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吗?”宋卿时上了二楼,“小艾,我是宋哥哥,你在家吗?”
房中突然出现了一丝动静,再微小的动静也逃不过宋卿时的耳朵,他果断来到章小艾的卧室敲门,“小艾,我是宋卿时,你在里面吗?”
是谁?是……宋哥哥?
屋内的少女停滞空洞的眼珠子动了一下,却还是维持双手弯曲抱着双腿的姿势蜷曲在房间角落。
“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说你已经好几天没去上学,她都急得快打电话报警了,你在不在里面?”宋卿时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要不……我还是让她报警吧。”
“不!”房内发出一声巨响,里面的人磕磕绊绊的向房门跑来,房门被猛的拉开,里面是一个头发杂乱、神色惊惧的章小艾。
她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睡觉,眼底的疲惫和眼球的红血丝出卖了她,再看她的衣服,还是宋卿时见到她的最后一面时穿的衣服。
“宋哥哥,不能报警,绝对不能报警!”章小艾没了往日的纯真活泼,此刻竟然显得有些神经质,她的手很冰,光着脚在阴气森冷的房间里来回走动。
“小艾,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宋卿时叹了口气,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这笑容平和,章小艾果然放松了许多,“阿姨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家?”
“我、我妈……”章小艾欲言又止,松开手,手指甲狠狠地抠进肉里,她似乎毫无察觉,“我也、不知道。”
“小艾,你相信我吗?”宋卿时的手轻轻的放在神经紧绷的女孩儿肩头,“不管出什么事,我都会帮助你的,我会一直站在你的身边。”
“我……”章小艾垂眸,眼珠子不断地在地上旋转,肩头上的手掌很大、很温暖,她咬着唇抬起头,看到了邻居哥哥眼中的平和与无限的包容。
再怎么样,她都还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儿,心房的松开只有那一刹那。如同滔天的洪水拍打口岸,哪怕只有一个微小的缝隙都会在一瞬间被强大的压力所冲破。
“哇——”章小艾猛的发出一声痛哭,扑在宋卿时的肩膀上声嘶力竭的哭声,这股情绪在她的胸间已经存放堆积了太久,此时一瞬间的爆发一发不可收拾。
她哭了整整有两个多小时,直到最后抽抽噎噎的开始打嗝,声音也已经嘶哑,两只眼睛又红又肿,章小艾拿着柔软的纸巾不停的擦,可是眼泪还是不停的流。
“宋、宋哥哥,我妈妈……嗝!”章小艾差点被这一个嗝撅过去,宋卿时赶紧拍了拍她的背帮她缓过来,又给她端了杯温水。
“我妈妈她、她死了。”章小艾说完,又低头开始哭,声音嘶哑的几乎都快说不出话来,干裂的嘴唇被撕开了血口,“我真的不敢相信,她明明刚刚才收拾了厨房,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就一会儿、就一会儿……”
宋卿时从她断断续续的话语中贯穿了这段隐瞒时间里的真相。
原来那天章妈妈把他打发走了以后,章小艾还是按照原来的时间上去做作业,过了一会儿等不到妈妈来给她送零食,刚好饿了就准备出去找母亲。
然而平日里盯得她很紧的母亲却怎么都找不到,章小艾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在房间里到处寻找,最后只剩下母亲的房间。
她推开虚掩的房门,闻到了空气中漂浮的血腥味。当时她整个人都被冻僵了,感觉双腿已经不再属于自己,最后她在卫生间发现了母亲。
母亲穿着大红色的旗袍,梳着漂亮的发髻,头上戴着一只金簪,难得化了一次浓妆,漂亮又妖娆。她的手腕上是一道道鲜红的印痕,血红色的皮肉绽开。
章小艾浑身血液都被凝固,腿一软就瘫软在冰冷的瓷砖上。
“后来呢?”宋卿时压低了声音,循循善诱。
章小艾似乎又回到了那血红恐怖的一天,眼珠子都不会动了。仿佛母亲死了,她也要死了,“我、我当时很慌,然后我连滚带爬的去给父亲打电话,父亲就带人来了,然后就没了、没了……”
后面的话她说的颠三倒四,显然是吓坏了。
宋卿时没有再逼她,“你老师担心坏了,还是得给她回一个电话。你先在这儿坐着,我给你去做点吃的。”
班主任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沉默了半晌,让章小艾好好休息一下,不过得尽快振作起来面对高考。
宋卿时答应了,从冰箱里翻出来一个鸡蛋,给章小艾做了个清淡的热气腾腾的蛋花汤,最后在厨房门框边的用塑料瓶里掐了两根翠绿的小葱洒在上面。
可能是宋卿时的能量给即将枯萎的章小艾注入了新的活力,她开始小口小口的吸着蛋花汤。
等她情况看起来稍微稳定了一点后,宋卿时让她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把她从那栋阴森的房子里带回了自己家的客房。
他靠在房门上,思绪开始跑偏——六天不吃不喝,能自己活动,还拥有爆发力,这也就是小说里的女主可以做到吧?
他给了章小艾一个晚上的休息,同时自己也开始去探寻章家的秘密。剧情已经开始,第一次高考失利的章小艾会遇到自己的第一任丈夫。
这就像是玩游戏,必须要进展到哪一步还可以解锁哪一步的剧情一样。
宋卿时联系了私家侦探,转给了对方一笔钱,对方表示章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只需要三天内就可以把他想知道的信息全部查出来,到时候会把资料打包发到他的邮箱。
章小艾第二天也没怎么吃东西,她的肠胃需要慢慢修复,到了晚上,她终于可以主动的跟宋卿时开口说话了。
“宋哥哥,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她的眼睛还没好,红肿的更加厉害了,不过倒没了之前的那层灰败之气。
“阿姨去世,叔叔也回来过,你怎么?”宋卿时的话没有说完,可他们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章小艾嗫嚅着嘴唇,小声而平淡的说,“不要我了,他们都不要我了。”
父亲强硬的带走了母亲的尸体,然后将这里的房子留给了她,并甩给她一张银行卡,说着断绝关系的话。
跟宋卿时想的差不多,“那还有别的亲人吗?”
“没有。”章小艾的头垂的很低,“我没有别的亲人了。”
“抱歉。”宋卿时叹息一声,“班主任那边我已经通知过了,你这两天就算请假,她还是挺关心你的。”
“宋哥哥,谢谢你。”章小艾突然站起来对他鞠了一躬,郑重的说,“以后我不需要补课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相依为命的母亲死亡,章小艾一夜之间被逼迫着成长,她的眼神很空,似乎什么都已经不在意。
但宋卿时知道她撒谎了。
第113章 重生女5
那天两人讨论过以后,章小艾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生活的步调,她回去将房屋彻底打扫了一番,打开窗户,开始迎接太阳的暴晒。
宋卿时靠坐在窗边,看着她辛勤的跑来跑去。她说起母亲尸体的时候,眼珠子会下意识的飘忽不定,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所以他很肯定她在撒谎。
是尸体有问题?还是他们那个不正常的家庭关系有问题,又或者是章母对她说了什么。
他坐在三楼的窗口,由于地势比章家高,所以可以居高临下的看到章家的一切活动。
章小艾在收拾好东西以后回去厨房拿着水桶在菜园子里浇水,然后行动笨拙的学着母亲开始整理家务,最后才跑上楼,后面的看不见,应该是去学习。
凌晨五点的时候,章家亮起了灯。宋卿时翻了个身坐起来,身上包裹着暖和的绒毛毯子走到窗边,看到章小艾背着书包上学去了。
倒是正常。
宋卿时转身躺在床上,继续睡觉。
反正那么多段剧情的章小艾巨大的转折点都是在高考失利后,那么这段时间她去学校没什么问题,顶多不认真学习罢了。
他可没那么闲心做什么护花使者。
这几天太阳都不错,明亮的阳光追逐到柔软的床榻上,宋卿时勉强睁开眼,发现已经十点半,这才慢悠悠的洗漱干净,然后做了顿简单的蛋炒饭。
自己做的饭菜也别有一番风味。
吃完饭后,就轮到了他的工作时间。前段时间他画了一幅画送去参加省绘展的报名,当天就通过了,听说上面有人挺欣赏他的作品,所以他还得再准备一副作为备选。
流程是麻烦了点,但他现在也就是个无名之辈。
将画架支在阳光能够照射到的地方,柔和的光辉如同星点般撒在他的稍显凌乱的发丝上,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拿着画笔,手上动作飞快。
美好的有意境的画大多与画家的心境和阅历相关,对于宋卿时来说就是小儿科。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存在了多少年,又看了多少世界的萌芽、发展、繁华与落幕。
他随手所画的都是其他人望尘莫及的。
快速画完后,画笔在角落处勾勒出名字的轮廓,轮廓张扬而肆意,像是映衬华丽的画布,他给自己起了个别称“Z”。
Z的新画很快抵达y省画协,评委们小心翼翼的打开这个神秘画家的新作,只一眼就屏气凝神,生怕惊吓到了画中的玫瑰仙。
“这、这线条流畅优美,简直无可挑剔!”
“再看色彩饱满度,不多不少刚刚好,正所谓浓妆淡抹总相宜,把握这个度可太难了。”
“这幅画的意境透露着凄美与悲凉,真是难得一见的佳作啊。”
“不愧是第一幅画就被王老钦点的人才啊!”
他们对视一眼,纷纷笑了起来,最终决定将两幅画都放在展馆,而且还是最显眼的位置。
展馆开馆之日是一个月后,两者地点距离也有点远,宋卿时接到邀请函,第一反应是刚好在高考后。
这么一来一回,就已经过去了两天,私家侦探的资料也发送到了他的邮箱。资料不薄不厚,也就六七页的样子,宋卿时扫了一眼后就把剩下的尾款打了过去。
私家侦探回了他一个欢迎下次光临的表情包。
短短几页资料里出现了很多人物,章父与章母是中学同学,两人恋爱后意外怀孕,因为未成年当然就不能结婚。章母家里本就重男轻女,不想要这个孩子还把人赶了出去,章父家中认为是自己孙子,所以就要了。
之后章母辍学生下女儿章小艾,章父家里一看不乐意了,找了个理由把母女俩赶了出去。彼时章父已经提前出来打工,遇到了一个比较好骗的老板女儿,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老板女儿哄得团团转。
可能是因为愧疚,章父用老板女儿的钱给章母在这里买了栋房子,也没有隐瞒他要结婚的事实。章母哭着求他,但是章父骂她又老又丑,身材还不好,女儿又是个没用的赔钱货。
章父结婚就算是入赘,他没有什么能力,偏偏老板女儿就喜欢他的甜言蜜语,为此受了不少岳父家的嘲讽奚落。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不开心了就会来这里毒打一顿章母发泄怨气,他也怕被妻子那边知道,所以来的很克制,基本一年才会来一两次。
章母也就半推半就的让章小艾叫他父亲,他也没反对。至于班主任说的上次带走女儿,实际上章小艾是被迷晕了带走,章父工作上有个合作方喜欢女孩儿,他就想到了看得出以后是美人胚子的女儿。
被警察找到后,他为了掩盖真相,故意大发雷霆。这次破例来找章母,纯粹是因为他又在老板家里受了委屈,本来应该帮他的妻子也视而不见,想来想去实在气不过。
宋卿时翻到最后,看到章父派人将章母送到老家火化,然后给了章母家里人一笔钱封口。那群人早就以为她死了,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之财,开心的什么都答应了下来。
全部看完,他把资料删除。
章母拥有典型的讨好型人格,她很自卑,自己已成既定事实无法改变,所以就强行把自己的意志寄托在了女儿头上。
她明明有手有脚,但就是不出去工作,要依附于章父生存。不自己想办法改变却异想天开还想上位,真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严格来说,章小艾是私生女,章母该不会平时也对章小艾灌输过类似的想法吧?宋卿时“啧”了一声,这还真说不准。
让看不起她们的人后悔……章小艾的人生不是为了她报仇而存在的。
章母高要求控制女儿的形体和样貌,同时还管控女儿方方面面的生活,让女儿依靠她的意志揉搓捏圆,未免不会有把女儿高价送出去的想法。
一个没有兴趣、没有目标、没有理想、没有自我的浑浑噩噩的尖子生,光会死读书又有什么用呢?
章小艾现在的确是孤家寡人,无论哪一方都不可能接受她。
那么她知道多少真相?
宋卿时正思考着,班主任的电话突然就打了进来,柔和的铃声在静谧的画室中十分突兀,“你好?”
“是章小艾的家教老师吗?”班主任的声音透过电话都可以听出来里面的忧心忡忡,“你有空吗?能来学校一趟吗?”
她也不想麻烦这个年轻人,但问题是章妈妈去世,她又没有联系章父的电话,心想着家教也算半个老师,或许认识章父。
挂了电话后,宋卿时穿了一件黑色的长风衣就往学校赶去。学校距离他家有差不多半个小时的路程,打车就快很多了,只需要十分钟左右。
他去学校的时候学生们还在上课,向门卫说明缘由后才得以进去。班主任的办公室在二楼,办公室是年级老师通用的,这时候也没什么人,只有年长的班主任坐在那里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