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身带着淘宝去异界 完结+番外[穿越重生]——BY:血歌华章

作者:血歌华章  录入:10-11

  “这就是你从那个世界来到这里之后,就一直在重复的经历吗?”他问。
  亚斯塔罗斯大笑起来,“不,朋友。”
  “这就是生命!”
  生命——
  生命就是活着。
  生存需要死亡来衬托。
  没有一个场所比医院更能体现生与死的交界。
  范天澜环抱一捧鲜花走进门去,上午的医院人向来比较多,所以他一走进去就很引人注目。但敢于长久将视线放在他身上的人不多,无论医生、护士、病人还是家属,他们往往是先看他一眼,瞪大眼睛,宛如失语,然后某一刻迅速清醒过来,移开目光,左右张望,好像在确定他们是否身处现实,确认之后又转过头来,飞快地看上一两眼,好像怕被灼伤眼球一样举手挡住半边脸,漏出一点眼角余光,一边窃窃私语。
  “这是不是……?”
  “应当就是……?”
  “居然真的是……?”
  范天澜经过这些蛛网般的视线和低语,穿过走廊,在一间病房门口停下。
  他敲了敲门。
  “请进吧。”一个苍老的声音说。
  范天澜迈进门中。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大大的窗户已经向外打开,将风和光从绿意葱茏的窗外接进来,冲淡了房中衰老和腐朽的气息,一名护士正在收拾东西,病床上的老人斜倚床头,两人一齐朝他看过来。
  “执、执政官!”护士惊呼出声。
  “上午好啊,”老人说,“执政官。”
  “午安,塞力斯主教。”范天澜说。
  护士强忍着激动出去了,范天澜给花瓶换了水,把花束放进去,花梗自然散开,形成一种凌乱而生机勃勃的模样。
  “真美啊。”老主教说。
  范天澜来到他床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老人看看他,又看向窗外,“这个世界也很美。”
  窗外的风景确实不错,果树已经长到了二楼的位置,花期已过,蒙着白霜的果实在宽大的叶片间躲躲藏藏,树下绿草如茵,越过繁茂的树篱可以看见深绿色的广阔田野一直接到尽头的山麓,天气晴朗,惠风和畅,戴着斗笠的农人正在田间劳作。楼下传来一阵小孩子的笑闹声,他们似乎是被附近学校的老师带来探望同学的。
  “我好想从未见过……或者在此之前从未想过,这个世界竟能变得如此美丽。”老主教说,“这是你们的功劳。”
  “你的贡献不可取代。”范天澜平静地说。
  老人笑了起来。
  “我只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之事,就好像飘在浪头的一片落叶。”他说,“还有多久就是我的死期?”
  “三天。”范天澜说了一个非常准确的时刻。
  “足够了。”塞力斯主教说。
  “我能保留意识到最后一刻吗?”
  “你会在死亡前陷入昏迷,直到结束。”范天澜说,“这个时间点大约是从傍晚到夜晚。”
  “我会嘱咐他们好好安排。”老主教说。
  “你想要什么形式的葬礼?传统的宗教葬礼,还是新式的?”范天澜问。
  “我的死亡也算是对旧时代的一种告别,就将我的尸体火化,骨灰埋葬在那棵树下吧。”老主教说,“如果死后亦有魂灵,我愿意看到生命生生不息,传承永不断绝……千年之后,有人从窗外瞭望这个世界,依旧从心底发出赞叹,说它很美丽。”
  范天澜只是说:“好的。”
  病房里安静下来。
  老人怔怔出神,然后他问:“拥有长久的生命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不知道。”范天澜说。
  老人看向他,意识到他确实不知道,无论这个俊美至极的青年表现出来有多么强大,他的本质又属于什么生物,他现在还很年轻,哪怕以人类的标准衡量,他都是非常年轻的。
  “拥有无上神力是什么样的感觉?”老人又问。
  “我也不知道。”范天澜仍是这个回答。
  过了一会儿,老人笑了起来。
  “我不应该问您这样的问题。”他说,“人力终有时尽……实际上,有这样的天赋真是一种幸运,对吗?就像这个世界的人们能遇到你们,本身已是极大的幸运。”
  三天后,奥森郡的前任执政官塞力斯·艾德·亚尔弗列德病情恶化,陷入昏迷后,经过紧张的抢救之后与世长辞。也许是出于天赋者对于死亡的预感,他在去世之前几日就已安排好后事,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几乎见了所有他想见的人,同他们说了他想说的话。他走得干干净净,没有丝毫遗憾。
  虽然这并没有减少多少人们的悲伤。
  奥森郡的人民永远记得,正是这位可敬的老人在遭受残酷的迫害之后回到了这片不曾善待过他的土地,将沉沦的人民从地狱般的境况中拯救出来。他慈爱,公正,宽容,凡事亲力亲为,并且善于接受意见,奥森郡正是在他的领导下才得以迅速恢复生机,并做好了成为新行政区一部分应有的准备,不必像其他地区一样经历剧烈的骤变。
  依照遗嘱,人们将他的遗体火化,骨灰埋入奥森中学的一株树下,这所学校是这位老人领导着集体农庄数以百计的成员,从搭窑筑土开始,一砖一瓦建设起来的,只有几间瓦房的简陋景象仿佛还在昨日,如今它却已经是个面积宽阔,窗明几净,每年走出一百多名毕业生参与到到新行政区各项建设中的著名地标了。
  虽然选择了新式葬礼,这位老人至死也没有正式退教,这是他个人的意愿,就像人们一直习惯于称他为老主教,他生前受人尊敬,死后也哀荣备至,中西区最高执政官主持了他的葬礼,术师为他写了悼文——这几乎是人们能够想象得到的最高荣誉了。
  对这位老人生平的追忆和对其功绩的评价很快就变成文章通过报纸和广播传播了出去,这是一套很正常的合理程序,但对如今已经发展到极其激烈程度的论战来说,联盟的宣传不啻于火上浇油。
  出于一些显而易见的原因考虑,联盟报社的编辑部筛除了很多“不恰当”的稿件,呈现在公众领域的大多是较为客观,笔法也较为温和的观点,但民间的舆论却是另一种氛围。时至今日,报纸和广播确实是人们赖以接受资讯的主要途径,但随着联盟发展,不断开辟新的行政区,联盟人与外界的交流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入,他们越来越了解真实情况与“官方口径”之间的参差。
  报纸和广播不会宣传谎言,但不同的立场会导致人们对同一事物作出截然不同的评价。
  这一点尤为鲜明地体现在了与塞力斯主教相关诸事之上。
  在联盟内外的行政体系中,塞力斯主教是唯一一个没有经过任何形式的选拔,自始至终都是以“旧世界”身份占有权力的特例。无论术师是出于何种理由保留——或者出于任何理由展示这个特例,他本身的存在就会成为焦点。
  保守——“传统”的宗教领袖和虔诚贵族们怒斥这名即使死了也不让人安宁的逝者,说他生前被绝罚是罪有应得,而他最大的罪过不在于他被绝罚后仍保留信仰,而是他实则从未就此忏悔,反而蒙骗世人,说什么“既然一切都是神的旨意,那么联盟人的崛起和胜利自然也是神的安排。他们带来一些东西,自然也要拿走一些东西”,于是无知的凡人便温顺地接受了联盟人的入侵,使种种道德败坏之事发生。
  但由于这些人所指的“道德败坏”要么语焉不详,要么是指新行政区中的贵族及教士阶层要被追究罪行,失去地权,不劳动就不能生存下去,不容易在那些幸灾乐祸的下等人中得到支持,所以那些以文字为战场的人便换了一种说法。
  他们说,如塞力斯主教这般道德高尚之人,历经磨难而不改初心,足以说明宗教对人的教化作用,这是无法取代,更不应被否定的;没有经过长久的相处和真诚的沟通,就将贵族和教士两个阶层列入万恶之源,剥夺他们的合法权利,这也是极其武断的;联盟人对处于无奈的穷困境遇还要维持社会安定的贵族和教士如此敌视,恰恰说明了他们始终无法摆脱自己的出身,即使已经如此富有强大,仍要为过去的不对等的地位施行报复,正是说明了他们的心胸狭隘,极易嫉妒。
  一点也不意外地,和那篇红袍主教所写的文章的遭遇一样,这类言论一经出现,就遭到了联盟人的猛烈批驳。
  这里要提一点题外的东西:评论专刊自出现后,就迅速在页数上超过了正刊,因为它们的厚度越来越惊人,而正刊的价格又始终如一,哪怕是对这场论战不明所以或不感兴趣的人,也会为了多得一些好用的纸张而愿意购买这些报纸(纸张在联盟之外的地区仍未普及,还是比较贵的东西)。这就加剧了这场论战的扩散。
  当然,这是联盟雄厚财力产生的结果,所以论战传播的范围越广,人们越是确信联盟富裕无比,联盟人在一些不利于他们的传闻中的形象也越来越珠光宝气,这就导致了一种奇妙观点的流行:
  既然“大人物”们信誓旦旦,口口声声联盟人不是好人,他们也许不是好人。可是既然他们如此有钱而且舍得为下等人花钱,那他们也一定不是坏人。
  这个结论来得缺乏逻辑,但人们的感觉不需要逻辑,他们又没见过这玩意。他们只是知道,既然“美德”是有地位——也等于有钱——的人才能拥有的东西,那么更有地位,更有钱的人自然拥有更多的美德。
  谁的德更配位,谁就是胜利者。


第443章 以人为本
  这是歪理。
  比联盟人的进攻更令战斗者寒心。
  尤其他们已经如此努力地对抗联盟人的进攻,在狂风暴雨中苦苦支撑,这些愚民的冷漠和曲解虽不至于对他们造成致命打击——他们是为了荣耀和真理,为了更长远的未来而奋斗,并不只是为了这些见利忘义的低等生物,却也令人不由心灰意冷。
  而联盟人却看准时机,乘此对他们大举进攻,连篇累牍的文章好似如林的长矛,透过文字扎入他们的精神世界,让他们节节败退,心理屏障岌岌可危,比上次红袍主教发表文章时的境况还要狼狈。对联盟的反对者来说,如今他们哪怕还不能说是被打破了最后一道防线,已经一败涂地,但此前强撑的理性面具也已经难以维持下去了。
  文字的世界是唯心的,人只要对自己的信念坚信无疑,他就无所畏惧,永远不会被打倒,但人也是生活在现实的世界中的,他们的一切思想和行为都是由他们的现实生活所塑造的。他们的信念不是无根之木。
  上一次红袍主教的文章发表后,联盟的反对者们曾经为此兴奋了一段时间,这真是一篇说理清晰,观点鲜明,情感充沛的绝妙作品,不仅揭露联盟的卑劣面貌,将他们的阴暗谋略公诸于世,并且给联盟人施加了强大的压力——如果他们要辩解自己言行如一,为何不将他们的财富源泉与全体人类共享?只要他们仍牢牢把握着手中的生财之道,他们的慈行善举不过是将人民压榨殆尽之后赏赐的一点残羹,凭此就以救主自居,那是天大的谎言!
  但他们的胜利并不长久,因为那只是一种错觉。其实想想就能明白,这是联盟人的战场,他们若非有必胜把握,又怎么会将这这样一篇能对他们造成威胁的文章放在重要版面?他们甚至还夸赞了它的文法和逻辑,这种夸赞在后来看来简直不能更讽刺。
  联盟人是一群猎手,他们开辟了这样一个猎场,将一无所知的人们引诱进去,他们还制造了之前有来有往的假象,布置出这样一个表面温和的陷阱,放过那些价值不大的“野兔”“松鸡”“毛皮灰暗的狐狸”,耐心等待,直到一头毛色雪白的大鹿得意洋洋地跳下去。就是那位红袍主教。
  然后他们开始进攻。
  他们首先问:人是为了宗教而存在的,还是宗教是为了人而存在的?
  是先有人的社会,才有国王、贵族和教会这样的阶层,还是先有了国王、贵族和教会这样的阶层,才有了人的社会?
  如果人是先于这一切的存在——他们说所有自然的、文化的、逻辑的证据都证明确实如此,是人为了自身的发展需求创造了这些阶层,创造了宗教的精神象征。他们颠倒了——或者说,他们摆正了人与这些社会现象之间的关系,然后他们继续问:
  人,或者说人类创造这些存在——社会、家庭、宗教、国王、贵族和教会,人与人之间建立这样多种多样的利益与情感的关系,是为什么?或者换一种说法,人类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才会使自己的内部变得这样复杂?
  为了生存。他们说。
  因为人没有尖牙利爪,没有丰厚的毛皮,也没有只靠吃草就能生存下去的肠胃,但人毫无疑问是所有生命之中最成功,最强大的那一个,因为他们不仅有智慧,还能互相合作,齐心协力面对不利于生存的种种困难,人类社会中所有的社会关系都是为此而产生的。
  当然,联盟人貌似尊重地说,无论宗教还是上等人的阶层,在过去都为人类的生存与发展作出过不容否认的贡献,但是(重音)——那是过去的时代,虽然他们的贡献不必否认,但他们并不是为了奉献而生的,也许在最初的最初,被推上领袖位置的人只有最纯粹的让所有人能生存下去的念头,但他们很快发现了权力会给他们及其后代带来许多、许多的好处。
  这些领袖蜕变或者被夺取权力的速度极快,以至于他们崇高而无私的时代几乎没有在历史上留下痕迹,在此之后,几乎每个人都将自己得到的权力视为理所当然,并尽一切方法将它们握在手中并通过继承传递下去,宗教帮助他们将这一切变成天经地义。但时间会改变一切,连石头都会变成泥土,世界上没有永恒不变之物,无论权力还是其他。最初的人类领袖早已湮灭,他的后代也无人知晓姓名,只有权力继承的形式保留了下来,通过战争、阴谋和谋杀在不同的人手中传来传去,变成一种以人命为筹码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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