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同时,宋铭俞又觉得心情复杂。
明明前几天他和小少爷还是水火不容的状态,现在他却单方面的“休战”了,还担心小少爷会不会受到刺激造成伤害等等。
如果以前有人跟他说,他会担心小少爷,他一定觉得这是他出生以来最好笑的笑话。
想到这,宋铭俞忍不住苦笑。
“葬礼,就不要让小歌出席了。”
好一会儿,时凌易缓缓开口,眉宇间带着几缕痛苦。
“通知下去,任何人都不得对小歌提起葬礼的事宜。”
时凌易语气沉沉,一双手却下意识地握祝穆语的手,就像在寻找支持和慰藉。
祝穆语反握住他的手,这一刻,他们两个人的手都很凉。
“派一些人,”祝穆语低低道,“去附近的领地,或者主城,去寻找高阶治疗师,能寻找到顶级治疗师更好。”
“我们可以出市面上的双倍价钱。”
宋铭俞垂下脑袋,郑重道:“是。”
“还有一件事,”顿了顿,宋铭俞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总算说了出来,“我想成为小少爷的圣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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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领主(三)
时凌易和祝穆语闻言一愣,再看向宋铭俞的时候,眼眸里就带着些震惊和探究了。
“你确定?”时凌易神情有些许古怪,他沉默了一会儿,注意到宋铭俞的眼神,直白道,“这对于你而言,可不算个好选择。”
圣侍不同于一般的骑士,是很讲究忠心与美名的,一般而言,他们只宣誓效忠一个人,一次起誓便是一生。
哪怕他们宣誓效忠之人逝去,他们可以被雇佣、可以成为其他人的骑士,但是绝不会再成为其他人的圣侍。
而一旦向第二个人宣誓效忠,那么不管第一个人品行脾性行为处事如何,也不管有没有其他原因,在其他圣侍们眼里,这就是“背叛”!
而“背叛”,对于圣侍来说,是没有坚守之心的表现,是很让人不齿的。
而大部分圣侍,都是出生于落魄的贵族家庭,祖上有过荣耀,所以对一些东西更为讲究,也鲜少会出现“改头换面”、抛弃自己姓氏再侍二主的情况,他们还想为自己的家族、自己的姓氏追求荣耀呢,重现祖上的荣光呢。
所以可想而知,他们会有多么重视自己的名声。
也因此,如果宋铭俞成为时景歌的圣侍,别的不说,起码美名上就有了瑕疵,还不小。
所以时凌易才说,这不是一个什么好的选择。
宋铭俞愣住了。
在说出这句话之前,他想过很多可能,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直白又简短的回应。
可偏偏,这个回应是完完全全站在他的角度上的,没有一丝别的偏向。
宋铭俞有些感动,又有些激动,他张口道:“我……”
只是他这个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时凌易温和又不容拒绝地打断了。
“你再好好想想,这事不急。”
“你们都是领地的栋梁,我们会好好安排的,放心。”
时凌易伸手拍了拍宋铭俞的肩膀,算是安抚,“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
宋铭俞唇角微动,最终还是没说些什么,只点头应下,扭头离开。
只是在楼梯的拐角处,他下意识地扭头望了过来。
时凌易和祝穆语已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们站在两个房间的中间,就像是站都站不稳一般,彼此搀扶在一起,寻求力量。
他们看看这个房间,又看看那个房间,即使宋铭俞看不到他们的神情,也能感受到那股难过。
似汹涌的潮水,连绵不绝。
宋铭俞心尖一颤,连忙收回视线,不忍再看。
第二日一早,时景歌下了楼,坐在餐厅长桌处的椅子里等待着时凌易和祝穆语。
佣人们见他来了,又算算时间,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将早饭一点一点端了上来,特意放慢了些,以等待时凌易和祝穆语。
只是在将粥品端上来的时候,一直沉默的时景歌突然开了口。
“海鲜粥?”时景歌扬眉,语气不大好。
“是的,小少爷。”佣人恭敬地回答道,但是心理还是有几分不解,海鲜粥不是小少爷最喜欢的粥品吗?怎么听声音,不大对啊?
时景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冷笑一声,对着对面的椅子抬起下巴,十足的倨傲。
“别让那家伙糟蹋了我的海鲜粥,”时景歌垂下脑袋,用汤匙搅拌着自己手边的海鲜粥,“别给那家伙送了,那家伙不配。”
顿了顿,时景歌刻薄道:“他只配喝白粥,加点青菜就是对他味觉的赏赐。”
佣人楞了一下,眼底涌现出更多的疑惑。
……那个位置,小少爷在说大少爷?
佣人本想问清楚,但是刚一抬头,就被时景歌那难看的脸色吓了一跳,也不敢问了,只仓促地应了一声“是”,就赶紧跑了。
……谁说小少爷只是个纨绔子弟的?
……明明那么吓人!
佣人马不停蹄地回到厨房,神色惊疑不定,张嫂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是小少爷吩咐了什么吗?”
他迟疑地点了点头,慢吞吞道:“小少爷说,大少爷不配吃海鲜粥。”
其实他也不能确定小少爷嘴里的那位是不是大少爷,但是能上主桌的一共就四个人,刨除掉小少爷自己,就只剩下三个了。
小少爷总不能说老爷夫人吧?
那不就只剩下大少爷了吗?
张嫂应了一声,“还有呢?”
“还说……大少爷只配吃青菜粥。”那名佣人有些犹豫地开口,“可是大少爷……”
……不是已经去了吗?
这句话没有说完,就在张嫂凌厉的眼神下咽了回去。
张嫂冷冷道:“做一锅蔬菜粥。”
旁边有几个人低低应了一声,那名佣人虽然也是不解,但还是跟着一起忙碌起来,准备食材。
张嫂沉默半晌,眼眸里闪过一丝怅然。
青菜粥,是大少爷最喜欢喝的粥,只是某次跟小少爷发生冲突的时候,小少爷借题发挥,之后大少爷就再也没有喝过青菜粥了。
准确地说,是再也没喝过粥。
所以啊,那么多人也都默认为大少爷不喜欢喝粥,已经没几个人记得大少爷喜欢青菜粥了。
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啊。
大少爷,你看到了没?小少爷还记得你的喜好,他从来没忘过,他在向您求和呢。
您向来宠溺这个弟弟,这一次,能不能也站出来接受他的求和呢?
等青菜粥熬好的时候,是张嫂亲手将粥送了上去,放在时景歌对面的位置上。
时景歌低头喝着自己的粥,浑然不在意的样子,但是张嫂却注意到他周身闪烁着的期待。
但是这份期待,注定要落空。
后来啊,张嫂听说那天早上,老爷夫人吃完早饭离开后,小少爷在餐厅里发了好大的脾气,然后让人将那碗青菜粥给他送楼上去了。
只是下午的时候,佣人却在大少爷的房间里发现了那只碗。
里面的青菜粥一动未动。
小少爷的情况大家也都看在眼里,大宅里流动的治疗师早就说明了问题,而这青菜粥的事情更是让大家唏嘘不已,之前大家因为时景歌对大少爷的离世过于冷漠而产生的心寒和愤怒,也都在这两天消失的差不多了。
小少爷不是冷漠,只是接受不了,所以他病了。
于是,代替那些心寒和愤怒的,是难过,是叹息。
宋铭俞很快也听说了这件事,他考虑了好一会儿,终于抵不住心里的冲动,上了二楼,敲响了时景歌的房门。
时景歌开了门。
开门的那一瞬间,他脸上还带着些骄矜的喜悦,像一只猫。
但是抬头看到宋铭俞的时候,他脸上的喜悦登时就凝固住了,紧接着,就是浓浓的愤怒,透着些许气急败坏,就像是被人戏耍了一样。
“你来干什么?!”时景歌的声音冷的出奇,他眯起眼睛,斜靠在墙上,表情凶狠,一副你说不出我满意的答案我就掐死你的模样。
从春风拂面到冰天雪地,竟只需要这短短一瞬间。
宋铭俞心里有些慌。
“那个,”宋铭俞干笑两声,然后在时景歌近乎于暴走的表情中止住了笑,小心翼翼道,“……有空聊聊吗?”
这句话一出口,宋铭俞简直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眼看时景歌的眼神越来越恐怖,宋铭俞感觉自己都要升天了!
“我的意思是……”
宋铭俞死活说不下去了,他本来就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在时景歌一副要吃人的表情中,更是感觉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是不是?”时景歌突然冷笑一声,眯起眼睛,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暴怒,“用不用我来替你说?”
那一瞬间,宋铭俞脑海中就只剩下了两个字。
——完了。
宋铭俞已经做好了接受暴风骤雨洗礼的准备,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时景歌竟然没说什么。
就是呼吸声极重,显然在苦苦压抑。
最后,时景歌冷冷地吐出一个“滚”字,猛地砸上了门。
——“哐当!”
那一声砸得极重,在宋铭俞的耳边打转,宋铭俞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愣愣地看着房门。
突然间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
他好像……搞砸了。
宋铭俞垂下头来,他来找小少爷,是想说什么的来着?
好像……也没想好。
就那么一时冲动,就过来了。
宋铭俞更懊恼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宋铭俞听见了什么动静,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就看见面前的门动了。
紧接着,出现在宋铭俞眼前的,就是时景歌。
时景歌的表情就跟吃了苍蝇一样难看,宋铭俞发誓,他听到了时景歌磨牙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宋铭俞的心情陡然轻快了起来。
宋铭俞也没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时景歌。
在这种注目之下,时景歌的表情更难看了。
最终,在这场“毅力”的对决之下,还是时景歌败下阵来。
他凶巴巴地说道:“那家伙让你跟我说什么?”
宋铭俞楞了一下,表情不由变得惊愕起来,“什么?”
或许是他的表情取悦了时景歌,时景歌的表情明显好了一些,他高高地扬起头,傲慢又理所当然地说道:“如果不是那家伙有话让你跟我说,你能待在这里还这么礼貌?”
时景歌冷笑一声,分外不屑,“这里就你我两个,就没必要装了吧?”
“你以为我就看得上你吗?”
宋铭俞在脑海中自觉地将那句话补全。
【你看不上我,你以为我就看的上你吗?】
是,时景歌不知道他的情绪转变,在时景歌的认知里,他们还是相看两厌的存在。
宋铭俞心底突然泛上些苦涩,他张开了口,声音沙哑,“他……”
时景歌的眼眸一亮。
即使努力克制,也可以感受到那股子期待。
宋铭俞陡然想到第一次开门的时候,时景歌所流露出来的表情。
……那时候,他以为是大少爷吗?
突然,宋铭俞说不下去了。
沉默了几秒钟,在时景歌不耐烦的视线中,宋铭俞缓缓道:“他说,青菜粥很好吃。”
时景歌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愉悦,但是紧接着,他的表情就变得凶狠起来,他大声地数落着青菜粥,偶尔夹杂着些许谩骂,然后很快将战火烧到他哥身上,滔滔不绝地骂了好一会儿,才“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比刚刚声音小多了。
宋铭俞看着房门,想要笑,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只感觉脸上有些怪怪的。
他伸手一碰,竟感觉有些湿润。
宋铭俞愣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他好像是落泪了。
可是他为什么会落泪啊?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的啊。
这时候,宋铭俞脑海中陡然出现时景歌的身影。
即使满目愤怒、大声叫嚣,也抹不去从他身上传来的那股悲伤。
多么像啊。
宋铭俞的脑海中又渐渐浮现出时凌易和祝穆语的身影,他们身上的难过和时景歌身上的悲伤互相吸引,交织成一道道细线,将三个人紧紧缠绕在一起。
即使他们的外在表现不一样,但是内里却是一样的。
时凌易和祝穆语毕竟年长,又有宣泄的途径,但是时景歌呢?
宋铭俞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
这泪,是替小少爷流的吧。
那个固执的小少爷,至今不肯承认事实,活在自己的幻想中,连眼泪都不肯流,连个发泄的途径都没有。
这样下去,真的可以吗?
宋铭俞心尖一颤。
紧接着,一个无比坚定的念头瞬间涌上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