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沉没看他,继续脱外套:“……上火。”
“不是,你怎么看上去情绪不高啊小关。”
“咋啦?去上课的时候还好好的……”周晓志也回头去看关沉,“校外导师讲课很垃圾吗?我就说你该留下来跟我们一起打游戏!”
席墨转过去用手肘杵了杵周晓志,说:“没有吧,我刚刚还看到我们班女生发新老师的照片,说人又帅讲课又好,任何人不去听沈老师的课她都会伤心。”
周晓志有点好奇地偏过头去:“谁呀!给我看看?”
席墨就在通讯器上调出来,拿给他看:“喏!”
“是挺帅啊,要不我们下节课去听听看?”
“OK啊,谁不喜欢帅帅的老师呢?”
席墨和周晓志聊high了,自动屏蔽关沉,不过他们本就不期待关沉给任何反馈。
关沉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抬起手碰了碰嘴唇,忽然心里莫名其妙地升起一阵烦躁。
他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对沈庭柯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愤怒、伤心、恐惧、绝望……这些情绪在沈庭柯消失后一样接一样地在他身上出现,关沉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已经恨透沈庭柯了,可他还是不受控制地按照沈庭柯的意愿去生活,拼命地想成为沈庭柯想让他成为的人。
这是为什么?
在刚刚那个昏暗的楼梯间里,关沉控制不住地想要吻他,想抱着他。
这又是为什么?
“我一定是疯了……”关沉心里默默地想。
确实,一遇上跟沈庭柯相关的事,他那颗智商超群的大脑就无法思考。
周五还有一节校外导师的课,席墨和周晓志相约去看,企图叫上关沉,被关沉拒绝了。
话痨二人组回来的时候,关沉在寝室里看书写作业。
周晓志偷偷凑过去瞄了一眼:“呀,沉沉写完借我抄哈!”
席墨笑着拍他一把:“想得美,别烦我沉哥,自己写。”
关沉抬了一下头,就算是理他们了。
他嘴上结了痂,痕迹还没消失,周晓志不知为什么,呆呆地看了他好久,笑了。
“你说说多奇怪,沈老师上火,咱沉哥也上火,而且你俩这一个下嘴唇破了,一个上嘴唇破了,怎么看怎么……”说到一半忍不住笑,周晓志发出一阵怪叫。
席墨看了看,也被他说笑了。
“哈哈哈哈!你别说,还真是……”
关沉重重地扔下笔,回头瞪着他俩:“少扯!”
席墨和周晓志不约而同地噤声,席墨还笑着在嘴上比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关沉转过头去,耳根红了一片。
难道这么明显吗?
关沉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拨出去上千条通讯,都石沉大海。晚上睡不着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害怕漏接通讯或留言,可每次他熬到双眼通红,都没有想要的结果。
如今三天两头就有陌生号码打过来,是谁不言而喻。
周六关沉做完兼职回学校,短短十分钟的路程,通讯器响了三次,都是沈庭柯申请的新号。
关沉头一次接了,听对方说了一句话就心下了然,挂断,再之后就没有接过了。
关沉因为那个贸然的吻而退避三舍,沈庭柯则不然,他这样纠缠关沉,就说明那个吻在他心里并不构成什么大的障碍。
偏偏这样的想法,是让关沉最恼火的……为什么他思来想去夜不能寐,沈庭柯永远云淡风轻游刃有余?
没想到沈庭柯居然追到了宿舍楼下。
他手里拎着一个保温壶,穿浅蓝色的薄针织外套和米白色的长裤,翻出衬衫领口。不再穿西装之后,他看起来跟学校的学生没什么两样。
周晓志、席墨和关沉三人并排下楼,看到他的时候神色各异。
好歹也是任课老师,而且还是这么受欢迎的任课老师,周晓志和席墨没理由不打招呼,他们迎上去,对着沈庭柯笑得花儿似的。
“沈老师好!”
“你们好。”沈庭柯点点头,问他们,“去食堂吃饭吗?”
“对!沈老师这是……打包好了带回家?”周晓志推了推眼镜,问。
“没有。”沈庭柯大大方方地笑了笑,对他说,“我是来找关沉的。”
两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身后关沉的脸上,带着打探和好奇。
关沉面色不善,看起来很冷淡。
“您找关沉做什么……”
“哎呀晓志!”
周晓志刚想说话,被席墨猛地打断。
“我们还有课要上,对不对?”席墨冲周晓志眨眼睛,飞快地拉住他的手,看向沈庭柯,“沈老师,那什么,你们聊,我俩快迟到了……”
“哎哎哎!今天星期六啊……”
周晓志一边说,一边被席墨拽着跑出去几米远。
宿舍楼下学生来来往往,只有关沉和沈庭柯站着不动,各怀心思,看上去很奇怪。
他们就这样僵持着,对视了几秒,沈庭柯先开口说话。
“你……嘴上的伤好了?”他纠结地抿了抿唇,眼神飘忽地看向别处。
关沉喉头动了动,“嗯”了一声,下颌角的线条紧绷着,随即又放松下来。
“你就为了说这个?”关沉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
关沉勾了勾书包肩带,企图从沈庭柯面前离开。
“哎!”沈庭柯伸手,抓住了关沉的手腕。
“松手。”关沉冷冷地说。
“我不……”沈庭柯耍赖,拉着他的手还晃了晃,小声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是太生我气了,才会有那种应激反应。”
“应激反应?”关沉皱了皱眉,猛地挥开他的手,“沈庭柯,你觉得我那是……”
一瞬之间,关沉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强压着火气,语气生硬。
“对,你觉得是就是……”
“别生气了,我是来跟你解释的。本来走之前肯定会找机会跟你说清楚,但是情况临时有一些变化,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总之……我当时需要尽快到A市去,参加一个带有保密性质的行动,要求必须切断一切通讯设备,所以……”
关沉冷笑了一声,问他:“那为什么结束后不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没想到我的通讯号卡保质期到了,没有及时续约,所以你拨的那些通讯、发的那些信息,我一条都没有收到。”沈庭柯越说声音越小,“对不起,哥错了……”
沈庭柯道歉的时候语气很软,眼神也躲躲闪闪,看上去让人没有理由怀疑他的诚意。
可关沉不信。
“你这段时间都跟席砚在一起?”
“呃……没有,我们通过几次话而已。”沈庭柯知道关沉一直对席砚有敌意,吞吞吐吐地说。
“沈庭柯。”关沉的脸色阴沉下来,语气听得人心惊,“你跟他保持联系,却让我找不到你?”
第36章 我要追你,没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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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工作是工作!”沈庭柯连忙说,“是因为工作才打给他的……别生气好吗?关沉,哥真的没想到你这么急着找我,是我的错,我缺心眼。别生气,我来的时候路过一家店,让他们给你熬了鸡汤,你学习任务这么重,得注意身体……”
沈庭柯献宝似的把保温壶捧到关沉面前,微微仰着脸看他,映着夕阳晚霞,笑容说不出的干净明媚。
“而且……而且房子我也收拾好了,你在宿舍住的不舒服就搬回来,咱们还跟以前一样,行吗?”
关沉不说话,就静静地盯着他,越看越觉得失望,觉得心口疼得无法自拔。
三言两语,就能让他这么多天的痛苦和煎熬都不作数……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道理。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和同情……”关沉一字一句地说道,伸出手指抵在沈庭柯胸口,俯视着他,制造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沈庭柯,我又不是席砚,讨好我对你没什么用。”
沈庭柯欲哭无泪:“我没有……我干嘛讨好你!我又干嘛讨好席砚?”
关沉冷笑着,说出的话跟刀刃一样锋利:“你不就是这样吗?一张嘴哄得别人团团转,恨不得全世界都围着你,对你感恩戴德?”
仿佛被谁按下了暂停键,空气仿佛凝固了。沈庭柯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关沉。
“你……你说什么……”
声音颤抖,眼眶泛红。
关沉看着他,忽然有一种报复得逞的快意。
他是让沈庭柯也感觉到痛了吗?真是个意外惊喜。
“我说的难道不是吗!”
关沉猛地打开沈庭柯捧着保温壶的手,保温壶脱手甩出去,外壳重重地磕在地上,盖子掉了,汤汁洒了出来,几滴油花溅在沈庭柯浅色的裤脚上……
“很意外吧沈庭柯……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我居然没有被你感化。”关沉残忍地笑了笑,“在你心里我现在应该怎么做?嗯?我应该感激涕零,然后当你的一条狗,一条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的狗?”
沈庭柯的眼眶蓦地红了,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关沉,很难相信这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
“然后你不想要的时候就一脚踢开……”
沈庭柯近乎呆滞得看着关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咬了咬嘴唇,倔强地把想哭的情绪憋回去,蹲下身去捡保温壶。
低头的一瞬间泪水滑落脸颊,沈庭柯随手抹了一把,模糊的视线里只有关沉的鞋尖。
他不想让关沉看到自己失态的样子,于是飞快地站起来,转身沉默地离开这个地方。
关沉说的没错,他难道不就是希望关沉什么都听他的吗?他难道不就是想掌控关沉的人生走向吗?这是沈庭柯的任务,从一开始他就带着很强的目的性,远没有那么高尚。
可是为什么听到关沉说这样的话,沈庭柯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痛?
能够不顾关沉对自己的看法,理智地做出选择的人,是246年的执行者K,可此刻觉得心痛、委屈的,却是234年,陪着关沉一路从肮脏的小巷子里走出来的那个沈庭柯……
这两种角色反复拉锯着,好像生生要把他撕裂。
沈庭柯走后,关沉站了很久,才把目光从沈庭柯离开的方向收回。
席墨和周晓志不知从哪里吃饱喝足回来,并排走到关沉面前。
席墨低头看了看地上的一片狼藉,又看了看关沉。
“你……你跟沈老师吵架了?”
周晓志也觉得奇怪,小声添上一句:“还把沈老师弄哭了……”
关沉刚想转身上楼,忽然愣了一下,一把抓住周晓志的肩膀:“你说什么!他……哭了?”
“嗯,我们回来的时候遇到他,眼眶红红的,打招呼都不理……”周晓志有点烦恼地挠了挠头,“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们认识?”
关沉退后一步,抬手在太阳穴处按了一阵子,紧锁着眉。
“不认识。”
周晓志和席墨对视了一眼,不太相信。
晚上八点钟,席砚刚刚洗完澡,打开电脑回复了几封邮件,门铃就响了。
他穿着浴袍起身去开门,看到门口走站着的人时忽然笑了。
沈庭柯头发被风吹得很乱,红着眼睛站在那儿一言不发,浅色牛仔裤的裤脚处沾着一些油渍,有点狼狈,看上去跟平日里精致明媚的人完全不一样。
“怎么了这是,快进来,让邻居看到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席砚一边说一边不厚道地笑,推着他的肩膀把人带到客厅坐下,自己转身去了浴室。
“你随便坐,我拿条湿毛巾给你擦擦……”
浴室里响起水声,片刻之后,席砚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条打湿的白毛巾。
席砚走过去,看了看沈庭柯,没说话,在他脚边蹲下来,伸手握住他的脚踝,用毛巾在裤脚处擦了擦。
浴袍的领口很低,这个角度沈庭柯一眼就看到席砚练得还不错的胸肌,他不自在地把席砚手里的毛巾夺过来,自己低头擦着裤脚。
“总裁,我可受不起这个……”
席砚笑了笑,站起来坐到他对面。
“怎么受不起?如果没有你,锦程怎么可能具备跟警方合作的资格。”
近几年来,由于箔星警方的技术手段有限,很多信息类犯罪案件侦破困难,激起了民众的不满,联盟总部针对这种情况,发布了一项与各大科技公司合作的计划。说直白一点就是,企业向箔星警方提供技术手段,换取行业内的优惠待遇,这对锦程科技来说是个好机会,席砚一直想这么做。
但联盟那边挑选合作者是很谨慎的,条条框框卡的很死,首先公司要有一部分工程师挂职在联盟的侦查机构,作为外聘的顾问。这是件苦差事,而且对工程师的个人发展并没有什么帮助,因此席砚手底下的工程师没人想去。
沈庭柯离职前一天,席砚跟他聊起这件事,没想到沈庭柯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席砚带着想要留住他的私心,当时就跟他签好了合同,第二天就送沈庭柯去了A市参加联盟外聘的培训和测试。
花了几个月,沈庭柯挂职在锦程科技,正式成为箔星警方的技术顾问,没想到第一个任务,竟然是到赫尔南德斯学院当卧底。
因为根据“猎鹰”犯罪团伙的行动轨迹,他们下一步很有可能对赫大下手。赫大在技术领域的一些前沿成果一旦被窃取,会给箔星甚至整个联盟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