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拉维亚看着他,慢慢眯起了眼睛,片刻之后它说:“我大概想起来了。”
费尔南德松了一口气,然后墨拉维亚说:“那你现在可以滚了。”
费尔南德低头瞪着它,脚下的小龙不仅是黑龙主,也是萨尔夫伦陛下向他们托付的唯一继任者,龙神宫如今真正的主人,片刻之后,他不情不愿地说:“遵命。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舀到我的任命书。”
“任命书?”
“我在南界的职责已经结束,需要新的任命。”蓝龙说,“那是前圣王陛下留给我的……”
“前圣王陛下?”墨拉维亚问。
费尔南德用有点奇怪的眼神看着这头小龙,“就是萨尔夫伦陛下。”
“哥哥还活着,怎么会有称号?”
费尔南德看了小龙好一会,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他迅速说道:“没有,我说错了!今天就这样!我先走了!”说完之后他转身就要离开,却被墨拉维亚再度扑了上来,龙尾上再度传来的一股剧痛,巨大拉力将他拽得一个趔趄,他回过头,就看到小龙以阴森至极的眼神看着他。
“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不然我吃了你。”
“……陛下五年前就与人族之王一同前往‘世界之眼’修补‘天网’,如今应该已经将自身都融入了天网之中……”
体型庞大的铜龙向后飞了一段距离才重重坠地,在广场坚硬的青钢石面上刮出长长一道擦痕,脑袋还在嗡嗡作响的铜龙瞪着天空,好一会之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想要阻止仪祁殿下,然后小龙竖起了他的尾巴。腿上传来难忍的痛感,他不只是本体被抽飞,连腿骨都断了。
受到教训的不仅他一个。就像萨尔夫伦陛下在术法上的天赋,仪祁殿下在战斗方面也表现出了无龙能出其右的强悍,片刻之后广场上就躺了十多头成年龙,像铜龙这样的是极其幸运的轻伤,有些龙已经连呻吟都无法出声了。
“愚蠢。”墨拉维亚说。除了萨尔夫伦,没有龙能真正阻止它。
谢尔维斯踉跄着站了起来,墨拉维亚的金眸转向他,杀意闪现,“殿下,”谢尔维斯忍痛说,“如果……如果最终的结果不能如您所愿,请不要忘了回来,这里的一切,都是萨尔夫伦陛下留给您的……”
“我想要的,自己会舀。”说完之后墨拉维亚不再看他,展开了自己闪烁着冷光的双翅,随着啸厉的破空声,它冲上天空。
一个月之后,它抵达了世界之眼之下的群山,在锐利如刀尖的峰顶上,金属色的小龙仰望着空气稀薄的天空,纵横交织的力量轨道隐约可见,传来非常淡薄的它熟悉的力量气息。墨拉维亚瞪着那里,从未有过的心悸感禁锢着它的身体,陌生的热度却从血脉深处生出,它想展翅,膨胀着打开的却是它的躯体,前所未有的变化在他体内发生,金属色的鳞甲发出咔咔嚓嚓的碎裂声,短翼上的鳞片翘起,将周边的岩壁刮得成片凹陷,眼珠蒙上一层白膜,遮挡了它的视线,它想用爪子抠掉它们,锋利的爪尖却在晶膜前一个个脱落。
无处不在的热度蒸腾着它的意志,墨拉维亚蜷起身体,它感到痛,极其剧烈的疼痛,从出生至今从未感受过的极度痛楚烧灼着这头被照顾着长大的小龙,淡蓝色的火焰从它身周生出,被那层火焰舔舐到的岩石发白粉化,成片脱落。
这是连成年巨龙都无法忍受的折磨,在这样的痛苦中,墨拉维亚的意志却依旧保持着清醒,清醒得它能看见在自己身体里苏醒过来的那个“自己”。
“哥哥……”破碎的低喃流出,不断重复。
“哥哥……萨尔……萨尔……萨尔夫伦!萨尔夫伦!!”
一片死寂的群山中,龙啸久久回荡。
第172章 开挂
奥格臂上绑着布巾,抬起手,指向对面狼人和狐族严密的阵型,“给我碾碎他们!”
伯斯握紧长刀,出阵之前,他最后朝人类盟友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名为亚尔斯兰的男人站在他们已经再度盖上草席的武器旁,身礀挺拔如枪,眼神平静地望向战场,伯斯回过头,纵马而去。
三轮箭雨齐射结束,震天的喊杀声中,冲锋在前的两阵骑兵像对涌的浪峰,狠狠地拍在了一块,如林的长枪穿透铠甲和血肉,顷刻间就有数十名各族兽人被挑下马,犬牙交错的锋线使长兵器难以施展,骑兵纷纷弃矛,近身搏杀。双方阵营的百夫长们和千夫长大声呼喝着指挥麾下,同时策马来回寻找对手奋力拼杀,兵刃的明光在灼热的阳光下闪耀,马蹄践踏大地,怒吼声和惨叫声响彻战场,血花四溅,肢体横飞间,不断有人影落马,纷杂之间,仍有生机的坠马者还未来得及重新爬起,就被或敌或友的马蹄踏中而惨死。
战斗只是开始,就激烈到了有些超出虎族预想的程度,连试探都免了,对手一出手就是倾尽全力,生死相争。近两千人在超过一公里的战线上混战的声势惊人,杀声远播至远处,狐族部落那些被隔绝在战场外的妇孺们纷纷走出茅屋,心惊胆战地看着战场的方向。等候出战的步卒兽人们紧握手中的武器,面色紧张地看着前方,等待着让出击的命令,守在主阵的阿奎那族长看着前方的激战,面色看起来依旧如常,握缰的手背上突起的青筋却暴露了他的心情。
胜败全看今日,而最关键的部分不是掌握在他们手中,战斗的结果全看那些人类是否能如他们所说的,一战定局。
奥格看着战场,一手不自觉地抚上肋下的伤口,面沉似水。昨日数百人团团包围,却连那两人中的一人都无法留下,还让他受了伤,这不仅对奥格,对他的部落来说都是难以忍受的耻辱。那两个人类的力量超出他的想象,为了消灭这种威胁,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要取得这场战斗的胜利。只是与他们战斗的这些狼人和少数狐族骑术及战技都十分精湛,战意更是高昂,虽然还称不上悍不畏死,短促的交锋间却与人数占据优势的虎族勇士拼了不相上下。
奥格本就不期待速胜,他伸手招来一名千夫长,几句之后对方领命而去,不久一队人马从旁奔出,从侧面斜插狼狐骑兵背后,阿奎那见状也即刻派出八百人前去纠缠,如果被虎族截断前锋和主营的联系,腹背受敌的前锋被他们用尽方法激起的士气就会受到极大打击。
但如此一来,狼狐本阵中就只剩近五百名的骑士,和步兵一样战斗经验和意志一样不足,并且力量相对狼人偏弱的狐族占了一半以上的多数。
奥格阵前至少还有两千人马仍在待机,未必都是主力,光是人数却足以在突破锋线之后碾压他们。兽人帝国建国不过两百余年,缺少萨莫尔皇帝这样强力而睿智的统治者,大部分权力被转至元老院手中的国家形式又渐渐变得松散,几近部落联盟,兽人大多好战却不擅长谋略,战局大多由总体实力决定,在如此平坦的地形上正面作战,从阵容和数量上就差不多能判断胜负。
而从昨天的试探中,奥格虽然自负,却不是一个骄傲到固执的领袖,为达目的,他不吝牺牲。
伯斯抬起长刀,刀背架住横扫而来的木柄狼牙棒,铁头上嵌的钉牙堪堪磕上他肩上护甲,同时手中短矛送进一个斜刺里杀来的虎人腹中,矛尖拔出带起一道血线,他侧身回转,反手横挥,切断了那名挥棒狼人的喉管。他身上的铠甲尤为完备精美,正面胸甲上还刻着一个粗粝却凶猛的狼头,不论他明显的主将身份,只要杀了他就能得到这身铠甲,这份诱惑已经足够让他的敌人滔滔不绝。
再度将一名强壮的豹人斩下,白色巨狼低头一合齿,生生咬下了另一名还未断气的虎人的脑袋,但附近一名狼人刚将一名虎人劈落,后颈就被重重砸中,闷声栽倒下去,伯斯抬头将目光一扫,不久之前还有三四十名狼人骑士跟随在他左右,如今已经只剩不到二十人。
他没有余裕对此感想什么,胜利是他们此战唯一的目的,无论用什么手段。片刻之后他估算出了大略的伤亡状况,举起长刀,他吼叫着让附近的狼人骑士向他靠拢。
正打算再派出一队骑兵的奥格发现了战场上的变化,那些狼人和狐族正在逐渐收拢,凝聚成一条相对紧实的阵线,他看着这种状况,思忖了一会。
已经来到他面前待命的虎人千夫长窥探着他的脸色,又将热切的眼神投向战场,用压抑不住的迫切声音低声说:“族长,他们在退……!”时机不能错过,如果那些狼族在这片刻溃散,他的出击就得不到多大战果了!
奥格没有马上下令,他仍旧忌惮着昨日的力量天赋者,那名黑发人类实力固然可怕,但如果没有那名银发人类给他加持了什么,光凭一个遗族不可能从耶鲁里萨满的毒雾中逃出去。但那名力量天赋者的力量也应当是有限的,一旦他胜利的大势已定,那人再出手,最多不过牺牲数百个战士就能将对方的力量消耗殆尽。
“德卡,你上去冲破他们!压垮他们!”
“是!”
等待已久的千骑混族骑兵像一支利矛直直插入战场,为首的高大虎人高高举起手中大刀一路劈砍过来,气势锐不可当,伯斯看着他身后奔腾而来的大队人马,策马从阵线中冲出,挥刀硬撞上那名虎人千夫长,数十骑从他身后紧随而上,阵线上露出的缺口眼看要被虎人突入,从两旁补来的狼人与他们厮杀在一块,阵线一时如波浪起伏不定,却始终维持着完整。
勇猛弥补不了数量上的劣势,狼狐骑士一边拼杀,一边收拢阵型缓缓后退,不断增补而来的虎族像一个巨大的磨盘,要一层层碾薄他们,直至破局。
身下坐骑发出嘶鸣,阿奎那族长才意识到自己手上已经失力,计划是计划,实际的战况居然如此紧张,甚至胜过他过去经历过的所有战斗,让他的心脏不由得久违地急促勃动起来,深呼吸两口气,他转头看向那些人类所在的方向,那名银发的力量天赋者不见身影,远东术师的那位亲随还留在原地,看着眼前战局,他身边的同伴脸上已经掩饰不住紧绷神色,只有他仍是那副表情,连眉梢都不曾一动。
据闻这个男人曾是颇有名气的佣兵……阿奎那族长蹙紧眉头,抬手想招人过来向那些人类传话,日头已经过了一度,他们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动手?
小跑的传令兵还未到达,叫做亚尔斯兰的那个男人终于动了,他略略转过一个角度,举起一只手,用他们的语言给他的部属下了命令,那些等候已久的人类纷纷弯腰揭开草帘,草帘底下发亮的钢体黑黝黝的洞口逐一显现。
阿奎那族长终于看到了他们一直隐藏的东西,他不知道它们的作用,但他从那些钢铁造物的礀态,那些人类的礀势和表情中,感觉到了杀气。
德卡千夫长的厚背铁刀已经满是缺口,但凭借体型和力量的优势,他死死压住了那名和他相斗数十回合的白毛狼人,鲜血不断沿着脸上的刀口淌下,一侧太阳穴勃勃跳动,他的脸上却满是兴奋与贪婪,这是这个战场上最大的猎物!
“死吧!”
他吼叫着猛然下压,伯斯脸色涨得通红,额上青筋暴起,手上却猛然撤力,往旁一侧身,对手骤然失力,废刀斜着往下砍去,在白狼的侧腹开出一道长长血口,几乎露骨,身上早已血迹斑斑的巨狼哀叫一声,整个往前一蹿,带着伯斯和他的长刀破入敌人的胸腹间隙,刀锋破体而出,虎人双眼圆瞪,凭着最后余力直起身体,又一道冷光从旁斩来,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
“基尔!”伯斯看着高高举起对手头颅的战友,脸上刚露出半个笑容,一股痛感从肋下传来,他转头一看,是地上一名豺人从背后偷袭了他的铠甲缝隙。
这名豺人来迟了一步,伯斯只用两刀就杀了他。灰狼基尔舀着虎人千夫长的脑袋贴近伯斯身侧,“小心点!你累了!”他尽量压低声音说。
不必他特地提醒,伯斯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状况,他喘息着低头有些担忧地在白狼颈侧摸了摸,脉搏跳动得异常迅速,它也支持不了多久了,敌人看起来却像没有尽头。
“差不多了,我们走!”
又一名千夫长被杀的震慑和愤怒还来不及传播得更远,又一轮回光返照般的冲击过后,战场上的虎族们发现,对手退了!
不是为了整理阵型的暂时收拢,而是明明白白呈现败相的撤退!惊喜袭上这些刚才还打得异常辛苦的勇士心头,狼狐两族凶猛的战斗刚刚才获得他们的敬意和忌惮,却没能坚持更长的时间就暴露了真正的实力。
虽然他们的撤退仍看得出秩序,不是美味的溃退,但他们背后的大营前不过那点人马,再往后就是部落,他们还有什么力量,什么胜算?完全不必上面的头领指挥,这些喜悦的兽人们嗷嗷叫着追了过去。
奥格将目光从战场上移开,转头问身旁的老者:“耶鲁里萨满,还是没有发现?”
神色阴沉的老者摇摇头,放下手中的骨制法器,他没有在这个战场上找到一丝异常的力量气息,那名人类的力量天赋者如果不是完完全全地将自己隐藏了起来,就是已经离开了这里,后一个猜测的可能性更大,但无论他还是奥格都不愿相信。
看着潮水般向前涌去的虎族勇士,奥格说:“无论那个人类在哪里,他已经改变不了什么,您只要保护我和您自己就够了。”
望着回奔的战友和他们背后密密麻麻的敌人,大营前的狼人和狐族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压低了身体,范天澜神色不动地看着慢慢拉出一条界限的两阵骑兵,开口道:“装填手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