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沈家父母,沈家几个孩子瞬间就沉默了,气氛变得压抑而沉默。沈家父母不管对错,终究再也看不到这些了。
沈诚润对沈家父母没什么感情,毕竟只是记忆中的人,他又不是真的沈诚润,不想让姐弟二人沉浸悲伤,沈诚润就道:“诚然清雅,你们看看我制作的洋皂,成的话,趁天还没黑,我和小弟出去卖一波。”
沈清雅姐弟这才忘了沈家父母的事情,沈家从前还算富裕,当然用得起洋皂,沈清雅一看见这洋皂就惊喜道:“诚润,你制作的洋皂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我还以为会很粗糙,实际上并没有,这洋皂拿出去卖,你不说别人根本不知道是咱们家自己做出来的。”
沈诚然跟着道:“就是有点小,比洋行卖的肥皂小了一半。”
“我就是故意制成小的。”对上沈诚然姐弟不解的目光,沈诚润解释道:“洋行的肥皂多而且贵,一般人家都用不起。我们若是制作成一模一样,售价差不多,人家当然要买店里的,为什么要买我们这些小商贩兜售的,咱们一天一个地方,在顾客看来质量怎么保证?
制作成这么小的就不同了,价格便宜,还能单块卖。而我对咱们的客户群体定位就是那些本来舍不得买,但是单块就能买起的那些中层客户。”
沈诚润给沈家姐弟算账,“洋行里的洋皂一包要五个银元,共四块,算下来一块大约一元二角五分,咱们的肥皂只有洋行半块大小,就是六角二分五。”
听到这里沈诚然和沈清雅不仅捂住嘴巴,露出发财的表情。
“哥,我们不是要暴富了?”沈诚然纯真地问道。
沈诚润笑,“暴富暂时还不至于,但衣食无忧绝对没问题。”
“这还不算暴富,我们的成本一共才几十个铜元,一块肥皂就能卖六角,这利润也太大了。”沈清雅道。
“咱们不卖这么贵,我的定价是三角。”
“什么?”沈清雅和沈润之同时惊叫道。
沈诚然道:“哥,你是不是疯了,为什么卖这么便宜?”
“如果咱们的东西和洋行里的价格一样,为什么这些人要买咱们的而不买洋行里的?”沈诚润耐心解释,“洋行里的东西东西多好听,说出去还有面,可以吹牛一波。能买咱们卖的洋皂的顾客图的无非就是一个实惠。”
“所以我们要想尽快被这些中层客户接受,必须拿出比较实在的好处,而价格低廉就是最好的活招牌。”
沈诚然姐弟若有所思,明显被说动。
沈诚润接着道:“而且就算我们每块洋皂只卖三角钱,我们的利润就相当可观了,若是薄利多销,每天卖出六块,我们就可以赚到一元八角,本钱至多二三角,剩下一元五角都是净赚。”
“一元钱!”沈诚然声音都颤了,沈家最富裕的时候,每日净利润也不过三四块大洋而已。
“是的。”沈诚润肯定点头。
这么一算,沈诚然就不纠结定价了,只想着每天能卖出六块洋皂就好了。
“哥,咱们现在就出去卖洋皂吧,待会天黑就卖不了。”
“走吧。”
沈清雅道:“我也去。”
“姐你在家吧,你一个女孩子不好出去抛头露面。”倒不是沈诚润思想守旧封建,其实他倒乐意沈清雅出去见见世面。然而问题是现在不太平的是这个时代,沈清雅出去兜售东西可以,但是绝对不出十分钟就会有二流子流氓之流来调戏于她。甚至还可能发生其他意外,比如被人拐子盯上,发现沈家这么个情况,明显没有人可以撑腰,到时候暗拐就成明抢,进了烟花柳巷,可就为时已晚。
沈清雅很听话,就不再要去。
沈诚润给沈诚然两块洋皂,自己拿四块,也不着急吃饭,就打算先出去赚钱。
沈诚润刚抬脚迈出门,在桌上休息的小松鼠就蹭地一下窜过来,顺着沈诚润长衫下摆往上爬。
“我出去赚钱,你和姐在家。”
“诚润一会儿就回来,你听话,乖乖和我在家待着。”沈清雅也过来抱福福,福福发出激烈的吱吱叫声,在沈清雅手上死命挣扎。
沈诚润见福福挣扎得厉害,怕它加重身上的伤势,也知道小家伙这是没安全感,心里有阴影,妥协道:“算了,让它跟着吧。”
沈清雅问:“可你把它放在哪?”
沈诚润看了看,拿起墙角一个篮子,“把福福放在这里吧,正好也可以装洋皂,不然我拿着也费力。”
沈清雅刚抱着福福送至篮筐旁,福福就自己跳进去,沈诚润轻笑声。
沈诚然不以为然,他现在只想自己能吃饱就好。
“诚然,你知道这附近哪里住的是那些中层人士吗?就是家里有些资产,却也不是不需要算计的家庭?”沈诚润对这些不熟悉,原主之前就没关注过这方面。
沈诚然不同,他出来捡垃圾的时候哪边都跑,对这附近非常熟悉。
“哥,其实以前我们家就算你口中的中层人家,不如我们去原来我们住的地方卖卖试试?”沈诚然真的提议着,不知道沈诚润会不会答应。毕竟他们现在是以低一等的身份回去,就怕沈诚润自尊心强受不了这个。
没想到沈诚润竟满口答应,“可以,正好都是老熟识,也许能好卖些。”
沈诚润兄弟二人没舍得坐电车,就靠双腿走到原来沈家的住处,到这里的时候,正好赶上学生放学和下班时间。
沈诚润对沈诚然道:“你可以试着推荐给那些岁数大家里看着又不差钱的妇人,年纪大的妇人比较节俭,家里条件好又是用肥皂的,发现咱们的肥皂低廉,会抱着捡漏的心态买。”
“我知道的,哥。”沈诚然通过这段时间捡垃圾乞讨等自力更生的行为,已经自己摸索出一套看人下菜碟的生存规则。沈诚然反而担心沈诚润不会看人脸色,放不下读书人的架子,卖不出去东西。其实沈诚然的担心很有道理,若是原主,还真就非常有这个可能。
沈诚然这般自信,沈诚润就不再嘱咐他,只道:“你在街这边,我去街那边,你随时保持在我视线之内,不要离得太远,不然你一个小孩子身上带着钱很容易招贼。”
“嗯嗯。”沈诚然敷衍着点头,迫不及待想要向人售卖手中的洋皂,沈诚润看他这般猴急根本听不见去,也就不拉着他废话,只是更加注意沈诚然那边的动静。
兄弟二人分开,一个站在巷头,一个站在巷尾。
沈诚润双眸搜索着来往川流不息的人群,目光落在一位年纪在五十岁左右的妇人身上。
这妇人手中牵着两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两个小男孩手中都拿着零食啃得正欢。而妇人和小男孩的穿著都不错,虽然不是新衣,但却一个补丁都没有。正是后者让沈诚润肯定了这家人的经济条件。
沈诚润快走两步上前,露出亲近的笑意,“阿姨,我这里有洋皂,只需要三角钱,您要不要买一块?”
妇人双眼警惕地盯着沈润之,双手把孩子攥得更紧了。
沈诚润为了放松妇人的戒心,将篮子中的洋皂拿给妇人看。
“这是咱家的洋皂,只要三角钱,你在洋行里买一包可就要五元三角。”
妇人发现沈诚润竟真有洋皂,这才放心了不少,接过沈诚润的洋皂拿在手中看,感觉洋皂品相挺好,和洋行里的卖的没什么差别。
倒是小孩子眼尖,看见洋皂上的小松鼠图案道:“奶奶,皂上有只小松鼠,真好看,给我看看。”
妇人把洋皂给了自己的两个孙子玩,沈诚润也不阻止,妇人这倒挺满意。这少年不像洋行的伙计,那可是不让小孩子碰到。
不过妇人还有些不放心,问道:“你们这洋皂怎么这么便宜?洋行里的可是好贵。”
沈诚润脸不红气不喘地笑道:“阿姨实话跟你说了吧,这洋皂确实不是那些人制造的,是咱们国人自己生产的。我家有个亲戚,恰好在那家皂厂当个小管事……”后面的话沈诚润不说,妇人也心知肚明。
作者有话要说:
第019章
沈诚润这么讲只是为了放松妇人的戒心,也是最合理的一条。他不可能大剌剌告诉妇人这是他制作出来的,怕生日过得太好,没人惦记吗?
妇人显然信了,也就心动了,这就是捡漏,她试图讲价,“你再便宜点,反正你这东西也没成本。”
沈诚润做出一副着急的表情,“怎么没成本?难道我那亲戚弄出来不要我人情,人担那么大风险怎么可能不要人情。其实也赚的就是小头,大头都是我那亲戚拿。”
妇人本着能讲一分是一分的精神道:“你再让让,让我几分钱你也不亏。”
沈诚润顿时做出一副急了的表情,从小孩子手中夺回洋皂,“你不要就算了,这么便宜的东西可遇不可求,我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搞到呢,谁买到就是谁捡到,有的是人愿意要。”
沈诚润嘀嘀咕咕道:“要不是我家中穷,舍不得用这好玩意,我自己就留下了,这么便宜的洋皂这乌虚市再买不到了。”
别的小摊贩都是上赶着好话说尽求着顾客买,沈诚润这么反其道而行,故做出是对方捡便宜的样子,那妇人忽然就觉得这必然是自己占便宜的事情,不然哪有商家放着钱不赚。
那妇人拉着沈诚润道:“哎呀,你看看你这小伙子性子那么急干什么,我也没说我不买。”
沈诚润就问:“那你买几块?”
“一块。”妇人道:“我之前没见过这种洋皂,不知道好用不好用,总得试试。”
“当然。”沈诚润立刻就露出笑容,“这可是咱们乌虚市新开的皂厂生产的,肯定好用,就我这里有卖,别家都没有,你用好了再来买。”
妇人慢吞吞拿出三角钱递给沈诚润,接过肥皂随口道:“我要是用好,去哪里找你买?”
“我过几天就会来一趟,到时候你就能看见我。”
“行吧。”
妇人走后,沈诚润又如法炮制卖了两块洋皂给一位下班回来的三十左右岁的中年男人。那男人在黄包车上坐着,听他叫卖的是洋皂觉得稀奇就问了下价格,发现很是便宜,就直接买了两块。
“女士你好,我这里有上好的洋皂,一块只要三角钱,你要不要看看。”对面走来一位时髦女郎,沈诚润赶紧上前询问。
时髦女郎应该是用惯了洋皂的,她看着洋皂上的那只小松鼠新奇道:“你这洋皂倒是新奇,这样的松鼠图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似乎不是咱们乌虚市那两家皂厂只要出来的。”
遇上行家,沈诚润就不能用之前那套说辞,改口道:“女士,您真是慧眼如炬,这洋皂确实不是咱们乌虚市这两家皂厂生产的,但是我这洋皂质量也绝对不差。 ”
时髦女郎摆弄手中的洋皂,看着上面虽然简易却活灵活现的小松鼠随口问道:“这么便宜,你能赚到钱吗?”
沈诚润露出一个神秘微笑,“女士,你懂的,有些事情追根究底就没意思了,我们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秘密。”
时髦女郎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才多大,十六有了吗?说话怪有意思的。”
沈诚润眨眼笑道:“那女士你还买吗?”
“买吧。”
至此,沈诚润把自己带来的四块洋皂都卖光了。篮子中沉甸甸的银角子令沈诚润的心情大好,同时不免放松许多。虽然他知道自己制作的洋皂应该是一定能卖出去的,但真卖出去和知道还是有差别的,真到了这时候仍旧不可避免地兴奋。
沈诚润按耐下心中激动之情,找个阳光照射得到的地方,边晒着太阳边等沈诚然。
刚才他虽然在兜售自己这篮子里的洋皂,但也有时刻关注沈诚然的情况。他注意到沈诚然已经卖出去一块洋皂,还有一块没卖出去。
这个结果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而已是很好的,当然沈诚然的经历远不是普通的八岁孩子可比拟的,他更加成熟,也更加市侩。就是因为这样,沈诚润才没有帮助沈诚然,而是想锻炼他。
不过这期间,沈诚润一直关注着沈诚然的方向,大约一小时后,天色隐隐约约暗下来,沈诚然终于将最后一块肥皂卖出去。
“哥,我两块都卖完了,这是钱。”沈诚然一眼就看见站在阳光下赖洋洋晒太阳的沈诚润,高兴地蹦蹦跳跳跑过来。
“很棒。”当孩子是真的做得好,沈诚润从不会吝啬夸奖,有夸奖才会有动力。
“那是。”沈诚然傲娇地昂着小脑袋,那双昔日里阴沉沉充满压抑的眸子此时神采飞扬,拥有了这个年纪小孩子该有的天真烂漫。
沈诚然得意地睨着沈诚润,“哥,你还有几块没卖光,需不需要我帮忙?”
他刚才可是看见了,他哥就站在阳光下慵懒地晒太阳,根本就没积极推荐洋皂。他就知道,读书人就这样,好面,和铜臭沾边就觉丢份。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喜欢读书人,不喜欢他哥。他以后可不要读书,更加不要变成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他要努力赚钱,让他姐吃得饱饱的,要是能让他姐顿顿吃上大米饭就更好了。
沈诚润笑,虽说他哥一向笑得很温润,但是沈诚然总觉他哥这个笑有点微妙。
果然就听沈诚润道:“谢谢你的好心,不过我早就卖光了,都等你半天了。”
“怎么可能?”沈诚然不敢相信,扒着他哥的篮子看,就和趴在篮子里的小松鼠大眼瞪小眼。而福福的身下都是铜元,还有一枚银角子,福福就爬在铜元上面,还不舒服地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