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虎偷偷打开手指,从小小缝隙中迟疑着看过去。
街道空空如也,那个十分不靠谱的道长连同可怕的鬼物,统统不见了。
不见了!
韩虎打了个冷战,不是吧,难道道长和他同归于尽了?!
韩虎瞪大熊眼在清冷的街道上来来回回巡睃,真的,不见了……
韩虎呆呆盯着路面。
“喂!你在干什么?”
“啪叽!”一只手重重拍到韩虎后背上,连同那个人温暖的体温一同传来,还有他熟悉的不着调的语气,传到韩虎的耳朵里,韩虎身体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愣愣不回神。
盛亦岩疑惑地看着高他一个头的人,嘀嘀咕咕两句:“那只鬼我已经收服了,你以后可要小心一点别再招惹这些东西,要知道这些东西一旦招惹上是很难摆脱的,要不是今天有我,你现在在哪都不知道呢……”
盛亦岩碎碎念道,忽然双手被那个木头一样顿住的人紧紧捏住,他吓了一跳,连连朝后退了几步说:“放手!我告诉你我不跟你搞基啊!”
韩虎含着泪眼汪汪满眼感动看他,“呜呜呜!大师!原来你还活着啊!我以为你和那只鬼一起同归于尽了!我还心里很愧疚来着!”
“打住!”盛亦岩伸手止住他哭泣的话语,脸色不好道:“你以为我和他一起死了?”
韩虎丝毫没有感受到危险,还点头说:“是啊是啊!大师我好感动啊!”
“……”
盛亦岩朝天空大喊一声:“青冥剑!”青冥剑听到主人的呼喊破空而来,随后院子里就响起了男人的哭喊求饶声。
“大师!大师我错了!我不该诅咒你!”
盛亦岩没好气地拿着剑追在他身后:“那是诅咒的问题吗?我的实力就这么不堪一击吗?还和鬼殉情!老子今天不把你打的叫祖宗老子就不姓盛!”
“祖宗!!!”
——
后来莫渊得知盛亦岩灭了一只煞时,还颇为欣慰,说盛亦岩也能抓鬼了,咱们道观也是后继有人。
盛亦岩砸吧嘴看着莫渊乌黑顺发嘴里不着调说:“师傅啊!咱们道观有你就够了!我修为不好又不用功,要是没有师傅监督的话,道观到了我手上那也会被我卖了。”
莫渊狠狠愣了一下,想起盛亦岩的性子,还真有可能,遂气急地一掌拍向他后背骂道:“胡闹!道观怎可卖给别人?!”
盛亦岩睁着眼胡扯:“那弟子要是没钱了不就卖了好娶媳妇吗?师傅你不知道现在娶媳妇有多难,要有车有房,还要有颜值,弟子除了最后一样其它什么都没有,所以就靠着道观啦!”
莫渊瞪他,这个弟子真是能说!瞪着瞪着,自己又气笑了。
和他较什么劲呢,罢了,大不了,自己再多看着他几年,到了……再做打算吧。
盛亦岩嬉皮笑脸看他。
他还没意识到,莫渊的弟子离火是不可能这样跳脱,敢和莫渊调侃的人,但他已经习惯了这具身体,所以不自觉地就将原来的性子展露出来,而莫渊似乎也没发现到自己的弟子被掉了个包,依旧用着责备而纵容的眼神看着他。
他唯一收过的弟子,就是眼前的少年,从八岁到二十三岁,十五年,莫渊和离火从未分离过,春寒夏暑,莫渊始终记得有个少年叫自己师傅。
小小的一只,脸上带着怯怯的表情,举起好不容易堆成的小雪人,声音喏喏:“师傅,这是我堆的,好看吗?”
“好看,他有名字吗?”
“他叫师傅。”
“师傅叫什么啊?”
“师傅叫莫渊。”
莫渊……
做完法事,出云观一众弟子就该走了,莫渊亲自在道观门口送离他们,盛亦岩站在莫渊身边,脸上挂着一抹假笑。
“哈哈哈哈!谢谢你们来帮忙啊!回去我会叫师傅写信给出云观道长,让他们给你们加餐啊!”
肖临水脸上同样挂着一抹假笑,拍拍他的胳膊,明明心里在咬牙切齿,偏偏嘴上还要谦虚道:“不用不用,都是举手之劳,欢迎道长来我们道观观礼指导。”
两个人互相假笑较着劲,谁都不放过谁。莫渊淡淡道:“好了,时辰不早,离火不要耽误了。”
盛亦岩和肖临水最后对视了一眼,这才各自收回冒着火的目光。
而后霍风走过来,盛亦岩看见他神色颇有些复杂。
“兄弟,我还记得你当初对我不屑一顾居高临下的模样,现在要来取得我的原谅了吗?抱歉,我做不到。”
霍风:“……你说什么?”
“哦抱歉!”盛亦岩无谓地耸耸肩,“最近看港台剧走火入魔了。”
霍风:“……”
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保重。”
盛亦岩笑眯眯道:“好呀好呀。”而后目送他们离开。
莫渊面上带着浅浅笑意,等一行人远离后,他才回头点点弟子顽劣的脑袋:“不可玩笑。”
盛亦岩嗯嗯啊啊敷衍几句,嘴里一套心里一套,心说自己该咋样还是怎样,莫渊又不可能时时刻刻看着他。
莫渊看他飘移的眼神就知道这人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无奈浅笑。
对这个徒弟,他也无可奈何。
莫渊摇摇头,最后又像是想起什么般,回头淡淡看了眼出云观弟子离开的方向。
刚刚那叫霍风的弟子离开时最后看了眼离火,那道眼神里似乎包含了很多信息,十分复杂,像是愧疚,又像是算计,莫渊心里泛起一股隐约的不详感,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失控了……
盛亦岩今年不过二十多岁,还是个爱玩的少年,来到与他生活的社会相似的世界,玩瘾一下子上来了,看见电脑就走不动,想要摸上去打几盘。
奈何莫渊思想古板,不准他碰这些东西,还警告他要是玩物丧志,莫渊便不要他了,盛亦岩怎么会听?即使莫渊当初说这句话时表情是多么严肃,但盛亦岩还是不认为莫渊会将他赶出去。
处了这么多年,就是两个没有感情的夫妻那也能处出亲人般的感情,更何况是对莫渊“图谋不轨”的盛亦岩,;两人形影不离这儿多年,盛亦岩才不信莫渊会把自己赶走呢。
少年贼兮兮地从道观跑出来,颠颠趁着莫渊不注意跑到街上唯一一家网吧,在里面大杀四方起来。
“打啊!打啊!别怂!上啊!”
“卧槽!赶紧回去啊!别送了!”
“说你呢!懂不懂这游戏怎么玩啊!”
在每个玩家电脑前晃了一圈后,盛亦岩发现,他已经被网吧里的人包围了。
“干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你厉害,你怎么不上啊?”
一个头染黄毛的青年裸着肌肉纠结的胳膊走过来,状似亲昵的在他耳边说:“兄弟,看起来你好像对这里很熟?”
一口烟喷出来,盛亦岩呛了一下咳嗽几声,眼里冒出点点泪花。
“不熟啊。”
“不熟?!不熟那你叫啥子叫!你个瓜娃子!”黄毛一下子就怒了,单手将盛亦岩拎小鸡一样拎起来,拖着他往外面走。
“喂!喂!放我下来!”他努力挣扎,这具身体却丝毫使不上力,只能被他屈辱地从地上拖走。
黄毛青年嗤笑一声:“毛都没长齐的家伙,还敢出来丢人现眼,等你毛长齐了再出来吧!”
“哈哈哈哈哈!”
周围响起黄毛青年跟班的嘲笑声,盛亦岩在他们越来越放肆的嘲笑讽刺声中,鲜红的唇紧紧咬在一起,眸中闪过浓浓怨恨。
他好像……又看到了过去那个一直被欺负的自己,被人打骂,被人叫野种,拳打脚踢……尊严像是垃圾一样被扔在脚下,只是为了让他们开心,磅礴大雨浇在他身上,盛亦岩的心好像都是冷的。
“我叫你放开啊!”
作者有话说
我得说声抱歉……看直播看到现在一直没有更新,还迟了……but,啊啊ig赢了真开心啊!祝贺ig!第一百五十四章 师傅有鬼啊!
“唰!”
鲜红的血像是细雨一般喷洒在脸上,温热而腥臭的气息传到鼻尖,从鼻尖一直到肺腑,脆弱的肺腑忍受不了这股气息,一下子吐出来,一股酸臭味同样飘散在空气中。
“鬼……你是鬼……”
青年用惊惧的目光看着面前那一直低着头的少年,少年手中握着一把青色的剑,剑尖滴滴答答递着血,在地面溅开一朵暗红的花。
“鬼啊!”尖叫声这时候才爆发了出来,所有人都朝身后那唯一的建筑物跑过去,仿佛那散着光的地方是自己唯一的保护者,所有黑暗和罪恶都在他里面无所遁型。
“滴答滴答!”
还在滴血。
红色的血好像一直滴不完,为什么?
少年抬起他一直低垂的眼睛,哦,原来剑上插着一个人呐。
血红的眼睛。
——
莫渊匆匆赶到警察局时,在熙熙攘攘的警察局一眼就看到自己那可怜的小弟子,缩在角落里抱着青冥剑,仿佛那把剑是他唯一的慰藉,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开。
莫渊看清他并没有受伤,神色微微放松,吐了口气,而后又提起心来看向那联系自己的警察。
“请问我的徒弟犯了什么事,你们要把他抓到这里来?”
警察扫了眼角落里的少年,并没有对方现在开始看起来很沉默就心生怜悯,而是用着异样的、嫌恶的、甚至是厌弃的目光紧盯着少年:“你是他师傅啊?他杀人了你不知道啊?真是……”
莫渊以为自己听错了,用惊疑的目光看着他,警察将电脑推给他看,黑白的画面不太清楚,但仍能够大致看见一个轮廓。
一个少年抬手招来一把剑,刺穿了对面的男人,鲜血喷出来糊了他一脸,少年双眼漠然,仿佛面前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体。
殷红的血、黑发少年、冷漠的表情……这一切组成了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所有人都能看到,少年是真的、真的要毁灭了面前的一切。
包括自己。
警察已经立案,盛亦岩现在只能待在这里,莫渊填好一些调查表后,余光处忽然看见一个警察走到那个角落,而后带起角落的少年。
莫渊拉住他说:“警察,你要把他带到哪里?”
那个男警察头也不抬,只是将盛亦岩带起来,而后从腰间拿起一把钥匙漫不经心说:“哦,监狱啊,杀了人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关起来了,万一又出去杀人怎门办?”
少年像是失去意识一般任由他们带走,莫渊握住他的手想要叫他别害怕时,他才发现不对劲。
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不像是一双人类的手。
莫渊轻轻皱起眉看着盛亦岩的眼睛。
没有一丝焦距。
他心里涌上一股浓烈的违和感,这样子的盛亦岩完全与之前不同,会不会……他捏了捏少年的手低声说:“别担心,好好照顾自己。”
旁边的警察拉过他:“干什么干什么?不准私下和嫌疑犯交流,不知道规矩吗?”
莫渊放开他的手,歉意地笑:“抱歉,我只是想要安慰一下我徒弟。”
警察轻蔑地看着他,监控都已经拍下来了还安慰,难道还想要抵赖吗?
莫渊就这么看着少年被警察带走,他真的一次都没有回头看他,莫渊心里像是被棉絮堵住一样透不过起来。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他知道盛亦岩现在基本已经被认定是杀人犯了,但莫渊总觉得这其中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出了警局后,他立刻烧了一张符纸,传给那个久不联系的人。
幽暗的监狱里,少年一个人待在一个监狱中,警察考虑到他是个孩子,现在心态可能会很不稳,如果与其它牢犯关在一起的话,容易攻击其他人,所以他们协商将少年单独关在一间监狱。
逼仄的房子里,一个少年缩起身子靠在角落,他低着头,全身脏兮兮的,就连头发上还有干了的暗黑色水渍结成一团一团,腥臭的气味传过来,少年却一点儿都不在意自己此刻形象有多么糟糕,那双漆黑的眸子一直无神,他的魂好像已经与肉体分离,只剩下一具空空的躯壳。
铁窗外路过一个警察,他看了眼门内安静到诡异的少年,却丝毫不敢放松。
他刚刚才知道,原来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长相清秀的少年竟然是个杀人犯,只是因为口角争斗就将对方杀了。
警察摇摇头叹息一句太年轻,又回头漠然看了他一眼才离开,身后低着头的少年似乎毫无所觉,他已经保持这样的姿势很久了。
混沌中,似乎有一阵电流穿透时空达到这个平行节点,“宿主?宿主?”
“检测,宿主现在的精神状态出现问题,请问是否要解救?”
“解救。”
“检测,解救需要5%的能量,请问是否需要解救?”
“……宿主请稍等,等系统恢复了能量再来救您。”电流滋滋了几声,像一阵潮水一般退回去了,干净利落。
……
如果盛亦岩还清醒的话,大概会狠狠唾弃系统忘恩负义吧。
可惜盛亦岩现在的意识一片朦胧,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团虫茧包裹在一起,感受不到外界,也无法突破这个屏障。
他努力地想要苏醒,要离开这个逼仄的茧,最后却总是被一只手拉回去。那只手很小,只有他手掌的一半大小,盛亦岩却怎么都挣脱不了他的约束,他朝后看去,想要知道是谁拉住了他,他看到了缩小版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