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市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说书唱戏的,跳舞的演杂技的,当然那也少不了“聚赌”的人群。阮青梅进了瓦子后直奔最吵闹的方向,果然看到一群人在围着一块空地。空地中间一张桌子,上面有两个中年男人在一个罐子里斗蛐蛐。
左边的蛐蛐肢体强健,体型巨大罕见,振翅的时候尤其威武,右边的蛐蛐小一些,但非常活泼,鸣声有力。
阮青梅挤进人群,在周围看了一圈,果然看见了龙轻野。
系统:【龙傲天】,危!
他一脚踩在凳子上,正聚精会神地看蛐蛐,丝毫没注意到“危险”的来临。
龙轻野刚才已经用那些珍宝换了一些银票,这会儿都握在手上。斗蟋蟀这事他不算行家,但是他相信自己的“气运”。
押注前,龙轻野跟身边的人问:“哎,你们都押谁?”
“当然是神威将军!”周围人道,“看见没,大的那个,‘神威将军’,连战十五场了!”
龙轻野皱眉:“我看另一个有劲儿,不差。”
那人白了他一眼:“那你去押它啊,又没人拦你。”
不听老人言,不听,还问?
龙轻野轻蔑一笑,他对自己的赌运向来很有信心,从小到大,他就是靠着这身气运一点次次逢凶化吉,在沧浪家无声的刀剑中存活下来。
“押就押。”他将一打银票丢在左边筐里,“就押那小家伙,叫……叫什么?斗战胜佛是吧,就他!”
这回看谁还来分他的气……突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猴哥!冲啊!”
“大师兄咬他!”
“斗战胜佛你是最棒的!妈妈爱你——”
龙轻野背后一阵发寒,他回过头,果然见一个时辰前刚刚分开的阮青梅混在人群中,将手里的一把银票想也不想地投入左边筐中。
“吱——”一阵振翅之后,就见“斗战胜佛”后腿一蹬,发起攻势,连战连捷的神威将军似乎被对手的士气震慑住,缓缓后退,最后居然一跃跳出了罐子。
“神威将军逃了!输了输了!”
“斗战胜佛获胜!”
一声锣响,阮青梅热烈欢呼,冲到箩筐旁边,开始了“进账时间”。
她勒紧了鼓鼓的芥子袋,一抬头,故作惊讶地道:“哎呀,老六兄,想不到这么快就见面了,好巧啊。我又赢了,这次请你喝糖水吧。”
“……多谢。”龙轻野仿佛都听见了自己咬牙的声音。
快到中午的时候,瓦市边的一家规模不大的赌坊开门,人群一拥而入,沉静的室内几乎瞬间喧闹起来,骰子声呐喊声不绝于耳。
龙轻野进门前忽地一顿,他诡异地前后左右地张望了一圈,确定无人,终于松了口气,信心十足地迈过门槛。
在这样的小赌坊不能太张扬,一旦被庄家盯上,对方很可能会使出下三滥的手段赖账。龙轻野轻车熟路地玩了几把,故意输多赢少,感觉时机差不多成熟了,才装作恼羞成怒,将筹码全部押上。
“一局定生死!”
他这次玩得不是大小,是摇点数,阮青梅来了他也不怕。
昨晚上的事他越想越憋屈,今天他非得连本带利都捞回来不可!
想着,龙轻野发了狠:“今天算你们有眼福,看小爷给你们亮个绝活。”
就见他单手执筒摇了个天花乱坠,最后“当”地一扣,扣出一个地动山摇。
“都看着——一柱擎天!”
众人为他气势所震撼,聚精会神,屏气凝神,就见随着竹筒掀开,两枚骰子摞成一摞,只要第三颗骰子也在上面……
突然,背后那桌一阵骚动,噩梦般的女声传来:“哎呀,运气不好,输了一两银子呢,这还是我第一次输,唉!真生气!”
阮青梅说着,含了暗劲一拍桌子,一副扼腕的样子。
她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力道”?桌子纹丝不动,无人在意。然而龙轻野开盅的同时,第二颗骰子却突兀地一颤,一歪,落地,滚出一个五点,再看桌上已然翻天的另外两个筛子……加起来足足“十四点”。
“大,庄家胜。”
龙轻野震惊:“刚才有人踢桌子!”
庄家不悦:“我们这么多人看着,除了你哪有人碰桌子?”
龙轻野还要辩驳,却猛地被人挤开,就见阮青梅冲到这桌,大喊了一声:“哇,不是吧?这都能赢,不好意思各位,这桌是我坐庄。”
她刚才出了大价钱,跟庄家包了一场,说好了盈亏自负。
真好,看起来没亏。
阮青梅笑眯眯地打开芥子袋,继续划拉银子,一抬头,露出“超级”惊讶的表情:“咦?老六兄,又见面啦。你怎么这个脸色,啊,我赢的该不会是你的钱吧?”
不会吧不会吧,你输了这么多啊,不会那么衰吧?她就不一样啦,只输了一两银子……还是故意哒。
“真不好意思,这回你看看你还想吃什么,我请你吧?”
阮青梅一脸“诚恳”地问。
作者有话说:
龙轻野:就没完了是吧?!
第34章 醋
龙轻野再迟钝也意识到事情不对。
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阮青梅显然就是在针对他。
他重新打量阮青梅,小姑娘唇红齿白,娇俏讨喜,一双美眸灵动,乍看热切殷勤,实则带着恶劣的调侃和讥诮。
为什么?他曾经得罪过她吗?
一个女人,一个漂亮女人,莫名其妙老是找自己麻烦,他只能联想到一件事——桃花债。
龙轻野皱眉,他最怕这个。
他这个人不仅运气好,桃花运也十分旺盛,经常莫名其妙地被女人缠上。就比如先前的十姨太,原本只是说好要结盟,在龙家后宅联手,那女人却突然要嫁给他,直接乱了他一盘好棋。
女人就是麻烦!
他冷冷道:“姑娘好手段,敢问我到底何时得罪过姑娘,龙某愿意道歉,可否就此揭过?”
“噫,你在说什么呀?”阮青梅“傻白甜”人设不倒,“我昨日赢麻了,就又来玩两把,你不会觉得我在跟踪你吧?”
“是不是,姑娘应该心里有数。”龙轻野道。
阮青梅笑了:“可是鸾都这么大,我怎么知道你会去斗蛐蛐,又怎么会知道你会来这家赌坊?我还提前包场了呢,要说跟风也是你,我买什么你押什么,跟着我的明明都赚了,现在不和我玩,自己输了,就来怪我?亏我还觉得你是个好人,原来竟是个输不起的。”
龙轻野额头起了一根青筋。
输?在遇到她之前,他就从来没输过!
这女人好会气人,每次和她说话,分明半个脏字也无,但就是能戳他肺管子,简直是天生的克星。
偏阮青梅好似全然没有自觉,还认真建议道:“老六兄,我看你心情不好,不如先吃点东西?”
“对面有家烤鸭,听说很不错,鸭子都是现杀的,后厨从天不亮就来干活,一手拎着鸭脖,手起刀落,一刀一个,一刀一个,一刀又一个……然后拔毛,拔了长毛,再去短毛,最后用刀刮掉小绒毛,用镊子一根一根揪掉细毛,等‘薅’干净了,再刷上蜜汁腌制,送入五十年的老炉子,反复炙烤,烤得外焦里内,肉质劲道。怎么样,我请你吃呀?”
阮青梅说得太具体,也太生动,以至于龙轻野觉得自己就是那只被一刀一个,又反复薅毛的鸭子,敢情她现在就是薅完长毛再薅短毛,薅完短毛薅绒毛,非把他薅秃了不可?
他深吸一口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姑娘,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来了!龙傲天名台词!
阮青梅记得后半句本来是“莫欺少年穷”,但是他本来不“穷”,就是被她欺负了才“穷”的,这句话不合适,他大概是觉得说不出口,临时改了。
她一摊手:“这话说的,不吃就不吃呗,怎么请你吃饭还欺负你了?”
要不是系统一直在叮嘱她女主的“善良准则”,她何必每薅一把羊毛就请一顿饭——他饿,她就给他吃的,谁见了不说一句“带善人”。
还有,这狗头什么眼神?简直好像她在故意引起他注意一样,这狗头身上那种分分钟都“我是你得不到的男人”的自恋真是让□□头都硬了。
阮青梅顿时狠狠下头,连薅羊毛都没兴致了。
“既如此,公子请便,三十年后在河西,还望老六兄高抬贵手?”
“……告辞。”龙轻野道了门口,又回头看看,见阮青梅的确没有跟上来的意思,还笑眯眯地摆手。
好好的漂亮姑娘,怎么这么气人!
龙轻野默默在自己的恩仇录上记下一笔,愤而离去。
系统:“亲呐,他走了,还薅吗?”
“怎么,你没薅够?我是知道他身上还有点儿……”
系统:“别别,给他留个底裤吧,你出了气也就行了。”
阮青梅“呵呵”了一声,出气,当然出气,可是她一看到那张衰脸,就觉得不爽,就会又生新气,既然羊毛薅到手,以后还是不要相见了。
“放心,只要他不再往我眼前撞,我就不理他。”阮青梅颠了颠芥子袋,顿时又美滋滋,“这一上午,又薅了不少呢。”
【龙傲天】路线也叫【人间】线,是整合凡间力量的一条线索,但是和另外三个到处跳的家伙不同,当这条路线不是主线的时候,龙轻野这个人就没什么存在感。
也因此阮青梅其实不太知道,自己不攻略他的时候,他都在干什么。
在【师尊】线里,好像有人提了一句“沧浪世家出了一个厉害的散修,无门无派,气运冲天,行事张狂”。当时九大宗遇到了一件难事,有人提议可以去请一请这位沧浪世家的新“家主”帮忙,但是祈云琉对这位新秀放浪形骸的事迹印象不佳,认为此人不可托付,拒绝了。
可见在非攻略线中,龙轻野也有一些作为,至少龙家“宫斗”中是胜出了,只不过和个人线达到的成就和名望不可同日而语,实力方面也没有到叫九大宗大另眼相看的地步。至少在阮青梅死前,龙轻野也就这样了。
阮青梅感慨:“没了我,他怎么差了这么多?是不够努力吗,还是说没人刺激他就不行。”
系统:“咱们这是乙游,不被女主认可的角色,气运总是差那么一点儿。”
敢情她就是个大BUFF,还是可消耗型的,阮青梅白了一眼。
晌午已过,她想起二狗子大概还没吃饭,到底还是去对面要了一只外带烤鸭,叫店里片好又用油纸包好,准备回去。
不吃拉倒,她还不想请呢,回去和二狗子吃。
系统却突然说道:“亲呐,二狗子没在客栈,你刚走,他也出门了呢。”
“咦?”阮青梅一怔,“他去哪儿了?”
“我看看——”因为二狗子是当下的男主,所以系统可以快速搜索坐标,“他在……呃,花市?”
……
令荀追出客栈,阮青梅已经没了踪影,他脸色微沉。
昨日赌坊归来,他就变得怪怪的,原本滚烫的心像是突然凉了一块,做什么都觉得不对。
阮青梅初来乍到,又精力旺盛,想要自己到处逛逛也没什么。她没必要事事都和他汇报,他亦不会约束她,她自然也没必要刻意避开他。
令荀思忖了一会儿,转身朝城门走去。
鸾都南门挨着官道,进城不远处就有一间驿馆,每日都有车马往来,还有专门的信差传递货物信件。
令荀来到驿馆门口,正赶上两个信差牵着马出来,其中一个中年大胡子信差看到令荀,眼睛一亮:“好小子,你总算来了!你要是再不来,就得赶下一程,我可得一个多月才回来。”
他让同伴先去准备,自己则不客气地在令荀胸膛一拍:“好小子,又长高了!信呢?快拿来,我给你捎上。”
“杜大哥,我来是想告诉你,今年不必送信了。”令荀笑着说。
“啊?”杜威表情一肃,“为何,你不是每年都送平安信回家吗?可是家中出了什么变故?”
令荀失笑:“杜大哥,我都说过了,那不是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