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为所动,“让你失望我也没有办法。如果你已经决定了要走,那就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辛意田动了气,“你以为我不想吗?”
“我从来没有阻拦过你。”
她晃着手里的银行卡,咬牙切齿地说:“我本来连机票都买好了。为了你,不但退了票,甚至被读书的钱都拿出来。好,既然你不要,我明天就走,学校十号才开学,买机票还来得及。省得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说完她气冲冲地就往外走。董全见状忙跟上去,赔笑道:“辛小姐,谢先生这两天心情特别不好,你别跟他计较。你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了,我要回去了。”
“辛小姐,你一个人来的北京吧?晚上你住哪儿?安不安全?还是让我送你回去吧。”董全关心地说。
她婉拒了,“董哥,真不用。晚上我住唐译那儿,地铁直达,很安全的。明天一大早我就回上临。你快回去吧,他刚才不是说还有事让你去办吗?”
董全见她去意甚坚,谢得又犯倔,这当口就是给他们俩说和也没用,只得叮嘱她路上小心,有些担心地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霓虹闪烁的夜色里。
Chapter 22 对不起
睡在外面沙发上的董全半夜被卧室里传来的动静惊醒了。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两点五十五。里面断断续续地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直没有消停。他有些担心,最后还是披衣起来,敲了敲门,低声问:“谢先生,你还没睡?头还痛吗?要不要去医院?”
谢得打开门,揉了揉太阳穴说:“我睡不着。”他仍旧穿着白天穿的那身衣服,外套皱巴巴地贴在身上,衬衫领口的口子解开两颗,领带挂在脖子上,袖子挽到手肘处,显然一直没有睡。
董全劝道:“谢先生,你这样整夜整夜不睡觉可不行。”
他在房间里不停地走来走去,坐卧不宁,样子很焦虑,和平常为生意上的事情烦恼又有所不同,焦虑中仿佛带着一种惶恐。他试图通过和董全说话缓解内心紧张不安的情绪,“董全,有时候我真想化成一阵风,死掉算了,反正生无可恋。”
董全受到很大的惊吓,呆呆地看着他。
他察觉到了,忙说:“你放心,我只是随便说说。一个人再坚强乐观,一生中也难免会冒出几次想死的念头。我就是死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别人还以为我谢得穷途末路了,不得不自杀呢。”
董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心念电转,最后笑小声说:“谢先生,辛小姐明天就回上临了。”
他浑身一僵,若无其事地说:“是吗?”
“辛小姐走的时候,样子看起来很不好,脸色白里透青,别是病了吧?”
“嗯。”谢得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董全见他反应如此冷淡,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只得识相地闭嘴,“谢先生,我出去了,你早点睡。”带上门离开。
辛意田是被饿醒的。晚上从谢得处回来,她一时饿过了头没有胃口,加上旅途奔波劳累,澡也没洗趴在沙发上浑浑噩噩睡着了。不承想睡魔餍足后,饿魔却找上了她。她本想忍到天亮再说,哪知越是这样想越睡不着,肚子里面仿佛住了一只鸟儿,时不时发出咕咕的声音。
她轻轻爬起来,撩起窗帘往外看了一眼。外面什么都看不见,天地黑得浓墨。凌晨四点半,万籁无声,唯有墙上挂着的中标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听起来分外清晰。
她记得小区外面有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她不想吵醒唐译,拿了钱包和钥匙,蹑手蹑脚出了门。夜凉如水,路上一个人都没有,高耸的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是那样的安静又孤独。
出了小区,她横穿马路,朝对面的便利店跑去。出来的时候左手拿着一个大面包,右手拿着一瓶水,一路走一路吃。
路边停着的一辆车的车灯突然亮起来,像一把利剑,把黑夜劈成两半。她忙伸手挡住眼睛,眼前的一切全笼罩在强烈的灯光里,什么都看不见。
车门推开,一个人朝她走过来。
那人走到近处,她才看清楚是谢得,吃了一惊。
“你晚上没吃饭吗?”他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温和,截然不同于几个小时前表现出的激动愤怒。
“嗯,忘了吃。你来干什么?”辛意田的脸色有些不快。
他忘了说话,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她随时会在眼前消失一样。他用力闻着风中拂过的她的味道,啊,那是一种像镇静剂一样令人安心的气味。他要确认她在他身边,随时随地触手可及。此时此刻,他是如此需要她。
他决定不做任何隐瞒,既不拐弯抹角,也不敏感嫉妒,放下自尊开诚布公地说:“我来找你。我睡不着,我很后悔晚上说的那些话。”
辛意田停下喝水的动作,一双眼睛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最后叹息了一声,问:“然后呢?”她的一曲听起来似乎漠不关心。
“我不想让你走,我不要你离开我,我没有办法不爱你。”
她转过头去,冷冷地说:“可是你认为我不爱你。”
“那是因为嫉妒蒙蔽了心智。我知道你是爱我的!”
辛意田不说话。
他轻轻吁了口气,看着她皱眉说:“一百五十万,这么多的钱不像是你能拿得出来的。”
“你不要门缝里瞧人——把人瞧扁了。”她哼了一声,“说起来还要谢谢你呢。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想要出国,不出国也不会把股票、基金都卖了,若是不卖等到现在,别说一百五十万,五十万都拿不出来。”
“那你要怎么谢我?以身相许好不好?”谢得想要上前抱住她,但是被她一个闪身躲过了。
“我不要——”她骄傲地撇过脸去,不屑一顾。
谢得懊恼不已,伸出手仅仅地抱住她,抱得她几乎窒息。辛意田一开始不愿意,但是随着谢得力道的加重,慢慢地放弃了挣扎,心中百感交集。从他们分手到现在,她感觉像是一生的力气都用尽了,恍恍惚惚以为大限将至。
那就让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吧!在凌晨四点半,空无一人的街头,趁大限还没有到来之前,放下所谓的矜持、自尊。消除一切障碍,尽情地去爱!
她爱他,他也爱她,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
时间在两人之间仿佛停止了流动,天地间只剩下执迷不悟的他们。谢得在她耳边喃喃低语:“辛意田,对不起——”
辛意田没好气地说:“对不起什么?你说清楚。”
“所有。”
“哼,你倒会省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她口里说着威胁的话,笑意却忍不住在脸上荡漾开来。
“那就用一辈子的时间慢慢算,好不好?”
她突然冒出一句,“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谢得有些错愕,想起自己对她的那些伤害,慢慢放开了她,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辛意田本想再捉弄一下他,但不忍心看到他如此失望,双手环抱住他的腰,把头埋进他胸口,轻声说:“因为我爱你啊。”
“真的吗?”他神情显得很激动,料不到她竟会在这个时候说出爱的誓言,感觉像是幻听一般,犹自不敢相信地问:“比爱哥哥还爱?”
辛意田无奈之极,叹气说:“我说过,我只是暗恋他。你这个醋吃得也未免太不讲道理。”
他小心翼翼地问:“可是,如果哥哥也喜欢你呢?”
“你烦不烦啊?好吧,我们用数理逻辑的方法来论证一下,看看结果是怎样。首先,假设你的这个问题是成立的,那么不论是我主动跟他在一起还是你把我让给他,因为他的不存在,得到的结果都是谬论。所以,问题根本就不成立。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听起来我好像有点杞人忧天。”他终于释然。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没有比较的必要。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怎可相提并论?
“你本来就是。成天胡思乱想什么啊!”
谢得双手捧着她的脸轻轻摩挲着,叹息道:“我原本以为,跟你分手,我只不过回到从前没有你的日子,没什么不可以的,可是后来才发现不是的。得到再失去,永远都回不到从前。如果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我不会知道那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一件事。你的离开,我也不会那么难以忍受。”
辛意田听得眼睛有些湿润,吸了吸鼻子说:“我之所以要出国,是因为想赶快把你忘记。每一件和你有关的事情都让我感到痛苦。可是等到真正要走的时候才发现,其实我心里一点儿都不想走,我一直在自欺欺人。就算我们分手了,只要我留在国内,我还是有机会可以看到你,常常听到你的消息,哪怕我们一句话都不说,那也比彻底失去你的消息要好。我曾经幻想过,在各种场合碰到你,然后擦肩而过。就算这样,我也愿意留下来。当然,后来因为没有钱走不成也是一大原因。”她低下头自嘲地说道。
谢得直至此刻脑子才转过弯来,原来辛意田竟如此深爱着他!
两人额头贴着额头许久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故意东张西望,大声说:“银行卡呢?在哪里?我要赶快把它藏起来。晚上说了那么多不中听的话,我很怕你一气之下真的走了。”
她双手捂脸,尴尬不已,笑说:“我说买机票还来得及的那些话,都是气话。大家都知道我要出国,突然又不去了,我已经够不好意思了的了。这要是没过几天又说去——唉,我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两人相视一笑。
谢得紧紧牵着她的手放在嘴边,闭上眼睛呓语般说:“我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做出分手决定的那一刹那,你不知道我有多痛苦,灵魂仿佛飘出了身体,什么知觉都没有了。更让我痛苦的是分手的那些日子,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一直在后悔,后悔得五脏六腑都疼了,可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使得我没法去找你。”
“那你还是赶快会酒店睡觉去吧。”辛意田看着他心疼地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健康状况多么让人担心?”
“我累了,开不动车子,就在车里睡一会儿。你陪着我,不要走,好不哈?”谢得伸出右手,牢牢攥着她的左手。
她点了点头,“好,你睡吧。天快亮了,我吃饱了,也想眯一会儿。”
两人坐进车里把椅子放倒,双手交握,在极度的疲惫中安心地睡去。
辛意田睡觉的时候畏光,因此当阳光透过车窗射进车里的时候,她很快醒了。谢得还在沉睡,一动不动、呼吸均匀——他似乎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睡梦中他仍然握着她的手,辛意田想抽出来,没有成功。她用右手轻轻那个抬起他的左手——突然手腕被人捏住。
谢得睁开眼睛,双手把她按在胸前,捏了捏她的鼻子,声音带着早晨醒来特有的沙哑,笑道:“干什么?”
“我想看几点钟。”
他抬起左腕,看了眼手表,“八点二十。”
辛意田忙从他身上爬起来,“这么晚了?我要赶火车。”
他有些失望,“你还要走吗?”
“当然,火车票早就买好了。我要赶紧找工作养活自己。你也要工作啊。”
谢得叹了口气,“唉,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送你去火车站。”
回到住处洗漱,唐译已经上班去了。她早上起来没看见辛意田,猜想她心情不佳,大概出门呼吸新鲜空气去了。本想打她电话,发现她手机没带放在茶几上,因此留了一张纸条,说她赶着上班,请她自便。辛意田忙给她发了一条短信,说她上午的火车回上临,谢谢她留宿和招待,房间钥匙放在茶几上。
路上她问谢得:“昨晚你什么时候来的?是不是要不出来,你就一直等到天亮啊?”
“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当时我心里乱得很,不知道见到你要说些什么,宁愿坐在车里等一夜,也不想在电话里说。谁知道你饿得睡不着,跑出来买东西吃。你说我们是不是有心灵感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