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回合过去,索拉利斯勋爵将剑尖斜指向地面,“要成为一个纯粹的独立的人,你的精神就必须毫无迷惘,要将自己变成一把剑,你就必须握在一只足以驾驭你的手中。无论佣兵还是骑士,都必然会有这样的选择。”他停顿了一下,“或者还有一种方式。”
“什么。”范天澜只是出于礼貌地询问。
“爱上一个值得你去爱的人,那就将你的剑和心都献给她吧。”
从索拉利斯勋爵悲惨的婚姻来看,他的第三条建议其实更像是一种讽刺。
在这位老师的墓前告别之际,范天澜没有想过他在未来的人生轨迹会发生比他能接受的更令人意外的改变。他在接受那名同胞信使以生命交托的使命时,曾以为这就是对现实越来越感到无趣他的道路,一个苦难而又从未放弃的民族,为了这样的存在去奋斗是可持续并且有意义的,这种选择让他能为了自己的故乡向一个陌生人屈膝。
而从未相信过命运的他,在那之后才察觉到了那虚无宿命的轨迹。
使他之所以成为现在这个他的一切都是为了遇到这个人。一个人应该是独立和自由的,向另一个人忠诚因为信义和职责,连精神都臣服在范天澜看来曾经是一种弱者的行为,而如今的他却对身前这个人的牵引没有丝毫怀疑。
他想要始终站在这个人身边,保护他,协助他,只要是这个人的期望,他会通过任何手段为他达到,除此之外,他没有更多的愿望。
虽然在范天澜的心理有个声音在轻声说,他也有自己的欲望。
自那日的雷声过后,这个世界每一日的变化都能被人感受到。随着大面积的积雪融化,加上自上游而来的水量,聚居地旁的湖泊水位线几乎是以可见的速度增长,虽然集体宿舍等建筑在选址之时已经根据测量留下了足够的余量,上涨的湖岸线不会真正影响人们的生活,不过水塔下的蓄水池就不得不加高了,雪水融化而成的水流在已经整理过的土地和未开发的林间各处漫溢,土壤的表层变得松滑泥泞,开荒和耕作同时开始了。
犁头深深地铧入了还残留着去年灰烬的土地,驯化未完全的黑牛和对它们还不够熟悉的农民把犁线拉得歪歪斜斜,大块的泥土翻起,露出了底下已经开始复苏的白色草根,还有蛰伏的虫卵和成虫。这时候宿舍顶上鸡舍里还活着的家禽被成笼地搬了下来,在这几个月里一直被困囿在方寸之地,饲料也只能保证最低程度供应的鸡群被放到翻耕过的土地上时愣怔了好一会,在寒意依旧的风中它们瑟缩着挤成一团,但不久之后觅食的本能就驱使着它们往四周散去。同样拘束了差不多一季的孩子们也跑了出来,在给他们指定的孩子头的带领下去给开荒的大人们做一些协助的工作。
这块微型盆地边缘连绵的小山脱去白色的冬衣回复了本色,而这边的土地上,数百人的共同劳作将人类的控制线不断向外推进,纵横交错的沟壑雏形被勾勒出来,水渠工程线上的土堆每一天都在增加。而更远的地方,在离移民的住地有段距离的一座山坡上,黑色的煤块正不断地从坑道中传送出来,黄褐色的煤渣则从工房旁运走,有选择地铺垫在一些容易积水的路段上。
云深则带着另一批人在他选定的地块上,地面铺了一张塑料薄膜,云深将依旧分解得非常详细的图纸铺在地上,半蹲在地上从基础部分开始向周围的人讲解。
一阵轻风吹过,一张没被压好的图纸翻了起来,塔克拉用两根手指夹住它给云深递了回去,但接过来的是范天澜。塔克拉看了他一眼。
“……方位基本上就是这样了。仓库要建在这个位置,基础先挖开,用三合土打底,高炉在这边,它的图纸你们都看过了吧?”云深说,“将来是用斜桥以机械动力推车上料,石灰,铁矿还有焦炭都从炉喉进入,所以这里要有一个预留的原料场,还有这里,需要建一个冲渣水塔。高炉是现有的设备,我们要做的是给它做好配套的设施,在整个厂区都需要建立起轨道运输的线路……”
大致讲解了一遍之后,负责各小项工程的分组负责人带着自己的那份任务各自却确认场地了,云深和另外一部分人走下缓坡,到了流经此地的小溪边,范天澜本该跟着过去,塔克拉却在他抬步时把一条腿伸到了他的面前。范天澜停下来,向他微微侧过脸。
塔克拉对范天澜已经不像当初那么忌惮了,他两手交叉在胸前,对范天澜歪了歪脑袋,“喂。”
“什么事。”
“你就不想让我靠近他哪怕一点点是吧?”塔克拉从初次见面起就和范天澜不对付,对方显然也差不多,只不过一来塔克拉在武力上赢不过范天澜,二来有云深居中,他们两个除了偶尔的切磋之外也不会真的有什么争斗,只是塔克拉依旧会很不爽。
“是又如何?”范天澜说。
“他又不是你的东西。”
云深当然不属于任何人,他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范天澜黑曜石般的黑瞳对上塔克拉的琥珀色双眼,“他不属于我,但你离他远点。”
塔克拉眉毛一挑,“凭什么你就行?”
“凭我不会对他发情。”范天澜说,然后转身就走,留下目瞪口呆的塔克拉。
“什么意思,难道我就会吗?”塔克拉愤愤地说,“一个男人怎么对另一个男人……”他忽然停了下来,因为他想起来在刚过去那个冬季来过一次的那些骑士中,有那么两个家伙的关系确实很不一般,那个冲击性的场面在当时还让他瞪了好一会的眼睛。
回忆起那个看起来非常自然的亲吻,塔克拉摸了摸下巴,女人的经验他还是有的,不过男人是什么感觉呢?那个银头发的家伙倒是还能当做女人,如果是再男性化的长相,像云深这样的……他的动作停了下来,连同那个危险的想法也一并刹住。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非常感谢大家的安慰,o(>_<)o我……我还是不说什么了,总有种说了又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的感觉。
关于发情期,范范由于本质问题,所以在目前,他即使把一整瓶x药当水一样喝下去也不会有反应的。
墨拉维亚第一次发情在他五百岁的时候,晚熟到了他的哥哥以为这是黑龙主天生身体缺陷的表现之一,但即使生理完全成熟,墨拉维亚的发情周期也和其他的龙完全不一致,所以范范在这方面的表现也不会很正常……
不过人家绝对不会写出一个阳x攻的!
第138章 男人有些禁忌是碰都不能碰滴
在新移民们开始他们忙碌的春季时,撒谢尔部落周边积雪也早已消融,在部落外宽阔的草原上,初生的草尖远远望去,已经铺成了连接到尽头山脉的柔嫩绿毯,撒谢尔也开始了他们每年春季的例行活动。
药师手里拿着一张羊皮,上面用他最熟练的文字记载着这次出行需要携带的所有物品,将它们跟眼前的实物一一对应。虽然名义上是药师,他需要处理的事情却远远超出这个职责的范畴,尤其是和撒谢尔的族长有关的。除了第二族长这个隐形职位之外,在斯卡至今没有一个伴侣,现在和将来眼看也不会有的情况下,他连这方面的部分工作也要兼任。
好吧,至少不用他连床上的事也奉陪。
用云深术师送给他的笔在最后一项上做了记号,药师觉得这种工具实在是便利到让他简直舍不得拿出来用,除了粗糙的东西,他能用这支轻巧非常而且无需填充墨水的笔在羊皮纸,兽皮乃至刮去树皮的木头上进行任何记录,而且它的携带非常方便,也完全不会弄脏手指和衣物。不过术师却对他说可以不必太过俭省,虽然他们要在这里将同类产品制作出来还很有难度,不过要从别的地方取得倒是非常容易。
药师将羊皮纸卷起来用丝草系好,正要将它放到架子上,帐篷的帘门忽然被人掀开,一个高大健壮得几乎将所有门外的光线都挡住的狼人冲了进来,一阵劲风刮起了药师垂在肩上的几缕白色长发。
“药师!不好了!族长他和达比长老的儿子打起来了!达比长老的儿子快要被他打死了!”
药师的动作顿了一下,还是从容地把东西放好,才把脸面向来者,“那不是正好省下一个人的粮食?”
“药师……”长相凶猛的狼人垂下了眉毛,用一副可怜样看着他。
药师看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你是达比那个儿子的仆从。让开。”
堵在门口的狼人连忙退了出去,药师走到明亮的室外,无需身后的狼人给他指示方向,只要用耳朵和皮肤去感觉,药师就知道出事的地方在哪儿。不过虽然狼人的表情焦急得像正被人架在火上烤,药师的步伐也没有显得如何紧迫。
“是谁先挑的头?”
背后的狼人嗫嚅了几下,“……是,是那个巴尔克少爷……”
“哦?”药师一边走一边卷起袖子,露出只有那位狼人三分之一粗的胳膊,白得有点发惨的皮肤上淡蓝色的血管脉络显现,怎么看都不是有战斗力的一双手,“这倒是有点难得了。虽然巴尔克也不算什么好家伙,那点能耐也不够在斯卡手下活过一刻,却整天卖弄本事,在女人方面毫不检点。现在的年轻人……”
药师哼了一声。
就算听到药师如此非议自己的主人,高大的狼人却不敢有一点不满,实际上药师说的也不算错,达比长老的小儿子巴尔克确实是一个不太懂得收敛的年轻狼人。单就实力来说,他在年轻一辈中确实显得实力不错,但父母都是普通狼人的基尔也能力出色,还有一个表现更为卓越和稳重的伯斯,尤其是后者,以他在过去整个年度的表现,斯卡已经准备找一个时候将他提拔为千夫长,赐给他一块领地和相应数量的奴隶牛羊,不过在“活跃”程度上,基尔和伯斯都远远比不上巴尔克。
只是要挑衅斯卡并且成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怕在十年前,斯卡也是一个堪称脾气暴烈,难以应付的狂徒,而现在的他,倒也可以勉强称为一个称职的族长了。
“巴尔克是干了什么蠢事让斯卡动手的?”药师问,离得越近,喧哗之声就越明显,在众多的声音之中,女性狼人的尖叫和哭泣尤为明显,药师皱起了眉,“怎么会有那么多女人,你们难道不知道——”
“因,因为,巴尔克和他的第五个妻子说族长……族长他其实,其实是一头……”狼人越说到后面越小声,“被割了卵蛋的阉狼……连个后代都生不出来的家伙,还在族长的位置上得意洋洋,让一个人类掌握部落权力,简直就是……”
药师没有对这些话说什么,脚下的步伐却加大了,看到药师呈现出异常魄力的背影,小碎步跟在他背后的狼人一脸胆战心惊地闭上了嘴。
“求求您求求您族长大人!求您不要再打了!巴尔克他快要死了!”
“斯卡族长!请您饶过我们的丈夫吧,我们愿意成为您的奴隶……”
“斯卡你还不住手吗!你已经把我儿子打死了!他已经没气了!你给我住手……啊!”
“达比长老!”一阵惊叫声响起,紧接着是皮料碎裂和重物坠地声,同时有沉闷的肉身击打声持续传来。
“族长!”这是伯斯的声音。
“女人给我死开。”低沉冷酷的声音如同来自地底,药师快步绕过挡在面前的帐篷,正好见到一个女人被甩过惊惶的众人头顶,重重落到地面昏了过去,接着又一个眼熟的白色身影从人堆中狼狈退出。
“伯斯!”
伯斯反手撑在地面又跳了起来,冲回人群从背后拼力抱住拳上血肉淋漓的黑色狼人,“族长够了!已经够了!可以停手了!”
斯卡的动作稍稍停了一下,紧接着手肘下沉,向后猛力一击,伯斯抱着被重击的腹部倒到了地上,一名灰色毛发的狼人急忙将他拖离危险范围,同时神情紧张地朝四周张望,在见到一脸急怒之色奔跑过来的药师时,灰色狼人脸上露出终于得救了的表情。
“药师来了!”
这句话在一片混乱的嘈杂喧扰中产生的效果是惊人的,狼人们几乎是立即齐刷刷地将头回了过来,“药师!”“是药师!”“药师果然来了!”“快点,药师来了!”在纷乱地呼喊的同时,他们也迅速给药师让开了道路。
只有斯卡仍旧充耳不闻地挥拳殴打身下那具已经不再动弹的身体。
追随在药师后面的高大狼人同样看见了伯斯被毫不留情击倒的场面,发现药师也是径直奔向斯卡身后,“药师你!小心……!”
身形比黑色狼人足足小了两圈的白发男子从背后伸手包住了对方正在施暴的拳头,紧接着沾上鲜血而滑溜的手食指与中指并起与拇指分曲,刮着那只强壮的手臂向下滑去,落至手肘时大拇指在对方骨节内侧一扣,斯卡的胳膊一颤,拳头就软了下去,愤怒的狼人猛然回头,已经变色的瞳孔刚触及背后的白色身影,一块布巾就从他背后绕到前方贴上了他的口鼻,一股有些熟悉的味道冲击着他的嗅觉,几乎变成金褐色的锐利双眸死死瞪着药师的红色双瞳,只维持了片刻,斯卡就极不情愿地闭上了眼睛。
“咳……”还捂着肚子的伯斯从地上缓缓坐了起来,看着终于从狂暴状态进入沉眠的族长,他缓缓呼出了一口长气。
“果然还是药师来了才有用。”他身边的灰色狼人也松了口气。其实这早就是部落里的共识,完全不用他再来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