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后,池饮才张口呼吸,空气中还残存着陆微酩身上的淡淡清茶气息,池饮不自觉地皱着眉揉了揉鼻子,骂道:“大冬天的还拿什么折扇,又装又骚。”
之后几日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约定的那天。
京城很多人为了近距离看这场花魁大赛,不惜一掷千金,一睹本次花魁风采。这对池饮来说当然不算什么,带着谈稚和小顺子出了将军府。
夜晚来临的时候,醉青楼整座楼都在发光,许多人围在门外,即使没有抢到座位,远远地看一眼也是好的。
门口的小厮见到池饮后立刻迎上来:“公子来啦,快快请进!给您留了最好的位置呢。”
他今日穿了一身红色,简单的样式,暗红的底,黑金色的滚边。
低调却惹眼。
一进醉青楼,就有许多人把目光放到了池饮身上。
池饮虽没化妆,但一点都没有被这身衣服给压下去,他本身就长得又妖又艳,若是再艳一点的红色,会把他衬得更加妖孽。
但暗红加上黑色的滚边,反而把这些都压住了,并且他的表情神态一点也不轻浮,反而显出一种特别的气质来,沉静又贵气。
不得不说,他很适合红色。
池饮早就习惯了目光,镇定自若地被引往楼上。
他这次依照计划,请了韩栩舟来,而不出意外的,太子也来了。
包房里,池饮冲他们微微一笑:“殿下,韩公子,你们到了。”
元祁夏微微扬起头,就跟保护小羊的牧羊犬似的,挡在韩栩舟面前紧紧盯着池饮,如同池饮就是那个觊觎小羊的大灰狼一样。
第12章
池饮想笑,但又怕自己笑出声会让这个小牧羊犬恼羞成怒,于是压下嘴角说:“这个包房位置很好,不知殿下可满意?”
元祁夏却不领情:“只要你不在,我们坐哪个包房都是好的。”
他拉着韩栩舟坐到了离池饮最远的地方。
池饮倒是不介意,随他们。
花魁大赛还有一刻钟开始,台上正有醉青楼请来的人在表演热场,把众人的情绪调动起来。
池饮因为心里有事,看得没太专心。他在等。
果然没多久之后,他们的包房门被敲响。
进来的人如他所料,是容华。
容华已经装扮好,打扮得十分艳丽,比起台下已经出场的美人还要让人惊艳几分,若是没人说,不会有人怀疑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个男子。
只不过,他此时一脸紧张,跟池饮打过招呼之后,就转向了韩栩舟,躬身跪下。
“韩公子,小女子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韩公子帮忙,不然……不然小女子今晚就完全没机会了……”说着,他双眸涌上泪水,仰着巴掌大的小脸看着韩栩舟。
这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样子,简直让人无法拒绝。
韩栩舟不认识他,一脸茫然地上前扶起容华:“这,请问姑娘这是做什么?有话请说,不必行如此大礼。”
容华捻起一点衣角,沾了沾眼角的泪珠:“韩公子,小女名容华,是今晚参加花魁大赛的人之一,我准备了一支舞,配的曲子是《栖风珑》。您也知晓,《栖风珑》难弹,可是被我专门请来弹奏的那位琴师突然出了点事情,无法上台。”
说着,他的泪珠又滚落下来:“韩公子才情一绝,特别在乐理的造诣上,京城鲜有人能比,求韩公子救救我,帮我一把。”
说完,他又要跪下。
韩栩舟听懂了,再次将人扶起:“姑娘请先别哭,虽说《栖风珑》想要弹好并不简单,但也不是无人可弹,难道没有别的乐师可以上场吗?”
容华更加难过了:“有的,可是……可是没有乐师愿意帮我。”
“什么?为何?”
容华抽噎两声开始解释,原来是他的专属琴师被人陷害,中了迷药,至今昏迷未醒。
于是容华只能找其他琴师帮忙,但他一找就发现,有人故意买通了能力强的乐师,让他无人可用。
这样一来,容华的表演就会无法继续,而对方的强力竞争对手就少了一个。
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元祁夏也怒道:“怎么会有此等无耻之徒!”
“他们提前打听到了我将如何演出,台上除了我的舞,我还会让琴师在台上弹奏,我们二人一舞一乐互相配合,若是能顺利表演,不是小女自夸,绝对会让诸位客观十分喜爱。可是,极为关键的琴师,却无法上场……”容华道。
韩栩舟愣住,犹豫着问:“要上场啊……”
元祁夏立刻皱起眉,冷静下来:“栩舟乃太尉的公子,怎能与一个青楼女子同台演出?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败坏了他名声?”
容华的眸光立刻就暗了下去:“韩公子,我已经没有办法了,求求您……”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就凝固起来。
确实,这种场合,来看个热闹看看可以,毕竟在场那么多包房里,绝大部分都是达官贵人,他们最多也就是在幕后帮个忙。
但是大家族的人亲自上场,还是上台给青楼女子作配?这是不是太掉价了?不符合身份。
容华的脸色越来越绝望,然而毫无办法。
他特地选了这首曲子,就是为了惊艳众人,用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拿到花魁,若是成功了,他的未来就会好过很多,可……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我来吧。”
众人讶然回头,说话的人,竟然是池饮。
池饮懒懒地靠在躺椅上,手肘撑着扶手抬在空中,暗红的袖袍垂落,露出一截白皙光洁的手臂。
他修长的指尖在虚空中勾动几下,似乎在勾弹琴弦。
“栩舟不必为难,元少爷你也不必担忧,本公子不在意那些所谓的名声,若容华肯信我,本公子倒是可以帮这个忙。”
众人惊得下巴都掉了。
韩栩舟和容华愣愣地看着他,元祁夏率先反应过来,嗤笑出声:“你?京城谁不知道你池饮是个什么人,我劝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好,别上去丢人现眼。”
容华张了张口:“公子……”他自然知道池饮是什么尿性,别说《栖风珑》了,就是好好弹好一首曲子,他都不一定做得到。
但他这时候出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总不会真想砸了他的表演吧。
他可是池饮,池将军都开口了,他能拒绝吗?
池饮只要扫一眼就知道他们想的是什么,从躺椅上起来,只说了一句话:“拿把琴来。”
半刻钟后,包房里的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池饮没有整首曲子弹出来,毕竟时间有限,他当着大家的面,拨动琴弦,把最高潮的部分完美地弹了出来。
包房外的声音十分喧嚣,只有他们的包房内,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所有人瞪着池饮,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真正的实力,还是留到台上再发挥吧。”
容华猛地醒过神来,惊喜之色爬上脸颊:“公子,多谢公子!容华日后一定会报答公子军的恩情……”
“先别谢,等你拿到了花魁再谢吧。”
容华欣喜地笑了:“是,那请公子随我来,我与公子说一下台上的事情!”
池饮点点头,然后冲韩栩舟和元祁夏一笑,转身跟着容华出门。
池饮面上笑容淡淡,十分淡定,实际上内心激动。
虽然元祁夏说的对,韩栩舟上台确实不妥,但韩栩舟的心太软,在容华的哀求下,他最终还是会决定帮他。
而在台上,韩栩舟会表现得十分完美,元祁夏从一开始的有点不高兴,到沉浸在曲子里,呆呆看着台上的人。
他忽略了最夺人眼球的容华,忽略了所有观众的声音,在韩栩舟某次抬头,远远跟他对上目光的那个瞬间,心怦然而动。
少年人的情愫总是会在不经意间被挑动,也许是某次回眸,某次微笑,某次夕阳下的轻声交谈。
而这次的对视就是元祁夏的初心动。
阻止了韩栩舟上台,就等于阻止了小太子的这一次心动,任务完成了一半!
至于那首《栖风珑》,对池饮来说,简直就易如反掌。
古筝可是他的强项!
这是陆微酩一点都不擅长的地方,因此他更加努力地练习,加上天赋好,还真让他在音乐的领域稳稳压过陆微酩一头。
在得知容华要参加花魁大赛之后,他就知道他的任务来了,这段时间派人找来了《栖风醉》的谱子,练了几天,终于练成了。
容华带着他去了自己的房间,给他讲表演的流程。
沟通完了以后,容华要去补妆继续做准备,留池饮在这个房间里化妆,毕竟要上台。
他走后,池饮站在原地一脸懵逼,化妆?可是他没化过啊,这可怎么整?
正在发愁的时候,突然,他的门开了。
“听说你要上台表演?怎么突然这么有表现欲了?”
池饮手里的笔差点戳到眼睛里,回头骂道:“进来前不会先敲个门啊,瞎了你赔得起?”
陆微酩看着他,嘴角微微一抽:“你这是在做什么?”
池饮把画眉的笔扔到桌上:“如你所见,化妆……”
陆微酩的眉头高高挑起,继而,噗的笑出声。
他关上门走进来:“要帮忙吗?”
池饮诧异地看着他:“你还会化妆?”
难道陆微酩是个隐藏的女装大佬?天,这还挺劲爆的。
陆微酩站在他身边,顺手把桌上被弄乱的各种化妆品摆好。
“人在江湖飘,技多不压身,也算是学过一点,不过,”他瞥了兴致勃勃地看着他的池饮一眼,“我没给自己化过,你不用想太多。”
有人给他当化妆师,池饮自然乐意,更让他感兴趣的是,陆微酩能化成什么样。
只不过,他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等陆微酩上手了他才发现,化妆似乎是个挺“亲密”的行为。
原来化妆师要靠这么近的,陆微酩的手指把控着他的脸,脸也距离得很近,只要池饮一抬眸,就能看到对方认真的神情。
闭上眼睛的时候,池饮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温热的手指,在他脸上轻柔的点触。
房间里原本飘着存在感很强的幽香,无孔不入,可是池饮此刻却只闻到了陆微酩身上的茶香,淡淡的,很好闻。
没人出声的时候,一种莫名其妙的气氛渐渐蔓延……
池饮有点后悔了,特么的我为什么要让他来帮我化妆啊,一个男人帮另一个男人化妆,好尴尬啊!!
终于,陆微酩说:“好,睁开眼睛吧。”
池饮感觉过去了有半个世纪,终于能喘口气了,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这一看,他就愣住了。
镜中的自己脸上的妆并不浓,只是加深了一下轮廓阴影,主要的变化是在眼睛。
陆微酩给他打了一层不重的红色眼影,然后用一个很亮的蓝色拉长眼线,勾了出来,微微上扬。
这一抹蓝色如点睛之笔,漂亮得惊人。
池饮眨了几下眼睛:“你还挺厉害的,手很稳啊。”
寥寥几笔,就把他的优点最大化地放大,而且恰到好处,不会让他显得很女性化。
陆微酩立在他身后,端详了一会儿镜中人,说:“还有最后一步,头转过来。”
池饮:“嗯?还有什么?”
话音未落,陆微酩就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连抬高,手指触上他柔软的唇。
池饮的身体立刻就抖了一下。
陆微酩压低了声音:“还有唇妆,稍微上一点吧,不然显得太苍白了。”
池饮:“……”
艹。
他实在是不自在得紧,偏偏陆微酩全程一脸严肃,十分敬业的样子,要是他这么大惊小怪,就显得他太没见过世面了,绝对会被陆微酩笑!
为了缓解自己的这种心情,他故作轻松地说:“其实我一直好奇一个事情,就是这化妆品究竟能不能吃啊?”
陆微酩左右看了看:“化妆品不是毒药,吃进去一点没关系。”
“哦,那我尝尝。”说完,池饮就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与此同时,陆微酩的手指再次抹上池饮的唇,打算抹匀一点。
猝不及防间,池饮的舌头舔到了陆微酩的手指。
两个人同时愣在原地。
一万匹草泥马从池饮心头奔去……
第13章
祸不单行,他们两个化身木头的时候,门又被推开了。
“将军在容华的房间里化妆,诺,就是这……哎呀,抱歉,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了,将军您继续您继续……”
“砰”的一声,门又被关上了,门外传来于鹏越的大嗓门:“那什么,韩公子,你应该还挺高兴的吧?额你这什么脸色?”
池饮:“…………”
一刻钟后,包房里,韩栩舟坐在座位上,看着台下的表演,似乎看得十分专心。
于鹏越兴致盎然地盯着陆微酩看:“你还真是将军的新欢啊,上次我还不相信,今天一看,你们还真的……我还以为他对韩公子余情未了,只是被韩公子伤害到了才拿你当挡箭牌呢。”
他说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韩栩舟听得清清楚楚,却一动不动,只是双拳不自觉地握紧了。
元祁夏倒是先忍不住了,一拍桌子:“胡说八道什么!那个死人妖爱喜欢谁喜欢谁,刚刚勾搭了一个什么容华,现在又跟别人牵扯不清,简直不知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