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泽被带着穿过几间屋子,最后被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松了绑,但脚踝处还是栓了条冰冷的金属链。
另一个被绑的人似乎就没有这样好的待遇了,傅泽听到床边有什么重物被狠狠地丢下,发出一声闷响,激得傅泽眼皮跳了跳,还好仍旧戴着黑布,没能被发现。
“你这把人摔傻了怎么办?”武家兄弟十分不满,“万一他给忘了自己银行卡密码呢?”
“怎么,你还想赚外快?”岳千星语气冰冷,“要不是不想闹大,早在店里的时候就该把这家伙弄死了。
“你可别忘了我们这一趟的目的,少干点节外生枝的事情。”
傅泽心说今天目的就一个,那就是收集当年你勾结绑匪并敲诈勒索的口供。
不过岳千星这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态度,真的令人有些毛骨悚然,好像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难道当年水库死掉的那个人,真是岳千星下的手?
武家兄弟也这么想的,又想起今天的目的是套话,本着“反正都套话了,多套一个是一个”的目的,他开口嘲弄:“说得好像你真下得去手一样。”
“不信的话,你也可以亲身体验一下,我到底敢不敢动手。”
“少吓唬人了,你哪有这个胆子。当年水库那个,也是你故意放出去骗人的吧。”
“水库?”岳千星语气一顿,随后轻笑,“哦,你说那个被我用刀逼着喝醉了,手把手教他怎么开进河里的那个蠢货?”
“真是你杀的?!”武家兄弟没料到岳千星手里真的沾了人命,吓了一跳,音调与音量骤然拔高,像是要冲破屋顶。
在他这样浮夸的表现下,因为惊讶而呼吸有片刻错拍的傅泽,没能被岳千星发现不对劲。
“怕什么?”
岳千星笑了笑:“我们都是同伴,我不可能对你们下手的。要真想下手,当年就不会留你们了。”
他这番话没能安慰到武家兄弟,后者沉默几秒,像是有些敢怒不敢言:“要不是我们的视频在你手里,会受你威胁?”
岳千星也沉默下来。两方隐隐对峙片刻,最后默契地略过话题。
武家兄弟说:“我出去看看饭做好没。”
岳千星替傅泽摘了眼上的黑布:“我去看看信号屏蔽器有没有正常工作,顺便把这个人带去另外一间屋关好,免得醒来之后两个人合作跑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屋,门被重重关上,并上了锁。傅泽躺在床上等了一会儿,确定没动静了,才缓缓地睁开眼,装作才醒来的模样。
有段时间没能见光,他眨了好久才适应当前的光线。屋内空空荡荡的,地上留着一些陈年积灰的垃圾,除了他身下的这张旧木床之外,什么家具都没有。
傅泽的目光在地上那些脏到看不清本来面目的垃圾上停顿一秒,一个弹跳起身,严肃地观察着这张自己躺过的木床。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张木床破是破了点,但却一尘不染,显然是被细心擦拭过;像是怕睡在这里的人会不舒服似的,还准备了一整套床上用品,虽然看上去旧,但洗得很干净。
傅泽表情有些古怪,几乎第一时间就猜到是岳千星干的。
反正武家兄弟可能会想到善待他,但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他心情有点复杂,又低头看了眼缠在自己脚踝上的银白链子,另一头被锁在一根露出新浇灌的水泥地面的铁环上。
链子看上去很轻,但傅泽仔细观察过后,确认了是一种比较坚固的新材料,用外力无法破坏,只能通过开锁来逃脱。
并不在计划内的情况让他微微皱眉。
看来只能让武家兄弟把钥匙偷过来救他了。不然到时候警察来了,万一岳千星脑子一热,做出什么过激举动,那他简直是无处可逃。
在床上坐了会儿,门忽然被打开。傅泽抬头,与开门而入的武家老四对上视线,立刻扯出一个警惕的表情:“你是谁?”
武家老四早有准备,配合傅泽演戏,给在这屋里安了摄像头的岳千星看:“傅少爷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多年没见着面,不认识了?”
傅泽抿唇,整个人往墙壁的方向挪了挪:“我们以前……认识?”
“怎么,您还真忘了?”
武家老四将手中装满白饭的碗随意地放在床脚,因为用力过猛,碗一下就裂开,洁白的米饭洒落在灰黑污垢中,脏了。
“傅少爷忘了,但我可没忘。”武家老四嘴上说得恶意满满,眼神却有些发虚。好在偷窥摄像头的像素并不高,还背对着两人,否则怕是早就露馅了。
武家老四心里感叹:还好傅泽早就提醒过他,不然他还真不敢演。
他一边想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从角落拎了一根棍子,狠狠地敲了敲木床:“当年要不是我们一时心软,大意了,让岳千星那小兔崽子把你救走,怕不是现在我们哥几个早就在国外吃香的喝辣的了。”
“是你们!”傅泽一脸恍然大悟,终于脸上流露出几分害怕,被屏幕之前的岳千星看在眼里。
岳千星坐在山坡上,慢悠悠地吸了口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们想要钱?”傅泽深吸一口气,开始试图说服对方,“那你们算盘打错了。谢景天巴不得我出意外,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继承傅家。你们把我绑过来,要想威胁他,怕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不如把我放了,我回去给你们写张支票。”
“傅少爷,这一套谎话对我们可没用。”武家老四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我们早就打听过了,你和谢景天的关系最近好得很。”
傅泽喉头滚动一下,又说:“最近傅家开了新业务,手上没流动资金了。”
武家老四又笑着说:“傅少爷又想骗我。最近傅少爷不是刚贴上了那什么顾唯昭,身边还养了个大明星跟一个小画家,日子过得这么滋润,花钱如流水,怎么会没钱?”
傅泽被他怼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最后像是放弃了,揪着身下的被子:“你拿到钱就走,不会撕票?”
“只要傅少爷不对我赶尽杀绝,那我当然是拿到钱就走人。”武家老四点头,“不过嘛……我是这么想的,但我那几个兄弟,就不一定了。”
“这毕竟因为您的关系,坐了那么些年的牢,出来之后,家也没了,有了绑架的案底,找工作也没人要,只能靠着一些当年的老伙计接济一下,平时只能去睡桥洞。”
“我那二哥,在牢里就惦记着等出来之后把你打死。我和大哥劝了好久,才说先绑架过来,赚点钱花再动手。”
傅泽眉心一跳,没接话。
这些内容,可不是他之前跟这人约定好的台词。
这武家老四怕不是说着说着就陷入了回忆,然后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倒霉蛋是谁呢(狗头)
还有一更在11点之后!
第59章 .黄雀
武家老四说得唾沫横飞, 直到发现傅泽的目光有些危险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立刻闭嘴,又惊又怕地朝傅泽看过来。
他这个不同寻常的反应, 让盯着监控画面的岳千星嗅到一丝不对, 当即放下烟, 凝神观察起来。
傅泽心道不好, 连忙开口:“如果你放我走,那我把其他三个人的钱都给你。到时候就算你入狱, 我也会想办法把你保出来。”
他刻意将武家老四刚才的异样往“因为暴露内部意见不统一而心虚”上靠拢。好在武家老四总算聪明了一回,立刻接话:“你,你瞎说什么, 我怎么可能出卖我哥他们!”
说完,武家老四色厉内荏地抬起棍子, 直指傅泽:“我警告你啊, 刚才说的话你不许告诉我哥他们, 要不然……我半夜爬起来把你腿打断!”
威胁完毕,见傅泽没说话,武家老四收起木棍,神色慌乱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门被当啷一声关上, 傅泽故意多等了一会儿,又跳下床, 将链子拽得哗啦作响, 闹出很多动静,依然没人来时,立刻表现得像是放心一般,开始翻找自己身上的东西。
手表没了, 他动作顿一下;袖口没了,顿一下;胸针没了,也顿一下。
确认过身上所有的装饰物品都被收走后,他面对摄像头的方向,一脸庆幸地摸着衣服的第二粒纽扣,笑了笑:“还好,没看上我的扣子。”
岳千星关掉监控,迅速起身,给武家老大打电话:“他还有最后一个追踪定位装置没拿掉,是第二粒纽扣。”
武家老大听到“最后一个追踪定位装置”时面露喜色,听到是纽扣,又失去了笑容。
他还以为岳千星真的找到了傅泽藏起来的追踪定位装置,结果是纽扣。
这是傅泽提前告诉过的,用来迷惑岳千星的手段。
“听见了吗?”岳千星没能第一时间得到回答,不免疑惑,又重复了一遍。
武家老大被自家三弟拍了拍肩,这才回神:“听,听到了!我这就去把那扣子抢过来砸了!”
“……现在砸扣子有什么用?定位器都运行那么久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岳千星忍住怒火,“还不赶快换地方?!”
武家老大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一脸愤恨地说了好,挂断电话后,面对自家三个弟弟的关切注视,他冷静下来:“按原计划进行。”
三个弟弟的表情难掩失望,其中以武家老二反应最为强烈:“我们就不能对那傅少爷言行逼供,问出来最后一个追踪装置的下落?”
“你懂什么?!”武家大哥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他,“真以为傅家是这么好对付的?你觉得他们会对我们没有后招,就这么随随便便跟我们合作了?”
“傅家是什么家庭,那两兄弟都吃人不吐骨头!还有那顾唯昭,那种地位的人能是什么善茬?”
“说话之前动动脑子,别一门心思只有钱。命没了,你拿再多钱都没用。”
老三和老四被说得连连点头,只有老二一言不发,像是有些执拗。武家老大无奈,还想再劝,就看见岳千星走了进来,把傅泽脚链的钥匙丢给他。
武家老大慌忙接住,听见对方说:“趁早进山,把被子什么的都带一带,再带上两把刀和锅,晚上冷的时候还能砍柴生活取暖。”
武家老大一愣:“进山?”
“不然呢?”岳千星冷眼看他,“你还想往城里开?”
“那你去哪儿?”
“我在你们附近,不会走太远。”岳千星盯着他的眼睛,“好好合作,别再掉链子。不然今天这一趟,你们什么也得不到,还要继续蹲大牢。”
四兄弟没再说什么,看见岳千星为了避免被发现,而提前走出屋子,进了山林,这才打开关着傅泽的房门。
“他走了?”傅泽坐在床边晃着脚,一脸百无聊赖地接过钥匙,弯下腰开锁
武家老大看着他:“走是走了,但……那山里的摄像头,他真的不会发现吗?”
“还有,您说的‘援军’,又是谁啊?”
傅泽把钥匙往地上一丢,激起一片灰尘,看得他眉毛拧作一团:“援军啊,我也不知道。反正安全部门的人说得神神秘秘,很有信心,我也就没管。”
“安,安全部门?!”
武家四兄弟异口同声地说着,武家老大口干舌燥地追问:“是国家那个?!”
傅泽掀起眼皮,睇他一眼,高深莫测地笑了:“还能有第二个?好了,赶紧把我重新绑好,带我走,不然岳千星等久了,又要起疑心。”
受到冲击的武家四兄弟,诚惶诚恐地将他小心翼翼地绑起来,这回动作轻得要命,就连打结的时候都万分小心,生怕把傅泽勒破了皮,还是傅泽劝了之后,他们才敢用力收紧,将绳索勒紧,看起来像模像样。
走出屋子的时候,傅泽扭头看到隔壁紧闭的房门,这才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被自己连累的倒霉蛋,连忙停下脚步:“跟我一起被绑的那个是什么情况?”
武家老大回答:“不知道啊,岳千星回来的时候顺手拖过来的,说一个想坏他好事的傻子,让我们把人绑起来,丢在这里自生自灭。”
说完,他看了看傅泽的脸色,恍然大悟,一拍自己二弟的脑袋:“去,给那个小白脸松绑!”
傅泽站在原地,在武家老二开门后,看清了躺在地上的人,顿时眼皮一跳,不可置信。
怎么是时见钦?!
而且,看起来好惨啊……
他的目光在时见钦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淤青上扫过,不知不觉自己的脸也有一些感同身受的疼。
“这人脸怎么回事?”他忍不住问。
武家老四回答:“这脸啊?刚下车的时候,那岳千星把这小白脸倒着拖进去的,可能是那时候撞的吧。”
嘶……傅泽脑补了一下那个过程,不禁为岳千星的手段感到后怕,难得也对时见钦有了点怜悯。
哪家情敌见面会是这种你死我活的啊。
不过时见钦怎么会被绑过来?岳千星说的“坏他好事的傻子”,又是什么意思?
傅泽一头雾水,但岳千星还在外面等着,他没时间再多问,只能暂时按下不表,被四兄弟推搡着走出了这间土屋。
天色晚了,山里的温度比城市里低了不少,即便是早有准备,穿得很厚的傅泽,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武家四兄弟也搓着手,骂骂咧咧:“这什么破天气……别这时候还下雪吧?”
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