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回头不要命地直攻,随后,南边突袭的兵马让他们顿时措手不及;再来是城里不知道
从哪儿冒出来的偷袭,教他们分不出谁是兵谁是民,仿佛故意乔装成平民百姓暗中偷袭
似的。
如此三方并进,不过片刻,州城里吐蕃兵腾腾嘶吼的杀气已弱,反倒是逃命流窜的
呼救声渐强。
待东方天空初露鱼肚白时,战事已息,留下满目疮痍的州城和死伤横卧街头的平民
百姓、蕃兵和唐朝兵卒,袅袅四起的尘烟无言的诉着战后的空虚哀戚。
“所以才说讨厌打仗。”屠允武下马踢开挡路的木块,气得咬牙。“那票狗官只会
逃命!”本想趁乱宰了何达那混帐,却从副将口中得知战事乍起,他人早已逃离州的消
息,更让他觉得火大。
“张嘴。”宫仲修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屠允武不疑有他,直觉就是张嘴。
等到某物掉进自己嘴里,才想起过去曾有相同的经历。
“天,不会是……”
“红花草。”被他紧皱的怪表情逗笑,宫仲修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不是黄连,
你尽管放心。”
呼——屠允武闻言,这才放心地咀嚼起来,任微凉的甜味沁入心肺,降了些许肝火。
“你在怕什么?”不明就里的风唳行瞪着他,直呼大惊小怪、恶人没胆。
“风、唳、行!”
“喝!”这才可怕!风唳行心惊胆战地看向四周,还好,只闻声音尚不见人。“哪
个家伙多嘴告诉他的?”
“被芒草划伤和刀伤迥然不同,你以为鸿翼是傻子吗?”宫仲修提醒他。
“风、唳、行!”
不行!声音愈来愈近了。“我先走,后会有期!”虽说有呼延律龙在不用怕,可要
是他打不过西门独傲怎么办?之前没想过这问题,现下想起还不算太晚。
心念一起,风唳行拉起呼延律龙拔腿就跑。
“那傻子连听音辨位的功夫都没有吗?”屠允武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疑惑地说道:
“他知不知道鸿翼的声音就是从那儿发出来的啊?”
他困惑的语调让宫仲修抑忍不住噗哧笑出声。
“我们也走吧!”州虽然守住,但何达定会回京告他一状,反正他早想辞官,不如
趁此时机离去。“嗯。”宫仲修颔首,他先前已召集城里的大夫为伤者医治,这里也没
有他的事,自然也没有留下的必要。
“将军请留步!”林进的声音喊住他们的脚步。
屠允武回头。“你怎么喘成这个样子,真是丢脸。”
哪……哪管得了丢不丢脸!“将、将军……那个……大伙儿问……接下来……该怎
么办?呼呼……”
“我已经不是将军了。”屠允武挥手直笑,似乎非常满意自己现在的身份。
“现在我可是钦命要犯,什么军务啊、边防的都跟我无关。”
“哪能这样啊!”林进惊愕直呼:“咱们一同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您怎么能说不管
就不管呢!”都这节骨眼还这么任性!说话的口气像小孩子一样,说不玩就不玩,他把
他们七万大军当啥?“不能这样啦!将军,我们——”
“都说我不是将军了。”屠允武拍上昔日副将肩膀。“如果你想当就给你当好了。”
他当将军!“我……哪能这样?”林进几乎是尖叫出声。“将军!您好歹也要把弟
兄们发落好才成啊!”
“你那么想要打仗?”奇怪,他怎么不知道这副将这么爱打仗。
“谁爱打仗啊!”说这是什么话!“我林进上有高堂父母、下有妻小儿女,我爱打
仗个鬼!谁不想回乡一家团圆。”
“那就回乡啊!”
“天晓得我多想回去看看妻儿,不知道……什么?您说什么?”他有没有听错?刚
才主子说回乡两字!
“若你还当我是将军,那好!我最后一个命令是——回营烧毁军册,让大伙儿解甲
归田。”
“烧……烧军册?!解甲归田?”他是不是在做梦啊?“您是说大家可以回乡去?”
“我说了算,只要军册烧毁,兵部绝对查不到人,也找不到人算帐不是吗?”
“真的可以?”可以离开战场,可以回他家乡,回到日夜挂念的妻儿身边共享天伦?
“将军?”
“天老爷!”屠允武困窘地叫出声:“堂堂男子汉掉什么眼泪!去去去,快去办我
交代的事!”
“是!将军!”林进粗鲁地擦干眼泪,兴高采烈地往营地奔去。
“这样好吗?”宫仲修不免心生疑问。“撤离边防,那大唐——”
“大唐国运与我们何干,看看这四周,不停的征战带来什么?大唐国运有因此而强
盛吗?”
“但是——”
“我不在乎大唐天命如何,我说过虚名浮利在我眼里不值一文。”
“但生活总需要银两。”宫仲修点出事实。“别忘了,我们身上连一文钱都没有。”
“呃……”屠允武瞪着他好半晌,不得不点头。“这倒也是。”语毕,立刻转了方
向。
“你干嘛又回军营?”
“总得拿点军饷吧!”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军饷有多重要。
难怪傻子风唳行老是把军饷挂在嘴上。
尾声
三个月后,长安城再逢民心浮动。
何达带回河西节度使屠允武通敌叛国的消息让唐玄宗为之震怒,正要下旨派人捉拿
时,又传威武军与吐蕃战后兵败如山倒,完全瓦解。
文武百官个个脸色惨白,呆茫互望良久。
直到金銮殿上咚的一声。
“皇、皇上!”
大唐西方屏障,就此彻底崩解。
史末
昔日——
龙城飞将皆俱在,胡马难以渡关山,东有镂远北灵武,西有威武护大唐。
今日——
龙城飞将已不在,安能不使胡马渡关山。
终至,天宝十四年——
安史之乱起……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