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飞连忙走过去,把衣服给他塞过去,可别光着出来。
——他倒是不觉得蓉娘无意间看到另一个男人光着膀子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儿,吃醋当吃醋,但绝对不会责怪蓉娘。可是他也怕言夙吓着蓉娘。
这么一说,言夙这“崽崽祟祟”的样子就很让人有好感了。
——收留这样一个有眼力见的小子在家,可能家宅安宁不少。
当然,蓉娘还是要回娘家住几天的,毕竟他俩儿子还在那边呢,虽说是同一个村子,可也需要阿娘照顾着。也是不给某些长舌妇嚼舌根的机会。
他能护着蓉娘是一回事,但能避免蓉娘受委屈、受非议,那就又是一回事了。
言夙拿着衣服盯着站在门前没走开的梁飞好一会儿,总觉得飞哥的脸色变化真的好多哦,这就是人类的情绪吗?
他得学习学习。
第15章
因为发觉自己有走神的这个毛病,听了媳妇的话总会将自己拉回来的梁飞,回过神来就看到言夙脸上的神情,循环往复。
——具体想的什么说不好,但透露的情绪来看,跟自己刚才的心理过程,差不多?
一连看着三四次,即便梁飞不肯承认,也察觉言夙这根本就不是因为自己的内心活动而脸上情绪变化,根本就是在……揶揄他?
用学他神情的法子,无声的打趣他,为了不吵醒屋里还睡着的两个孩子?
哇,这小子太过分了!梁飞羞恼的一敲言夙的脑袋:“还不赶紧着去穿上衣服,早上还挺凉的。”
——可真是“宁可光着膀子只露头,也要明明白白促狭他”。
梁飞转身去了灶间,蓉娘已经将早上要做的东西都准备了出来,只是因为缸里没什么水了,全都还没淘洗。
蓉娘正拎起桶,准备先去打一桶水,就见梁飞走了进来。
“是吵醒了言兄弟吗?”她看梁飞这么一会儿没来灶间,就想到了可能言夙还是被吵醒了。
梁飞点点头,又摇摇头:“怕是早醒了。”
蓉娘一想起外面的衣服,也点点头,手里的水桶就被梁飞接了过去,这打水的事情可也不轻省,不是蓉娘该干的事儿。
——就为了蓉娘用水能方便,不舍得打水井之后,他硬是花了不少钱买了一口大缸,足够装下一日间的水量。
挑着两个桶出来的梁飞,正和言夙对上。
“飞哥,要去打水吗?”言夙换了一身干燥的衣服,也觉得舒适许多,这会儿手上还正绑着头发。
他被一头青丝缠的手都差点拽不出来,彻底放弃挣扎,随手将布条系着就算,跟被娘子梳了头,一丝不苟的梁飞简直是两个极端对比。
看着言夙这粗糙的“手艺”,梁飞刚想指点一二,就见言夙拿过他的水桶,说道:“飞哥你歇着,我来打水吧。”
话音未落,人已经出了大门,迎面是个村里的妇人,言夙也不认识,但也给了人家一个灿烂的笑容。
——与梁飞家隔了三户人家的陈婶子,被言夙的笑容晃了眼,一瞬间只觉得一口气吸入肺腑之间,却如何也不敢吐出去,像是怕她这一口浊气,就污了这神仙般笑容的青年。
“这,蓉娘,大飞啊,这是你家亲戚?”回过神来的陈婶子挪不动步,就在门口打探起言夙的身份。
她家没有出人去打野猪,又没有被祸害到庄稼,所以并没有分到野猪肉,昨晚也就看了会儿热闹,因为舍不得买肉,回去的还挺早。
今天又是天蒙蒙亮就起来洗衣服,还真没遇上什么能够跟她说一说言夙的存在的人。
梁飞摇摇头,只说了言夙帮着他们打死了一头野猪,来他们家借住几天——没有前因后果,但陈婶子也是听的津津有味。
没想到看着年纪轻轻、瘦瘦高高的,可竟然是能猎野猪的厉害后生啊。
陈婶子有心想再问几句言夙的情况,正想进门,就听身后一个极快的脚步声接近,然后是一把好听的嗓音道:“麻烦,借过,谢谢。”
言夙风一样从她的身边刮过,手里那两大木桶水轻若无物,还丝毫没有倾洒,被他一滴不落的倒进了灶间的大水缸里。
然后又风一样卷过,不过眨眼身影就消失不见——毕竟是出了门没几步路就拐弯。
蓉娘下意识的抓住了梁飞,问:“相公,言兄弟他回来了?”
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耳朵也听差了?她家离着河边还是有些距离的,这点时间,脚程快的人也不过是走到河边吧?
梁飞也有些迟疑。
陈婶子看看这夫妻俩,又转头看看没有踪影的身后,还是捧着一木盆的衣服进了院子,准备跟蓉娘闲话家常几句,都不急着回家晾衣服了。
她拉拉杂杂说了点天气、收成的话,然后就渐渐往言夙的身上带。
蓉娘不是傻子,这个点,陈婶子却不急着回去,在这跟自己扯闲篇,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她是什么打算。
——明显就是看到一个合眼缘的小伙子,自家又有合适的女子,准备问一问情况。
家里有到了年岁的女儿,当母亲的基本都是会多留意这方面,蓉娘是懂的。
可问题是,她也不知道言夙的情况啊!
“看他那白净模样,我还当他不该会做这些事的,没想到还会帮你们打水,是个很实诚肯干的孩子啊。”
要想把梁飞家的大水缸灌满,那可不是个轻省活——背地里羡慕蓉娘的那些大小媳妇们,哪个不说梁飞会疼人?那么大的水缸,每天要灌上十几二十桶水,从来不让媳妇沾手呢。
陈婶子话音刚落,正想再打听点言夙的家庭情况,就见一道人影又是带着残影似的冲进来,眨眼之间灶间就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梁飞:“……”,这次我确定言兄弟是绝对回来了!可我觉得我还是出现了幻觉,感觉耳边竟然听到了什么呼呼轰轰的声音。
——言兄弟这是速度太快,脚下生风不算,还把风都给“踩”呼呼响吗?
一而再、再而三,三个人彻底聊不下去了,他们继续下意识的,聊两句话就注意门口是不是有一个人进来了。
——如果不是每次都是满满当当两桶水,他们都要怀疑言夙是不是拿着两个空桶,出了大门就转身回来。
言夙倒是没察觉这些,他只是想赶紧着将水缸灌满,他现在的时间争分夺秒,不知多宝贵。
飞哥说了,找工作都不是一两天的事情,言夙就想,他早点帮飞哥打完水,是不是就能占用飞哥这点时间,问问他关于找工作的事情了?
他早点出去找,那哪怕需要多花点时间,他也不至于刚找没多久就天黑了得回家了不是?
言夙只想着这些,哪里想到自己这跑出残影的速度,不仅是让院里三个知道他去打水的人目瞪口呆、惊叹不已,更是吓到了人。
同村的一个小媳妇,早早就不得不爬起来洗一家人一盆加一桶的衣服,否则婆母必然要骂她懒怠了。
哪知道呵欠连天的刚走到河边,就将一道风刮过,抬头去看的时候,只看到一道灰蒙蒙地似有人形的残影。
小媳妇张着嘴却连呼吸都不会,一双杏眼瞪得猫儿一样,手中的木桶落在地上,哐的一声歪到。
她这才浑身一软跌坐在地上,嗬嗬喘息,眼角的泪哗哗的往下流。
——呜呜呜,就说这么早来河边洗衣服要结伴的嘛,她会不会被水鬼索命啊。
第16章
言夙几乎只用了梁飞以往担水一趟半左右的时间,就将大水缸给灌满,这会儿蓉娘在灶间做饭,言夙就拉着梁飞坐在堂屋,想向他打听做工的事儿。
然而又将言夙的身份脑补千八百个的梁飞:“……”。
我该说什么,我能说什么?刚刚那缸水是用武林中人独有的轻功打来的吧?
这样的存在,我能给人介绍什么工作?是去码头抗大包,还是送去矿场背矿石?
——哪怕穿着他的旧衣服,都不能掩盖言夙一张脸的清隽无暇,他又有这样一身本事。
说是向他询问做工的事情,梁飞都觉得你这是在为难我飞哥!
“飞哥?”言夙伸手在又出神的梁飞面前挥了挥,总感觉梁飞是不是在跟什么人说话,可这里除了梁飞,就只有他了啊。
作为生物灵能,要是有其他生物靠近,他是绝对能发现的——虽然现在他的察觉范围比之从前,那是十不存一。
梁飞嗯嗯啊啊的应了几声,对上言夙的眸子,这才想起刚才的话题。
“这个,这个还是得从每个人擅长什么找起,毕竟人东家找人上工是为了把事情干完是吧?”
“比如会做桌椅板凳的,这肯定就能干个木匠,或者会建房的,当个泥瓦匠。”
——我真的只能想到这些了,那些富户商贾、高门世家,我这么一个猎户也接触不到啊。
我也只能这么提示你了,反正你也不会告诉我你到底什么身份,你就按你自己擅长的去找就是了。梁飞的双眼冒着真诚的光,期盼言夙能够理解他的意思。
言夙:“……”,好像确实能理解一点?
“飞哥的是意思是,我能做什么,得看我会什么,这样去找工作就很有优势?”
梁飞连连点头,言夙也摸了摸下巴,点点头。
“那我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做工。”言夙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盘算自己有什么优势。
但是刚站起的身子,就被梁飞摁下——言夙也是起身之后,就想到了还有两个崽子,也是要坐下的。不然就梁飞的话,怕是摁不住搞钱之心旺盛的言夙。
梁飞说:“不急这一时,稍等一会儿便可用朝食了。”
言夙说:“还是得等着崽崽们醒过来。”
听到梁飞的话,言夙才看向他,有些想说自己其实不吃饭也可以,虽然人类的身体会感到饥饿,但他也可以通过吸纳生物能解决。
——就是特意解决饥饿的话,可能会稍微需要一点时间,按现在的速度,有意识吸纳生物能五分钟吧。
梁飞就立刻说道:“娃儿们的事儿你到不用太挂心,你若是放心,便叫他们与我家那两个小子玩一玩。待你晚上回来,也是无妨的。”
说完,梁飞就觉得自己是不是感染了寇奎那最快的毛病。
之前他可还想着,将言夙放在自己的眼前,先搞清楚他的身份。
之前他还跟娘子商量,让她再带着孩子们在娘家待几天,除了避忌蓉娘和言夙之间的男女大防,可不也是担忧孩子们的安全吗?
现在,他为什么就不过脑子的将孩子的事儿接过来了?
可是那么小的孩子,又能有什么坏心眼儿呢?
言夙一喜一忧,道:“那可太谢谢飞哥了。”
他也知道带着孩子工作肯定是不方便的。
“只是,我家那小崽,身体还不太好,还是不麻烦飞哥了吧。”言夙想了想,觉得还是得自己照顾,小崽还有那一日一碗的药得吃呢。
蓉娘正端着朝食进来,听到小崽身子不好的话,便多问了一句。
昨晚虽然见着言夙拎着三帖药,但她看着言夙身上有伤,还以为是言夙用的,便没多问。
这会儿才知道是那小娃娃惊了魂。
看着与她幺弟也差不多大的言夙,蓉娘说道:“不若还是我帮着言兄弟看顾那俩孩子一二吧。只要言兄弟信得过即刻。”
“那孩子要吃药,也得是在家中方才方便一些。”
蓉娘一边说,一边看着梁飞。
梁飞自然也是答应,本就是他先开的口——就不说他心里那“反复无常”的脑补了。
言夙自然也就道谢,作为第一次当人的生物灵能,他还没学会人类的“欲拒还迎”、“虚情假意”。
叫了俩崽起来吃完朝食,言夙细心的跟俩崽说自己接下来要干的事情。
要在陌生人身边待一天,哪怕是个和善的陌生人,两个崽崽显然也是满心惶恐——小崽反应比较寻常,言殊只以为他还不太懂自己的意思。
其实即便他话里许多的意思,小崽还不明白,却也是知道他要离开的。正是因为只是更明白他是要离开这一点,小崽其实更惶惶不安。
大崽搂着弟弟,眼泪汪汪却还是顺着言夙的意思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看好弟弟,等着粑粑回来的。
——就像之前好些次那样,舅啾将他们藏起来,引开了坏人后再回来找他们。
言夙再次向蓉娘道谢,就出了梁家的门。
梁飞早已经下地——他虽是个猎户,却也因为这样积攒下了些许银两,得以买下了三亩多地。
这时节正是收稻谷、下麦种的好时候。
言夙走出门,正是全村人开始忙碌的时候——虽然按言夙的时间计算方式,现在不过是早上七点的样子。
他看着一家又一家的人,或是扛着锄头,或是拿着镰刀和布袋,两个抬着一个大木桶,成群结队的往田间地头去。
言夙想了想,就跟着人群一起去,人多的地方他就是找不到工作,也能多跟人打听打听吧?
然而农家汉子们,哪怕天不亮下地,天见黑回家,累到双臂都抬不起来,他们也是多半不会请人帮忙的——一般都是家中亲戚互相帮助。这也是农家人不分家和想生那么多孩子,觉得多子多福的原因之一。
毕竟,实在是太穷了。
特别是当下这个三方割据的社会背景下,他们忙来忙去一年,所获的收成交了各种税收,又能剩下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