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想,边往屋子里走,还没走到,突然看见了什么,立刻跑过去,愤怒地说:“先生!他竟然,他竟然买了被褥!”
郁离走近,把面纱揭开,只见地上放着叠好的一床被子,被子底下垫着一张防脏毛毯,上面放了一个小暖炉,一个吃剩下的点心包裹,一顶毛茸茸看就很暖和的帽子,还有几本话本。
叙儿抱起自己的话本,都要气哭了:“他怎么能拿我的东西!让他出来等着,他居然,居然作弊!”
郁离反而没他反应那么大,弯腰从被子里拿出一张纸,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借了小童几本书看看,希望他不要生气,先生,后日见。
郁离挑起眉,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眉梢一挑,笑了。
“先生?”
“都扔了吧。”郁离脸上笑意消失,扔下一句话,转身往屋里走去。
池饮心情很好,想象着郁离发现自己给他留下的“礼物”后的反应,乐呵地坐马车回到府中。
一回府,他就说:“谈稚,吩咐下去吧,我们后日就启程回京,明天将所有事情处理好。”
既然已经解决了最后的问题,那就该回去了。
“是,公子。”
他走后,伺候池饮的小顺子上来问道:“公子,要用膳吗?”
池饮想了想,问道:“韩公子在何处?”
“韩公子在书房看书。”
“那你去问他一问,愿不愿意过来与本公子一同用膳。”
“是。”
两刻钟后,韩栩舟坐上了池饮的饭桌。
他双手乖乖放在腿上,有点出神地想,自从他被池饮强行从回京路上“请”过来,这还是他第一次问他,愿不愿意来跟他吃饭,以前,他都是被强行拉过来的。
“韩公子,是饭菜不合口味吗?”
韩栩舟恍然回神,忙道:“不,不是。”
与池饮两个人单独吃饭,他还是有点后遗症,有点害怕,毕竟有过不太好的记忆。
以前,他每次被强行拉过来时都战战兢兢,又不敢反抗。而他越是这样,那个人就越兴奋,面上带着阴柔的笑喂他吃东西。
不过现在看来,池将军真的变了很多,两人还挺“和睦”,韩栩舟也就松了口气。
席间,池饮故意说些好玩的好笑的事情,最终逗得韩栩舟露出笑容,脸颊粉粉嫩嫩的,看着就像摸一把。
他捏了捏自己的手指,突然说:“栩舟……”
韩栩舟一愣,池饮最近一直都是叫他韩公子,这还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大眼睛不由眨巴了两下,对上池饮的眼神。
池饮用拳头抵了抵鼻子:“啊不好意思啊韩公子,我一时顺口就叫出来了,我想跟你说,以前我确实很喜欢你,要是让我立刻不喜欢你了,说出来你可能也不相信。”
韩栩舟微微低头,脸上的笑意都收敛了不少。
“但是我确实给你带来了困扰,就像上次风月楼,还有之前把你硬拉过来永栗镇陪着我。”
韩栩舟咬住嘴唇,确实,以前的池饮给他的阴影太多了,就算是这段时间他们相处还不错,但也不能完全磨灭那种感觉。
只要一想起来,还是会让他脸色发白。
“所以我要向你道歉,经过这次受伤差点死掉,我看明白了许多事情,包括有关你的,所以,”池饮用对郁离一样的诚恳的眼神说,“我以后会控制自己的感情,韩公子你是个很好的人,值得更好的人。”
韩栩舟彻底呆了,他怎么都没想到,池饮会这么郑重地道歉,他的印象中,池饮就没有低头过。
“我……”他说了一个字,却迟迟说不出后面的话,他不知道说什么。
“所以,我们还能是朋友吗?”过了许久,他用力挤出了两滴眼泪,让眼眶不那么干,才抬头说道。
韩栩舟润泽的唇张了张,漂亮的猫眼里震惊又茫然,似乎还在理解和反应。
但池饮没有给他彻底回神的机会,戏很足地站起身。
他满脸难过,学着电视电影里要亲手放开自己的挚爱人的表情,冲韩栩舟微微抬起手,似乎想握一握他的手,最终还是没有碰到他:“希望你能幸福……”
说完,跟韩栩舟擦肩而过。
韩栩舟的目光落在前方,心里百感交集,这个结果明明是他希望看到的,但是为什么这一刻真的来临时,自己的心情这么奇怪呢?
池饮落在他面前的手在他脑中徘徊,还有他的眼神……
不不不,别想了,韩栩舟用力摇头,这是最好的结果,就这样吧。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池饮维持着伤心欲绝的表情,跌跌撞撞地、入戏太深地——朝门板撞过去……
好在谈稚跟在他身边,见状默默上前拉住了他,把他带向门口。
出门走了一段后,池饮立刻站直,表情也恢复了,一抹眼睛问谈稚:“你觉得如何,见了刚才的我,有没有很感动?”
谈稚:“……”
池饮不等他说话就自己摇了摇头:“不对,你就是个木头,什么都不懂,问也是白问。”
谈稚:“…………”
他就知道!
也只有韩栩舟那样单纯的人看不出来,池饮眼睛深处根本就冷静得很,都是装的。
所以谈稚没有很感动,他只是惊得不敢动。
第8章
终于到了启程的时刻。
池饮派人去接了郁离过来,给他们主仆两人安排了一辆很好的马车。
韩栩舟在郁离被气走之前,跟他见过几次面,便过去打了个招呼。
郁离依旧带着斗笠,冷淡地冲韩栩舟点点头就不再说什么,反而他身边的叙儿还挺喜欢韩栩舟,指着面前连着的好几辆马车问他:“这么多东西,都是些什么呀?”
韩栩舟看了看:“是池将军从京城带来的。”
叙儿双目瞪大:“这些都是他的东西?他来这里,连床也要带来吗?”
韩栩舟尴尬地笑了笑,很有耐心地弯下腰:“嗯,将军用不习惯别的东西,一般都只用指定的。”
叙儿“切”了一声,鄙视厌恶之情明明白白写在小脸上:“什么将军啊,他以为自己是出来游玩的吗,是不是打仗的时候他也要带着这些东西走?”
“嗯?这个啊,不方便的吧。”
躲在一边偷听的池饮:“……”还真被这个小屁孩猜对了,原身确实是连打仗也会带着好几马车的家当日用……
他身后的小顺子:“你这是在干什么?”
池饮“嘘”了一声:“别说话,我在监视他们。”
说完过了一会儿,池饮才发现不对,这声音不是小顺子,是陆微酩啊!
他猛地回头。
陆微酩手里还是拿着个折扇,身上穿得挺少,跟裹了好几层的池饮形成鲜明对比。
虽然还不到最冷的时候,但因为受伤,池饮气血不足,倒是比旁人更怕冷些。
“你跑这里来干什么?”
陆微酩却没回答他这话,说:“我听说了之前的事情了,你这是想让他改变对你的印象吧,那这又在偷看什么呢。”
池饮惊讶道:“你怎么会听说这事?”
陆微酩叹气:“你吃饭的时候跟他说的,伺候的人都知道,早传出去了。现在,恐怕这里没一个人不知道,你池大将军失恋了。”
池饮:“……”
难怪总觉得昨天到今天,大家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又惊讶又不敢惊讶憋着的样子。
“自然点儿,你这样反而很可疑。”陆微酩建议道。
确实,在旁人眼里,池饮肯定就是一副爱而不得,悲伤放手,却还是无法彻底斩断感情的样子。
池饮干咳两声拂了拂袖子:“其实我只是想看看他俩说什么。”
毕竟郁离知道小白兔的真实身份,对他有所企图。
“为何?”
为了任务啊!
池饮瞥他一眼,没回答他。
他已经问过系统,如果陆微酩谁也不喜欢,那要怎么办,能不能搞无cp。
结果系统说:【不能哦,您就把自己代入读者,能接受一本np文变成无cp文吗?】
池饮:【那读者就能接受np变1v1了?】
系统理直气壮:【对啊,我们要和谐嘛,文章一旦出现不和谐内容,是要锁文封禁的呢。】
池饮:……
算了,边走边看,也许陆微酩会喜欢韩栩舟呢,也可能陆微酩之后会有喜欢的人。
他应该相信陆微酩,作为一个在现代生活过二十多年的人不会跟着书里的人搞NP。
而他只要不让其他配角攻把韩栩舟搞到手就行了。
一刻钟后,跟知府他们告别完毕,池饮下令大部队启程。
刘师爷看着他们壮观的车队,抹着眼泪说:“唉,这下他们终于顺顺利利离开了,我觉得自己都掉了好几层皮。”
他甚至有点不敢相信,池将军在他们这里受了重伤,他们居然全须全尾一点儿事都没有,而且郁离神医也被将军请到了。
知府瞥他一眼:“没出息。”
刘师爷:“……”大人您的心是真的大,当初听说他家大人居然找来十几个男人送给池饮,他就忐忑担忧了一整天。
不过也算了,反正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那位妖孽将军,又会重新回到人们相传的口中。
十日后,燕国京城,燕京——
终于回来了。
-
虽然虞国才是天下第一大国,但燕国并不比虞国差多少,燕国的京城就十分气派。
还没进入城门,城外两侧大街的热闹喧嚣的声音就直扑而来,极其繁华。
军队不能入城,池饮早就让人带军队先回京郊大营,他带着剩下的人进城回府。
陆微酩在城外就和池饮他们分开了。
回府后,他刚下马车。
“恭迎将军回府!”
几乎整个将军府的人都出来迎接,一眼看去,光是伺候他的就足有上百号人。
池饮暗暗吃惊,刚走两步,一个人就咕噜噜滚到他跟前,把他吓一大跳。
“这什么?”他连忙退开。
脚下传来一个哭声:“公子!是奴才啊!奴才小亮子,您不要奴才了吗?奴才以后绝不会再惹公子生气了,求公子原谅!”
池饮想起来了,这是当初把韩栩舟拖到他房间里来的小亮子,池饮为了惩罚他,让他在回京之前都不能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人还挺听话,让他不出现,就真没出现过一次……
池饮摆摆手:“行了你起来吧,以后就在外间伺候吧。”
回来的第一天,池饮简单熟悉了一下将军府,将军府太大,他还没走完,就累得不行了。
这次受伤,对他影响还挺大。
而第二天,他就得带着郁离,去给皇帝看疾,毕竟人是他带回来的,顺便向皇上禀报这次剿匪的结果。
这日,他从将军府出发,到郁离落脚的大院,接了郁离就赶往皇宫。
一路上他说了几句客套话,郁离没怎么搭理,池饮见状就也不说了。
然而闭目养神的时候,没多久他就觉得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让他浑身不自在。
马车里除了他,就只有郁离了。
可睁眼的时候,郁离还是之前那个样子,连姿势都没变。
马车里光线不好,他完全看不到郁离的脸,总不能突然开口说:是不是你在盯着我?别盯了,瘆得慌。
池饮困惑地观察了好一会儿,甚至伸手到他面前晃了晃,郁离还是没开口的迹象,似乎也在闭目休息。
错觉吧……
池饮重新坐好,把脸转到另一边去。
马车摇摇晃晃,布帘偶尔被吹得掀起一个小角,光就从那里射进来,落到池饮的眉骨,勾出高挺的鼻梁。
郁离的面纱底下,薄薄的唇轻轻勾了勾。
马车停下后,两人下车,在宫门口见到了韩栩舟。
韩栩舟欣喜迎上来,眉眼弯起,雪白的脸颊笑得微微鼓起,可爱极了:“池将军是带郁大哥给陛下看疾吧,真巧,我也正要去看望陛下呢,一起走吧。”
池饮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词,大哥?什么时候就大哥了?
想到自己的人设,池饮不遮遮掩掩,直接问道:“大哥?韩公子,你何时与郁先生这么熟悉了?”
在韩栩舟听来,这话隐隐泛酸,韩栩舟一愣,目光不由乱转:“我们是在回程时熟起来的,郁大哥其实人很好,经历见闻都很有意思,我忍不住缠着他讲了不少,还得多谢郁大哥不跟我计较。”
郁离在一旁缓声道:“不必客气,栩舟既然唤我一声大哥,我当然不会介意。”
这边也栩舟了……
池饮已经尽量不让他们有接触的机会,但总不能完全防范到。
只要郁离有心,在一次的谈话中便取得韩栩舟的信任,并不是一件难事。
可问题在于,为什么是大哥?
兄弟之间不好转换成互相喜欢的关系吧。
池饮疑惑地看了眼郁离。
正好郁离的斗笠微微往这边侧了侧,似乎看向他。
池饮连忙转移视线。
他们一边说一边往里走,郁离却被宫门口的侍卫拦住:“宫内不得带斗笠,请先生取下吧。”
韩栩舟看了看郁离,对侍卫求情道:“这位是陛下请来的郁神医,身份不一般,可否通融?”
侍卫明显跟韩栩舟相识,神情柔和下来:“韩公子,不是我们不肯通融,规矩就是如此,要不,你去劝劝神医吧,你开口的话,肯定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