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会成为了变数。
“那你现在来找藏宝图是为什么?”池饮问。
“我说了你就信?”陆微酩反问。
“你先说我听听。”
陆微酩大义凛然地说:“为了世界和平。”
“……”
池饮磨了磨牙:“果然,不管在哪里看到你,不管你变成了谁,我对你的感觉依旧没变——手痒痒得不行。”
陆微酩咬了口点心,舌尖一伸将沾在唇上的小粉末卷进口中,在池饮身上上上下下看了好几眼,勾起一个欠揍又迷人的笑:“我也是呢。”
马车摇摇晃晃了两个时辰后终于到了,池饮跳下马车。
知府快步上前,看到陆微酩跟着下来,不由一惊,能坐池将军马车的人,那不是……?
“池将军,我们到了,您看要怎么让张兴带我们找到最后那个窝藏地点呢?”
这里地形复杂,就连永栗镇的人进山了都不一定走得出来,也就只有占山为王的这些土匪最熟悉。
池饮不语,走到关押张兴的铁笼前,让人把他压出来。
张兴喘着粗气,冷笑一声:“我知道你要什么,你就算亲手掐死我,我都不会带你去的,死了这条心吧。”
池饮:“不需要,本将军审犯人,从来不脏自己的手,来人,把他拉进去,让他体会一下他们自己的刑罚。谈稚,你亲自负责。”
谈稚应声,带上一小队士兵就压着张兴进了山寨刑具房。
知府在大厅张罗好了桌子椅子还有吃食,池饮本来还想着要怎么将陆微酩扣在身边,不让他乱跑,结果陆微酩安安分分地跟着他上座,喝茶。
这人居然没去查藏宝图?
直到池饮看到知府亲手给陆微酩看茶,他才察觉到什么。
“你给他倒什么茶?还有,谁让你坐过来的?”
也是因为陆微酩的动作过于自然,现场居然没有人阻止他靠近,连池饮自己都没发现不对。
永栗知府动作一顿,疑惑道:“将军,他从您的马车下来,我就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你,给我站起来,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吗?别忘了我在风月楼说过的话。”
陆微酩从下马车到这会儿,倒是没有作妖过,此时也顺从地站起来退到一边,还冲永栗知府露出个歉意的微笑。
他本就长得好,当眉眼温和下来,薄唇轻抿的时候,十分能唬住人,上到九十岁老婆婆,下到六岁小孩童,没人会不为他这个样子心生好感。
包括知府大人。
知府看了他好几眼,心里咂摸了几下风月楼,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
接下来的时间里,知府带着官兵继续搜罗记录没完全带走的赃物,池饮和陆微酩就在大厅等。
又两个时辰后,一位参将进门,对池饮拱手道:“将军,谈教头命属下前来传话,张兴确实没有隐瞒的窝藏地点,可以回城了。”
“嗯,他人呢。”
“谈教头一个时辰前带人去几个有疑点的山头搜查,看时间,应该差不多时候回来了。”
池饮不明显地勾了勾嘴角,站起身命令道:“好,那便回城吧。”
刚进门的知府:“???”
他疾步上前:“回去了?将军,不审了也不查了吗?”
“你没听到他说么,我的人都审过了,基本不会有问题,回去吧。”
知府一脸茫然,不是,这也太突然了吧,他之前见池饮那笃定的态度,还以为他手里有线索,只是张兴嘴硬不肯说。
可是这只来了一趟土匪窝,审了一下,就甚至准备回去了?不查了?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看着众人纷纷跟着池饮离开大厅,他正要再问问,他的师爷就拉了拉他,小声说:“大人,别问了,这位池将军办事就是这样,没人琢磨得透。我刚得到消息,他还敢把皇帝亲自下旨,要请回京的郁神医带到青楼,把人气得拂袖离去,都不知道还能否顺利带人回京呢。”
“什么?真有此事?”
“千真万确,还有住在府里的韩公子,就是长得特别招人喜欢的那位小公子,是当朝太尉之子!本来人家是探亲结束准备上京的,半路硬是被池将军掳了过来非要一同回去,我听说啊,池将军也喜欢这位韩公子呢。”
这个“也”字,就非常灵魂了。
知府皱着眉思考着什么,师爷在他面前摇了摇手:“大人?您还是少点招惹他,我们能安安稳稳把他送走就很好了。”
知府回神,骂道:“行了行了,本官还不懂轻重吗?眼见为实,今日接触下来,我觉得这位池将军还可以,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
说完就跟了上去。
刘师爷跟在后面叹气,心想,那是因为前几日都是我来接待他,你没看到他的另一面啊!
此时已近傍晚,但天色还亮。
山里更冷些,池饮裹紧了衣服,缓步走出来。
山脚下一片空地中,池饮带来的士兵和知府的官兵都在收拾整理东西,准备把剩下的赃物都带回去。
侧前方传来一阵愤怒的吼叫:“放开我!你们这些狗官,同流合污,滥用私刑!你们迟早会被自己反噬,你们迟早不得好死!”
池饮看过去,这张兴,中气倒是十足。
他四下扫了眼,终于在人群最后方看到了谈稚。
谈稚远远地冲他一点头。
池饮彻底放下心来,藏宝图拿到手了。
正好此时,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陆微酩说:“你不是要查藏宝图?找到了吗?”
池饮暗笑,其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主要是吧,陆微酩压根没给他带来什么压力。
他原本计划不是这样,只是在见到陆微酩后临时改的,他不知道藏宝图的所在之地,但他知道,这一份藏宝图所在地的信息就纹在张兴的背上。
所以他让人把张兴身上的泥污冲刷干净,果然在他背上和上臂上显露出大片纹身。
这片纹身纹得很莫名,一眼看去只有眼花缭乱,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池饮知道信息是怎么藏的。因此他后来找机会告诉了谈稚,安排他去找。
不仅是他,所有土匪身上都有乱七八糟的类似纹身,因此没人有反应。
他收回目光,没回头,对跟在身边的陆微酩说:“找到没找到都没你份,你先上车吧。”
说完,一个人晃晃悠悠地朝张兴走去。
陆微酩看着他上扬的嘴角,目光略过谈稚的方向,若有所思。
张兴身上满是鞭痕,形容狼狈,见池饮过来,反而闭了嘴,只狠狠瞪着他。
实际上他很紧张,不知道池饮究竟搞什么鬼,总觉得他之前的行为十分可疑,总不可能他知道吧,可是这怎么可能?
池饮双手背在身后,心情很好地说:“觉得委屈?倒也不必,你一点儿也不委屈,先不说别的,就是你当土匪之后杀了那么多人,你就死多少遍都合适。”
之前坐在山寨里等的时候,知府就把很多百姓的请愿书呈了上来,看到那么多泣血哭诉,池饮面上不显,内心震动。
这让他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这里对他来说已经不只是一本书,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在狗血剧情背后,还有很多东西。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池饮凑近他的脸,低声说,“你究竟为了谁,要这么死守着这个秘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倒是忠诚。”
他恶劣地说:“可惜可惜,你注定功亏一篑,如何,爽吗。”
张兴双眼蓦然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好像听到了什么绝对不可能的话。
原书里对这一段只是略写,池饮自己猜测,张兴很可能是前朝某位与藏宝图有关的人的后代,不然不会这么豁出性命死守秘密。
看着他瞬间涨红的眼珠和破出脸皮的愤怒,池饮感觉十分痛快,冲这个杀人犯露出一个嚣张跋扈的笑,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背影透着深藏不露的潇洒。
谁料刚走出四五步,他还在细品这种爽感,就听到身后传来两声惨叫。
池饮惊讶回头,身体还没完全转过去,就觉眼前一花,后背一凉,同时整个人被大力扯了出去,额头在对方坚硬的胸膛上狠狠磕了一下。
惊呼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保护将军!”
“保护将军!抓住他!!快!”
池饮甚至听到了知府那破了音的叫声:“啊啊将军——!”
……
第5章
事情发生得非常突然,那之前,知府刚好走过来,边跟刘师爷说话边看向池饮。
池饮披了件淡青色的薄披风,乌发披在肩头,把脸衬得很小,正微微靠近张兴说着什么。
说完后,池饮转身,从知府那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张兴的变得极其可怕,那眼神,就想要把池饮整个吞掉一样。
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从脚底升上来,而下一刻,张兴就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暴起将左右两边控制着他的人挣脱开,然后往池饮扑过去。
那个瞬间,知府居然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看到张兴手里的武器闪过的一道黑光。
周围很快响起各种惊怒声,还有惊慌地叫着将军的声音。
知府回神,眼睛转到一边,发现池饮已经被坐过将军马车的男人抱在怀里。
而池饮的左肩的衣服被划破一道大口子,鲜红刺目的血不断涌出来,浸透了他半边身体,脸颊边上染了点血,把他的脸色衬托的更加惨白。
简直触目惊心。
这个时候,他才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池饮其实全程有点懵,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人抱着,刚想说话,后背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疼得他好像整个人被劈成了两半,冷汗立刻冒了出来,身体也逐渐变得没有知觉。
四周一片嗡嗡声中,他只听清了一个声音:“先忍忍,我身上带了上等伤药,先给你止血,不会有事的,放心。”
力气流失得很快,他疼得说不出话来,从来没有这么疼过。他以前跟陆微酩打架受的伤,跟现在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扣进泥土里的手逐渐冰凉,他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要流干了。
他听到有人喊:“刀刃上有毒!”
“快快快,把将军抬进去!小心点!”
池饮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才来几天就遇到性命之忧,这是什么倒霉运气?
最后,他支撑不住,还是晕了过去。
晕过去前,他感觉有人极为小心翼翼地将他抱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池饮低低呻吟了一声,在一阵细密难忍的疼痛中醒来。
“醒了?感觉怎么样?”
是陆微酩的声音。
池饮趴在厚厚的被子上,额头布满冷汗,衣服虚虚地盖在身上。
他闻到了浓重的药草味。
“我这是,被人砍了么……”他有气无力地说。
“是啊,要不是我,你还要被人补刀呢。”
池饮:“……我都这样了,你还落井下石,趁我现在是伤患好欺负是吧。”
陆微酩端过来一碗水递到他唇边:“你的伤都是我给处理的,要是真想欺负你,还用等到现在?”
窗外天色黑沉沉的,已是深夜,山里的虫鸣声传来,盖住了细微的呼吸声,显得夜更加寂静。
池饮盯着那碗水看了一会儿:“我的伤口是你处理的?可以啊,都能当医生了。”
“这是习武之人的基本功,我从十二岁开始,就自己给自己上药了,经验很丰富。这个毒不是什么致命的毒,只是让伤口没那么容易好。就这么喝吧,别动了,万一牵扯到伤口。”
陆微酩声音很轻,怕惊着什么似的,融进了夜色里,端着的碗轻轻碰了碰池饮干裂的唇。
池饮抬眸扫了他一眼,烛火下,陆微酩侧脸沉静,有种跟以往不一样的感觉,看着倒是顺眼了不少。
还给他喂水呢,挺新鲜。
池饮“哦”了一声,把头埋下去:“咕嘟咕嘟——”
“不客气。”
池饮惊讶抬头:“你居然听懂了。”
陆微酩轻笑。
这时候,有人推门而入,一见到池饮醒了,立刻上前:“公子。”
是谈稚来了。
“跟我说说什么情况,张兴身上怎么会有武器?”
谈稚一顿,看了眼坐在池饮床边照顾他的陆微酩,说:“回公子,张兴的刀是在刑具房里拿到的,是属下失职,让公子受伤了。”
“唉,是我太嘚瑟了,没忍住,早知道就……”
谈稚没听懂:“什么?”
“没什么,还有吗?”
谈稚垂下眼帘,黄色的烛火下,他的眸光还是冷的:“公子,属下带人调查了一晚上,张兴在我离开后,被转移到另一个房间。小刀是藏在地面的,十分隐蔽,加之张兴狡猾……失职的将士们已经在外面跪了一整晚,还请公子手下留情,留他们一命。”
他语气很沉,头一次用恳求的语气跟池饮说话,也是头一次,说这么多话。
池饮张了张口,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明白谈稚为什么要这么说。
原身是个专横且冷血的人,五年前,他年仅十五就随父上场,虽然武功一般般,但依然染了一身血腥回来,那时已经初见残忍的端倪。
之后,池老将军为国受伤,直到现在都卧病在床,圣上更加恩宠他,把未及弱冠的池饮封为将军,顶替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