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从数年前女子就待在厅白幻身边。本该是最信任的人才对,自己作为旁观者能猜出,但厅白幻实在不应该早就有了答案。
“或许从一开始。”厅白幻语气很淡,听不出是何情绪。
但月明荞觉得,被信任的人背叛,总归好不到哪去。
“别想太多,你不还有我吗。”月明荞安慰着拉上了厅白幻的手臂,目光真诚看着他笑。
厅白幻看了眼天色,挥开他的手,“你该回去了。”
也不知这场戏还要演多久,月明荞闷闷应了声,心底有些不乐意。他想让厅白幻揉揉自己的头,也想抱着这人主动索吻。
但如今,却是什么都做不了。从前排斥的情绪随着时间推移,已然被另一种奇怪的情愫占有。
喜欢这人,总是避免不了想与这人亲近。
“我走了,长风大人。”他语气透着几分可怜,厅白幻不知这人在想什么。
最近对着自己,似乎撒了不少娇。
月明荞拖拖拉拉的走出帐房,抬头一仰触目是满天繁星,无奈笑了笑收起自己的心思,再转过一个弯便回了自己的住处。
空荡荡的帐营内,静谧的冷清。月明荞褪去外袍,草草沐浴后便上了床睡觉。
脑子里断断续续想了些事,困意席卷的快,不过须臾,便睡了过去。
屋内透过一股浓香,因着刺鼻,月明荞闷闷咳了好几声。紧随而来的除了困意,隐约还有更为沉重的感知袭来。
他在梦中醒来,迷糊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这人怔然与自己相望,随后走近。
此为军营,黑衣人出现的太过诡异。月明荞强撑着意识想说话,奈何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连着呼吸都变得尤其困难。
黑衣人手中出现一柄短刃,毫不犹豫的扎了过来,心口的痛让得月明荞意识清醒不少,伸手握住了刀柄。
“对不起。”黑衣人说着,刀刃向前一滑,胸口疼痛加深随即渗出鲜红的血渍。
月明荞觉得自己快死了,而且死的莫名其妙。这种强烈的死亡气息渗透过心脏,大脑,一时害怕、恐惧、抵抗的情绪全涌现了出来。
他不想如此死,一点也不想。月明荞挣扎着推了一把,扯动中突然拉下了黑衣人的面具。
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费解、疑虑、震惊,两人视线相交的刹那,黑衣人突然松开了手中的刀,像是被发现了什么,惊慌失措的往后退。
“阿柒……”月明荞喊他的名字,张了张唇瓣,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但阿柒却是每个字都能听见,就像曾经在郡王府,这人唤自己的名字一样。
【阿柒。】
“对不起……”阿柒浑身止不住的发抖,话语带着颤音,逃跑似的离开了军帐。
浓烈的异香味弥漫鼻底,胸口的鲜血止不住的往外侵染。月明荞的思绪逐渐混乱,意识越发薄弱,挣扎着想下床,身子却不听话。
随后重重摔倒在地。
——
“荞荞。”是厅白幻在唤自己,月明荞想睁开眼睛,但奈何眼皮繁重,完全没有力气。
混沌之中,似乎又见到了阿柒的脸。月明荞连着做了不少噩梦,仿佛再次回到缙国,回到数年前。
缙国百姓安康,郡王府柳氏等人也都还活着,自己活过着富足小少爷的生活,时不时会与常盛阿柒出门游玩,互相间打闹玩笑。
那般悠然快活的日子,所有人都过得很好。
可画面一转,这一幅幅美好的画面却全都破碎而堪。这些人围绕看着自己,目光居高临下,带着怨恨,冷血又残忍。
像一把把坚韧的刀,刺的人疼痛难忍。
这一觉浑浑噩噩睡了两日,月明荞再醒来时看着头顶的军帐失神许久。
也不知再想什么,总觉得心底空落落的。
从来到这个世界历经快六年,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是为了什么?又有何存在的原因?似乎都不明白,也想不明白。
月明荞止不住闷咳了两声,床边厅白幻一直守着,听这动静霎时醒了过来。
“荞荞。”
月明荞回过神,看着厅白幻发愣,额间被碰了碰,这人似乎松了口气。
“感觉怎么样?”
“不好。”不是不太好,而是不好,这是月明荞当下心底最直白的回复。
“我好疼。”他语气弱弱冒了句,厅白幻凑上前小心翼翼的问,“那里疼?”
“都疼。”月明荞困难的伸手抱住厅白幻,带动着心口的伤疼的气息不稳。
厅白幻顾虑他,伏着身子没动。
“厅白幻。”月明荞凑到他耳边唤他,声音因疼痛在发颤。
厅白幻应了声,连着半个月相处,月明荞能猜到似乎并不奇怪。没有意外的,他莫名其妙就认下这个事实。
“不要再骗我,不要瞒着我……不要突然消失,不要离开……”月明荞断断续续道,他不想厅白幻再对着自己撒谎。
“荞荞……”
月明荞,“我只有你了。”
59、陪护
“好。”厅白幻心发紧,眉宇担忧哄道:“荞荞,你还受着伤,先松手。”
这刀伤接近心脉,血虽止住了,但状况说不上好,稍有牵扯,很容易溺血。
月明荞松了手,大概是太疼,不免蹙眉,额间跟着起了层薄汗。
厅白幻起身,拿着沾水的白帕替他擦拭额间,“荞荞,还记得是谁伤你吗?”
月明荞想起了那张熟悉的脸,侧过视线,一时不想回话。阿柒为何出现在此,又为何前来刺杀?无数的疑惑,他实在难以想象其中缘故。
“荞荞。”
“我好疼,”月明荞打断道,“厅白幻,我现在可不可以不谈这件事。”
透过躲闪的视线,他能察觉这人的回避,没再继续追问,厅白幻收回手,“好,不谈。”
“我渴了。”
“等会。”
厅白幻转身去倒了水,回过身坐在床边扶着月明荞起身,水的温度刚好,月明荞就着厅白幻喂,慢吞吞抿了两口。
清水滋润着嗓子,感觉嗓子好了些。
厅白幻耐心问,“还要吗?”
月明荞摇了摇头,厅白幻放着瓷杯想扶他躺下,手臂就被攥住了。
“我想坐会。”
在床上躺了两日,骨头都躺软了,偏偏上半身还缠着一圈圈纱布,连动动身子都困难,无疑是种折磨。
厅白幻应了他,让他倚在了自己怀里。
月明荞微仰着头,凑近看这张脸,就像是易容,连着皮肤瑕疵也是长风的模样。
“你骗我做什么?”有气无力的发问,月明荞攥住了厅白幻另外一只手。
“我的身份太危险,会有很多麻烦。”
月明荞闷闷不乐,觉得这说辞有些敷衍,“你不该骗我的。”
“是,我错了。”厅白幻没犹豫,早就悔了。
若自己能一直待在这人身边,也不会生出这样的事,看着他受伤,看着他差点死去。这个鲜活的人,如果真的离开了,自己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荞荞,再也不会了。”他反扣住他的手,放在嘴角碰了碰。
因着刚醒,军中大夫又来了一趟,细细诊察一番后,月明荞这条命虽保住了,却因伤势过重需要长时间的静养。
厅白幻大抵是不放心,又守了些时辰,直到军部有了动静才离开。
这次刺杀后军帐外多了成倍守卫的士兵,而厅白幻也每日都挤着时间过来,夜晚更是成宿守着,什么都亲力亲为。
已是深夜,月明荞醒来后就睡不着了,伤口换了太医开的新药,结痂后没再溺过血,俨然好了许多。
侧过头,月明荞视线落在厅白幻的眼睫上,这人伏在床边睡着,俊逸出色的脸映在烛光下,大概是睡得不深,睫毛还在发颤。
连着守了快七个日夜,疲乏可想而知。有些于心不忍的,月明荞拿了身侧的暖毯,他本是想替厅白幻盖上,没想就这么一个小动作。
床边的人已经醒了。
“荞荞?是冷吗?”
月明荞摇了摇头,松开了手下的暖毯,“厅白幻,和我|睡吧。”
这床容下两个人绰绰有余,厅白幻这几日都伏着床睡,脖子定然受不了,他可不想自己病还没好全,都搭上一个厅白幻。
“你生着病,得好好休息。”厅白幻没回应,到底怕不小心碰着月明荞的伤。
“我不想一个人,陪我好不好。”月明荞语气软软的,有几分撒娇。
“不许胡闹。”
月明荞闷闷的看了眼厅白幻,“夫君,我没有胡闹,我睡不着。”
这还是月明荞第一次主动喊这称呼,从前都是夫人夫人的叫,如今突然反过来,就有些不适应。
厅白幻无奈,月明荞小心勾住了他的手指,又喊了他一声。
软的像只奶猫,月明荞撒娇很有一套。厅白幻摈除了些杂念,缩回手,替他拉好了被子。
不容置喙,“听话。”
月明荞小声嘀咕了句,木脑袋。这话正巧就被厅白幻听了去,他挑眉神色无奈笑,总觉得太放纵了月明荞。
“你还受着伤,这件事不能做。”
不就挨着睡觉吗,怎么就不能做了?月明荞撇过头,有些置气,“随你好了。”
“荞荞。”
“懒得理你。”
“……”
“荞荞如果一定要的话,我帮你。”
帮我?月明荞没理解,下意识回了句,“怎么帮?”
“都可以。”
哈?月明荞凝眉,厅白幻走向舆盆洗了个手,他觉得这人是会错意了。要不然也不会做这多余的事,睡觉而已,洗什么手。
发愣片刻,厅白幻已经走了回来,那双手不出意外的好看,指节分明,肌肤白皙,还能看见藏青色的脉络。
“荞荞?”
“嗯?”
“要做吗?”
做?
月明荞听出了不对劲,再一回想对话,顿时明白了个七七八八。一时脸烧了起来,连着耳根红了一路,虽说这几日厅白幻替自己擦拭过很多次身子,但和这事却不能相提并论。
自己明明开口说的是睡觉,怎么从厅白幻这就演变成了另一种意思?
“不……不要。”他侧过脸,拉着被子盖住头,莫名羞耻。所以厅白幻去洗手,全然是为了这事。
被窝闷热一股药味,月明荞只觉得整个脸烫的灼人,闷了会又掀开了被子。
清新的空气窜来,呼吸好了许多。
“你脸怎么这么烫?”厅白幻探过手指,月明荞冷的缩了缩脖子,眼神直勾勾看着面前的人。
“我……我……刚才,没有那个意思。”
“?”
“不是要做。”这都什么可耻的台词,月明荞有些炸毛,解释的越乱,脸红的越厉害。
偏偏脑子也不听使唤,浮现起皇宫那次的事,身子还起了青涩的反应,他半带委屈的喊道:“不想理你了,厅白幻。”
月明荞侧过头,这睡意彻底没了,脸也丢尽了。
“荞荞?”厅白幻想碰他的脸,还没靠近就被月明荞打落过去。
“到底怎么了?”
月明荞正在气头,完全没搭理厅白幻的意思,任着厅白幻唤了好几声,也一句话没说。
两人各有心事的待着,不多时天就亮了。碧罗离开后,军务上的事全由厅白幻接手,所以白日里厅白幻要忙的事不少。
太医来开完药后,厅白幻自然而然也离开了军帐。
乌军退军后,又是半个月,月明荞伤势已然好的差不多,南境余下的事也得到了处理。因着主境近日断了消息,原本的牵军一事也提上了日程。
大军向主境牵军过半,如此浩浩荡荡的赶路,大约需要十日左右。
长途跋涉,就算伤是好了,月明荞还是有些吃不消。好在赶路的第二日,厅白幻不知从何处牵来了一辆马车。
如此,这十日就好了许多。
十日牵军,再到主境时,状况就有些意料之中。霁将军看来并不知长风和厅白幻调了身份,小跑慢跑在人的带领下,直接一把手拉住了厅白幻的手臂。
“国监大人,你可舍得回来了。陛下出事了,主境也出事了。”
月明荞站着两人不远,看着霁将军一脸愁闷,满是黯色,焦躁的模样开口,“到底出了什么事?”
“陛下失踪了。”
长风失踪了?月明荞凝眉,霁护觉得这人神情不对,理当冲上前攥着自己发问才对,但当今状况乱成一锅粥,他也来不及细想。
“就在数日前,影国不知为何,突然发动突袭,明明被烧了粮草,却不要命的一路攻打入境,陛下也在当晚人没了影子。”霁护匆匆解释着,这影军不要命的打法放着不谈,粮草一事实在说不过去。
本该最多拖延七日,却不知为何如今也没撤军的意思。
“先将领军之人全部召集到军营。”厅白幻沉着回应,看来并没有乱了阵脚。
“是是是,是该商讨一番,我们得尽快找到陛下才行。”
“先定行军之事。”
霁护啊了声,自陛下失踪后,湘军原本的优势已经没了。更甚者,这事不知为何走漏了风声,连着数百万的将士一时都是人心惶惶。
如今不稳定军心,寻陛下回来。还要领兵布阵,实在说不过去。
“国监大人,你可知此事严重……”
霁护刚酝酿着说什么,就迎来了厅白幻一个冷眼,对视间看得他直发毛,弓着腰话没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