次写作文都是随便编的。”
看来从她身上是得不到任何线索了,宋卿时准备试探一下章妈妈。
饭桌上,摆放着简单的三菜一汤。母女俩平时就吃一个菜和一个汤,这次是考虑到宋卿时是一个长身体的男孩子,所以又多做了两个菜。
章妈妈给女儿夹了一筷子红烧茄子,这才招呼宋卿时,“我们两个都不怎么喜欢吃肉,所以素菜多一些。你尝尝这道回锅肉,应该还不错。”
宋卿时咬了一口,蒜香浓郁,肥而不腻,夸赞过后,冷不丁的来了一句,“这是叔叔喜欢吃的吗?”
章妈妈的笑容忽然凝滞了一下。
“宋大哥你真厉害,竟然被你猜出来了!”章小艾将口中的饭菜咽下去了才迫不及待的点头,“我爸爸特别喜欢吃,他还喜欢吃炒肉呢!”
“我妈妈最擅长了,是不是?妈妈?”
章妈妈微不可见的深呼吸,抿唇伸手敲了章小艾一下,眼神中隐藏着很深的愠怒,“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快吃饭,吃完了赶紧去做作业。”
被打了的章小艾嘟了嘟嘴,“讨厌,妈妈,你不是说宋大哥成绩好,可以让他来辅导我吗?”
“你!”章妈妈微微瞪大了眼,“口无遮拦,小宋,你别见怪,我这个女儿就是太宠过头了,说话都没个分寸。”
宋卿时放下碗筷,慢条斯理的抽出一旁洁白柔软的餐巾纸,反复擦了擦手指缝隙,“没关系的,阿姨,我成绩还算不错,高考分数也在省内前几。如果您信得过我的话,我愿意免费给小艾提供家教服务。”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章妈妈连忙反对。
“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可以每天来你们家吃饭吗?我一个人在家其实也挺无聊的。”
“那当然好啊!”章小艾一锤定音。
第110章 重生女2
作为一个经历过残酷高考的人,对于各种题型和教材并不陌生,宋卿时的家教生涯做的极其称职。和所有学生一样,章小艾只是缺乏一个正确的导向。
她应当是受万千宠爱成长起来的主角,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但是原来的轨迹中她无论多少次都会高考失利,学习成绩是一方面,更大的一方面或许在这个家。
高三的大考小考很多,章小艾的成绩在稳步的提高。章妈妈喜极而泣,特地给宋卿时做了一桌满汉全席,多到桌子都放不下了才罢休。
“小宋,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要不是你,我们家小艾的成绩怎么会这么会提高的这么快。”章妈妈不停地用公筷给他夹菜,“多吃点,还有什么想吃的阿姨给你去做。”
“不用了,这些已经够吃了。”宋卿时喝了口汽水,看到旁边章小艾满足又小心翼翼的神情,就知道在平时她是喝不到的。
这具身体已经大学毕业,没有急着找工作而是回到乡下的老房子住几天,这才被章妈妈注意到。
宋卿时说了一些关于章小艾学习方面的事,听的章妈妈是不停的点头,“还是你们年轻人有共同语言,她的那些课本我也看不太懂,就是成绩这么差还是蛮忧心的。”
“小宋,你毕业了准备从事哪方面的工作啊?”
“美术吧。”宋卿时说,“我父亲是医生,咱们一家经常聚少离多,所以我想选个能够经常和家人待在一起的职业。”
三人已经吃完饭,章小艾看他们两个在聊天,就偷偷的把喝剩下的一点汽水运回了自己房间,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实际上早被两人看的分明。
章妈妈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这孩子,平时我管得严,汽水喝多了对女孩子不好。”
“她年纪还小,对新鲜事物有好奇心。而且大家都在喝,越管得严就越是容易产生逆反心理。”宋卿时帮忙收拾了一下桌上剩下来的餐食,被章妈妈用怎么能让客人帮忙的名义赶去看电视。
茶几上放着几本关于女性的书籍,有如何规范饮食、如何练习瑜伽跳舞、如何管理自己的身材等等,其中还夹杂了几本非常突兀的财经杂志。
书本是敞开的,应该是章妈妈刚刚在翻阅。宋卿时不好去动主人家的东西,只是潦草的扫了一眼,发现无论是哪一本,都对女性身材水准要求颇高。
“小宋,不好意思,家里有些乱。”还没到家教时间,忙完的章妈妈准备和他交流一下,因为她发现宋卿时奇怪的很懂得育儿知识。
这是她从未接触过的情况。
两人就章小艾最近的学习状态聊了两句,宋卿时便好奇的问起来,“怎么我来了这么久都没有看到叔叔呢?”
“他啊,他有些忙。”章妈妈的表情已经看不出任何破绽,表情就像是一个家庭主妇说起忙上天丈夫的忧郁和无奈。
“再忙也总能挤出回家的时间。”宋卿时连忙解释,“我不是有意插手你们的家事,是因为像小艾这种青春期的女孩就应该有父亲在身边陪伴,雄性激素会给女孩安全感。”
“哦,是这样啊。”章妈妈笑容变得勉强起来,“时间快到了,你不是说什么学习黄金期吗?那你们快先上去学习吧,不然到时候小艾又学不进去了。”
宋卿时点点头,并未再追问,站起来走了两步,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回头问道,“阿姨,按照小艾之前的成绩也可以上一所还可以的大学,其实她不用这么累的。”
本来中等的学生就是最累的,特别章小艾这种高三后半期才开始大补课的学生。就算宋卿时再怎么厉害,他也不可能将知识全部塞到章小艾脑中,必须要让她自己融会贯通才行。
所以章小艾最近经常学习到凌晨两三点,然而每天早晨五点半就要起床赶学校六点的早操和早自习。她的眼下明显乌青一片,神色也没有之前的活泼。
“不行!”章妈妈的脸色沉了下来,几乎是有些尖锐的说,“她成绩必须好,要好到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都仰视她。”
“那你要她做到多好呢?”
“全国状元。”章妈妈目光灼灼的盯着宋卿时,“小宋,有你的能力和小艾自己的毅力,我觉得完全可以做到。”
宋卿时叹了口气,“可是只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了。”
说完,他转身上楼。
三层的小楼,一楼是厨房加客厅,还有一间客房,二楼才是一家人住的房间。房子很大,楼梯角落都打扫的干干净净,旁边还插着三两朵星星点点的新鲜花束。
一个热爱生活的人?不见得。
章妈妈是一名家庭主妇,她把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柔弱的章小艾身上。她要章小艾去完成她想要达到的和没有达到的事情,章小艾上学后,她的生活就围绕着这栋房子打转。
知道宋卿时的能力后,她第一次为了女儿去再三邀请陌生的小邻居,好在她的勇气并没有错。
房间的章小艾并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这栋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好,据说也是为了怕打扰她学习而专门加厚了好几层隔音板。
“宋哥哥,你来了!”偷喝的章小艾小口小口的喝着,听到敲门后急忙去开门,忘了桌上的汽水,然后被进门的宋卿时抓了个正着,立刻心虚的将杯子收了起来。
“不用紧张,你喝吧。”宋卿时关上门,“等你喝完咱们再开始上课。”
“真的?”章小艾小心翼翼的观察了好几眼,确定他说的是真的以后才端出一杯喝了一半的汽水,不过不敢再慢慢喝,而是一饮而尽。
水杯被她藏了起来,藏在了房间窗户后面一个房内看不见的死角。
“你怎么喝个汽水还要偷偷摸摸的?”宋卿时打开书本,翻了两页后状似随意的问。
“因为我妈妈不让我喝。”章小艾嘟起嘴,言语中有一丝丝的埋怨,“她老是说汽水里面都是糖,喝了对女孩子皮肤不好,还说什么对女孩子以后也不好。这次我还是沾了你的光呢,不然我一年只能在过年和爸爸在一起的时候喝一次。”
“我刚刚藏的地方你可别告诉我妈啊。”章小艾皱巴着脸,双手合十的恳求宋卿时。
“当然不会了,我们之间的小秘密还少吗?”宋卿时笑了一下,沉稳的气质让大大咧咧的女孩瞬间就安了心。
“话说你还挺会藏的。”宋卿时是想起了第一次对方从各个角落搜出来的零食,“你妈妈平时也不让你吃这些吗?”
“是啊。”章小艾似乎是终于找到了诉苦的人,“她真的超级超级严格的,每天食物都是按克称重,都是做的一些营养餐。你没发现吗,每次你吃的和我们吃的都不一样。”
“平时也没有零用钱,那些零食都是我帮同学做作业才挣的,要是我妈知道了肯定大发雷霆。而且我在家里做什么她都会发现,之前我在床底下藏了一本漫画,才看了一页,就被我妈翻出来撕的粉碎。”
“那本漫画可是同学借给我的,我妈还差点去学校找老师说同学带坏我。我攒了很久的钱才凑齐漫画的钱还给同学,不过那个同学之后再也没有理过我了。”
章小艾故作老成的叹了口气,“唉,我也知道妈妈为我很辛苦,她是爱我的,所以我也只能包容她啦。”
还有一句没说,她真的特别讨厌学习,特别讨厌学校。她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为了妈妈,她必须得认真学习,将所有爱好兴趣都压在心底。
妈妈就想她成绩好,所以她拼了命的学习补课也得变好。
她只是单纯的抒发内心的情绪,并不需要宋卿时劝解什么,所以很快的将精力投入到学习中。
每天的补课时间是一个小时,中间会休息十分钟。章小艾每次学完头都大了,虽然宋卿时的讲解能力比学校老师好,更加针对她自身缺点,但是真的很头疼啊!
十分钟的时间她用来靠在窗边呼吸新鲜空气,抬头看着头顶有些枯黄的树叶,她搓了搓手,表情有些忧郁,“宋哥哥,在房间呆久了真的要呼吸新鲜空气的,不然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
“扣扣扣——”房门被敲响。
章小艾转头,脸上又挂上了天真无邪的笑容,蹦蹦跳跳的跑过去开门,然后一把扑在了门外妇人的身上,甜甜腻腻的唤道,“妈妈!我已经有一个小时没有见到你了呢!”
“你这孩子。”章妈妈嘴上是在训斥,实际上从舒展的眉眼间可以看出她的满足,“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天气降温了,要加衣服。”
章妈妈进门后和宋卿时点头示意,然后轻车熟路的打开衣柜,不用看就从最里面的一排排折叠整齐的下层拿出了一件粉红色的薄外套,“快穿上。”
她状似无意的在房中巡视,最后视线停留在做了一半的练习册上,“休息时间快到了,你们好好学习,有什么需要的来叫我,我就坐在门外。”
之前她并没有门外。
章小艾侧脸,偷偷的向宋卿时挤了挤眼睛。
这两母女,对彼此的了解与熟悉都令人心惊。
她们两个就好像是攀附交织生存的凌霄花,柔弱又带着一股向上攀爬的韧劲,硬生生活出了相依为命、一方死亡另外一方也活不下去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