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临风闻言眉眼完成一个温柔的弧度, 笑道:“我可听说你这些天很威风,把满朝文武治的得服服帖帖的。”
连隐炼:“……”
“所以你安排在我身边的人根本没撤走是吧?”连隐炼说着脸色沉了下来,看着聂临风的目光愤懑几乎要化作实质。
聂临风一僵,柔声笑道:“百官就是这么被你吓住的?”他说着看连隐炼脸色越来越难看, 立刻改了口,“我也是担心你,你有什么事我可以立刻知道,你要不喜欢,我撤了便是。”
“那你呢?”连隐炼问道,“你出了什么事我就不能知道了吗?”
他说着又细细打量了一下聂临风,不到一个月的时,他已经黑了一度,头发束得随意,有几缕飘落下来显得有些颓废,身上沾了些血污,也不知是没来得及洗还是已经洗不掉了。
“我能有什么事。”聂临风笑笑,拉过连隐炼的手,朝外走去,“你休息会,就回去了,知道吗?”
“我不,这次我来就是要跟你……”
“王爷。”连隐炼正说话的时候,一个士兵过来打断了他的话,“列人国使者已经到了众襄。”
“知道了。”聂临风冷着声音点了一下头,又看向连隐炼,“你到我营帐去休息吧。”
“我、我能跟你去看看吗?就看,我不说话。”连隐炼拉住聂临风的衣袖,目光中是期待和好奇,像只刚踏入未知世界的小动物,要不是刚刚亲眼看他上演了一回变脸,聂临风实在很难把现在的连隐炼跟暗卫说的那个皇皇帝联系在一起。
“好。”聂临风弯了弯眼睛,拉着连隐炼走了。
营帐内已经有其他人等着,看见连隐炼时都是一愣,其中一人问道:“王爷,这是……”
聂临风看了连隐炼一眼,他之前被人占着身子的时候几乎不上朝,年轻的将领认识他的没几个,就别说这些不上朝议的将士,既然认不出来聂临风便也不拆穿了,尤其在他看到连隐炼心虚地握紧自己的手后,心里甚至生出点戏谑来。
他笑道:“他是我夫人。”
“啊?”众人皆是惊叹,那人忍不住又问了一句,“王爷何时成的亲,怎么都没听说。”
“尚未成亲。”聂临风说着将连隐炼揽近一点,“未婚妻。”
连隐炼闻言脸一红,横了他一眼,但什么都没说,就算默许了。
对于摄政王有个男未婚妻这事众人惊讶是惊讶,但对着聂临风,不管好坏肯定是不敢乱说的,只是笑笑地说了几句好听话,方才那人才又说道:“可就算是王妃,带来这是不是……不大合适?”
“无妨。”聂临风两个字便把人挡了,拉过连隐炼到主位上坐下,“说说吧。”
他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假装连隐炼不在,开始商量正事。
连隐炼对这些一窍不通,就只是坐在旁边看——看着聂临风。
都说认真的人最好看,他在朝中见惯了聂临风做事的样子的,但鲜少见到聂临风在军营中的模样,比起朝中那副冷静正经的样子,多了两分粗犷,怎么看都看不够。
“暂时不用理,派几个人盯着,其他照常。”聂临风处理完事情,转回头的时候发现他的小皇帝正在打哈欠,忍不住笑了笑,凑过去小声问道,“累了?”
“嗯。”连隐炼点点头,压下声音,但鼻音还是软软的,“怀孕后就经常困。”
“带你回去休息。”聂临风说着看了其他人一眼,众人立刻退了出去,他这才带着连隐炼回了营帐。
连隐炼随意扫了几眼,看见桌上没拆的几封信时忍不住皱了一下眉:“你在这边也要批折子吗?”
“没有,是京中传回来的,还有父亲跟游星的。”聂临风说着伸手过去揉了揉他的脑袋,“去睡吧,一会可以吃了叫你。”
连隐炼点点头,到榻上躺下了,聂临风便到书桌前拆信,耳朵一直放在连隐炼身上,直到听见他呼吸声逐渐变得绵长才收回放下信,悄声离开了营帐。
连隐炼奔波了几天,着实是有点累了,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的,聂临风来叫他的时候已经是夜里,手上还端着饭菜。
聂临风看了一眼,有点惊讶:“军中伙食这么好,还有甜点?”
“没有,我到酒楼买的。”聂临风端着饭菜在床边坐下,拉了张凳子放好,端起碗来喂连隐炼,“怕你吃不惯。”
连隐炼微微皱了一下眉:“有什么吃不惯的,大家能吃我也能,不要搞给我特殊了,不然背后不知道怎么说你。”
聂临风无声笑笑,舀了口汤给连隐炼:“顶多说我偏心夫人,没什么的,先润润肠胃再吃。”
听他喊自己夫人,连隐炼面上又忍不住泛红,浅浅地抿了口汤,这才说道:“那也不好,不要这么做了。”
“好,不做了。”聂临风应下来,陪着连隐炼吃完一顿饭,这才端着食案离开了。
他一出营帐,就有人来找,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来人不要出声,跟了过去。因而营帐内的连隐炼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对这陌生的地方好奇得很,到处翻翻看看的,过了好一会聂临风没回来才觉察不对,走了出去。
守在帐外的人看见他,立刻躬身行礼:“陛下。”
这人连隐炼倒见过一面,是聂临风安排在他身边的暗卫,没想到人居然跟来了。
他点点头:“王爷呢?”
暗卫没有回答,只是朝着不远处一个营帐看了一眼,连隐炼立刻会议,他下午才去过呢。
略微犹豫了一下,连隐炼还是没过去,而是回了营帐,坐在书桌前翻看聂临风那些不知道被翻了几次的兵书。
看见他回去,暗卫松了口气,他主子发配这任务也太为难人了,他看起来是会说谎的人吗?要是没绷住,连隐炼过去一看,发现人不在,那他这欺君之罪还能救吗?
聂临风根本也不是商量事去了,他带了一小队人出了城,已经到众襄附近了。
倒也不是特地瞒着连隐炼,毕竟有些危险,他要是告诉连隐炼,指不定要让他怎么担心,还不如瞒着,等回去了,连隐炼生气,他哄着便是。
聂临风估摸着这事儿也就一个晚上能解决,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会被绊住,连隐炼在营帐里等了很久见聂临风没有回来,以为是有什么急事便先睡了,没想到第二天醒来还是没见到人,这才觉察不对。
他起身掀开营帐,就看见昨晚那个暗卫还守在外头,上去便问道:“你们王爷呢?”
暗卫暗叫不好,目光往大营的方向又瞥了一下,但这回连隐炼没有再受骗,而是说道:“我现在过去看他最好在营帐里,要是没有,我就让人把你脑袋挂到城墙上去。”
连隐炼说着便要走,暗卫这下是真慌了,往地上一跪,就差哭爹喊娘了:“陛下恕罪,不是小的不说,而是王爷不让,王爷昨、昨夜就出城去了……但是王爷身边带了一队精兵,陛下不用担心。”
连隐炼一听直接给气笑了:“我要是不问,你们准备瞒我到明年是吧?”
“小的不敢。”暗卫低着头,认罪态度极其良好,但嘴上还是忍不住给聂临风开脱两句,以免到时候主子挨揍牵连他,“王爷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没有同陛下说,也是怕陛下担心。”
“哦。”连隐炼漠着脸,态度极其冷淡,“等他回来了,让他来见我。”
他说着便回了营帐,之后一点声音也没再发出来。
起初听到这件事他的确是非常生气,同时也有些恼,他知道自己笨,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把这件事情告诉他,有那么难吗?他明白聂临风是怕他担心,但他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难道这么瞒着他就会好了吗?
他是真的很想冲聂临风发一顿火,狠狠给他两拳,让他清醒一下脑袋,但这种念头随着太阳逐渐升高又下落,在天色逐渐变黑的时候已经彻底消失了。
他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也是不太好去问其他将领,只能不断地传唤暗卫进来询问情况,但每次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王爷还没有回来。”暗卫说着看连隐炼放在桌上的吃食动也没有动,忍不住皱起眉,“是东西不合胃口吗?要不我去酒楼……”
“我现在哪吃得下,临风到底去哪了?”
“不知道。”暗卫垂下眸子,说心里不担心也是假的,“按理说昨夜就该回来了,但一天了也没有消息传回来,想必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但王爷身手不凡,不会有事的,应该就是耽搁了而已。”
他劝得干巴巴的,听得连隐炼心里更是难受,身手不凡又不是超人,怎么就没事了?
他心里一慌,肚子便跟着难受,好像有块冰压在肚子上一样,不疼,但又冷又重,以至于他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到底是肚子里的小孩有事,还是单纯的胃难受。
“你先下去吧。”连隐炼又揉了揉肚子,确定是胃的问题后松了口气,倒了杯热水喝下后便在床上躺下了。
但心里装着事,连隐炼死活睡不着,夜半的时候听见帐外有声音,心下一喜,立刻坐了起来,刚想出声的问却发现那声音不太对劲,听上去好像是什么东西倒下的声音。
他脑子空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那不是东西倒下而是人倒下的声音。
他门口也就一个暗卫守着,要么是有人想闯进来被暗卫抓住了,要么就是暗卫被人打倒了,不管是哪个都说明他现在有危险。
这个念头出来,他立刻左右看看,但聂临风这营帐实在有些空,也没多少地方可以让他多藏身,犹豫了一下,他干脆往床塌底下钻。
事实证明,他这个决定是对的,几乎是他刚钻进床底的瞬间,便有一个人走了进来,看那鞋子应该不是军队里的人,也不是暗卫,更不可能是聂临风。
那人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书桌前,似乎是在翻找什么东西,但只是片刻,很快又收手了。
这回他找的是一些箱子之类可以藏人的地方,这屋里的总共也就那么几处,连隐炼所在的这个地方估摸着很快就会被发现了。
要怎么办?赌他不会看床底?还是直接爬出来往外跑,外头那么多士兵总不可能保不住他,但如果还没跑出去就被抓住了,怎么办?
这个人的目的又是什么?这里是聂临风的营帐,他是来找聂临风麻烦的,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比如……听说他来了,所以要来抓他。
如果是前者,那只能说这人有点想不开,但如果是后者,那就有点麻烦了,他随着押送粮草的队伍过来这件事情并没有对外说,军中的人当他是聂临风的家属,朝中大臣又以为他病了,知道这件事的人屈指可数。
比如筹备粮草的方咏德和跟他来往甚密的崔凯复,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有他们两人插手其中,那聂临风可能真的危险了。
一想到这些,连隐炼心里更慌了,他现在应该把其他将士召齐商量对策,要么就直接回京搬救兵,总是有法子的,而不是躺在这里琢磨着应不应该出去。
这个念头冒出来,他立刻在床底下翻了个身,准备出去,却正好对上一双看着他的眼睛。
连隐炼暗叫不好,立刻从另一个方向爬了出去,但那刺客不傻,早早在那候着了,连隐炼刚冒了个头就被拖了出去。
身体有衣服护着倒是还好,但手腕被拉扯得生疼。
他呲了一下牙,也顾不得那么多,用力往刺客身上一推,但只推开一点点距离,干脆直接上牙咬。
刺客一个吃痛松了手,连隐炼见状,立刻朝着门口跑,一边跑一边喊:“来人啊!着火啦!!”
他声音喊得大,惊动了很多人都出来看,离得比较近的已经赶到营帐外了,但敢闯聂临风营帐的人,身手不会太差,连隐炼都还没来得及跑出去,那刺客已经一个闪身到他面前,直接将他扛了起来。
连隐炼骂了一声,挣扎起来,外头的人听见这动静立刻赶进来,正好看见连隐炼被一个黑衣人劫持走,顿时都乱了。
那刺客扛着连隐炼跳上营帐顶,还没来得及离开,忽然有支箭直直地朝着他们这个方向射过来,他下意识一躲,但脸上还是擦了个伤口。
连隐炼也被吓了一跳,这要射歪了,他小命可没了。
刺客见这情况,干脆将连隐炼换了个肩膀扛,完全就是把他当挡箭牌来用了。
连隐炼骂了声无耻,愤愤地往这人腰上掐了一下。
但让两人没有想到的是,剑并没有因为他这么做停止,相反的比之前还要密,招招都对准刺客的要害过去。
而被他扛在肩上的连隐炼虽然看着挺惊险,但其实半点伤都没受到。连隐炼这才意识到不是放箭的人不顾他的安危,而是太有自信了,绝对不会伤到他。
这样接连十几支箭后,刺客终于还是中招了,有一支箭没能躲开,直直没入肩膀,血肉穿过的声音被风声掩盖住,但连隐炼却听得清清楚楚,感觉自己的肩膀也疼了起来。
紧接着一个人影追了过来,刺客扛着连隐炼就要跑,连隐炼见状又挣扎起来,手臂一弯,手肘直接就往刺客受伤的肩膀上撞。
他这一下撞得又重又狠,刺客吃痛直接把他扔了下去,连隐炼这才想起来,他们好像是在营帐顶,他这么一丢。自己下去不得摔死。
想到这,他吓得脸色瞬间惨白,但一声尖叫卡在喉咙里还没来得及吐出来,便被稳稳的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