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桩桩一件件,证据十?足却又耐人寻味。”
裴沅祯长舒口气?往后靠了?靠,阖眼问?奚白璋:“若是?你,你从何怀疑?”
奚白璋面色也有点颓败下?来?:“若真是?裴彦,此事难以置信。可若不是?裴彦,案子查到这似乎陷入了?死局。”
“对了?,”他?想起杜梁志,问?:“他?那边不是?还有一半账本吗?兴许还有转机。”
“杜梁志此人狡猾,至今未必信我。”
“那你打算怎么做?”
裴沅祯睁开眼:“非常之事,非常之法,我不会留他?性命。”
奚白璋点点头,话题到此结束。
他?走到沈栀栀面前:“伸手我看看。”
沈栀栀懂,他?这是?要给?她诊脉查看身体里的?媚毒清得如何。
她抬手,过了?会,问?:“奚神医,怎么样?”
“余毒已不多,兴许过几个月便能完全清除。”
说完,他?又走到裴沅祯身边:“我还得回去拾掇我那些宝贝,先给?你看看。”
裴沅祯抬手放在桌面,嘴上道:“小病而已,早已无大碍。”
奚神医没管,帮他?号了?号脉,结束后也没说什么,丢下?句“活该”,然后出门了?。
奚白璋出门后,书?房里就只剩下?沈栀栀和裴沅祯两人。
沈栀栀朝裴沅祯偷偷看过去,正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
她有些不自在。
自从那日他?说了?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之后,沈栀栀就不知该如何面对裴沅祯了?。
她想,他?或许只是?一时生病脑子不好,可这会儿?见病好得差不多了?,脑子还是?不好。
她低着头,呐呐问?:“大人,若是?没事奴婢先.......”
“沈栀栀。”裴沅祯开口。
“嗯?”
“你......可喜欢看戏?”
“看戏?”沈栀栀不解。
“我听荆城的?官员说明日腊月初八有童子戏,极其热闹,你想不想去看看?”
“可大人不是?生病吗?”
“已经好了?。”裴沅祯说:“想出去走走,你若想去,顺便带你出门。”
沈栀栀犹豫,她现在有点怕跟他?待一起。
“届时会带上阮乌。”裴沅祯补充。
“阮乌也去?”沈栀栀心?下?一松:“那阿檀能不能一起?”
裴沅祯应了?声“好”。
沈栀栀点头:“行,奴婢一会就去跟阿檀说,她肯定高兴。”
“那你呢?”
“我也高兴啊。”沈栀栀说。
裴沅祯淡淡莞尔。
默了?默,他?道:“时辰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
“嗯。”沈栀栀欢喜地福了?福。
目送她出门,裴沅祯也缓缓松了?口气?。
这几日,他?何尝不知她在躲?
慢慢来?,不该吓着她。
【请看作话】
第73章
次日是腊月初八。
清晨, 天?空便飘起了小雪。南方的雪与北方不同,雪片轻轻柔柔慢慢悠悠地在半空飞,或是洒落在屋檐, 或是落在树梢间。
裴沅祯起床时, 瞥了眼窗外一地的白,眸色淡淡。
小厮给他穿衣,按他往常的习惯从柜子里拿出件玄色的长袍来?, 却被裴沅祯拒绝了。
他走到柜前挑了挑,指着件宝蓝的说:“这件。”
小厮愣了愣。
裴府的绣娘每季都会给裴沅祯做一批衣裳, 从中衣中裤到鞋帽外袍一应俱全。这件宝蓝锦袍是两个?月前从京城送来?的, 放在柜子里一直未穿。
原因?是颜色太鲜亮,不得裴沅祯喜爱。
竟不想,今日要穿这件。
小厮面上不敢露出异样?,忙上前将衣袍取出来?给他穿上。
今日裴沅祯要带沈栀栀出门去?看戏, 不过眼下时辰还早。用过早膳后他在窗边赏了会雪,然后继续坐在书房里处理庶务。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他抬头问:“她准备得如何了?”
郝侍卫就在门口,自然明?白这个?“她”指的是沈栀栀。
他恭敬道:“听小厮来?说, 沈姑娘卯时就起了,跟阿檀吃了早饭后,便与阮将军玩乐。”
裴沅祯颔首, 写完一封信后, 他起身:“派人去?说一声, 现在出门。”
“是。”
.
今天?是腊八, 原是祭祀祖先的节日, 后佛教传入,渐受影响, 又叫成道节。宫廷民间有吃腊八粥、腌制食物、跳灶王、击年鼓等风俗。
听说荆城的腊八节更热闹,大街小巷都会演童子戏。
童子戏是什么戏沈栀栀还没见过,因?此,一大早她就起床跟阿檀等着了。
得知裴沅祯说可?以出发,她立即带阿檀和阮乌往大门去?。
转过影壁,看见站在门口的人时,她诧异了下。
裴沅祯一身宝蓝锦缎长袍,外罩件玄青色羽绉面鹤氅,玉冠高束,风流倜傥地站在那。
他并?未撑伞,雪花细碎地落在他身上,静谧得像一幅美人浴雪图。
听见动?静,裴沅祯转身。
瞧见来?人,他微微错愕。
昨日原本?说的是带阮乌与阿檀。竟不想,阿檀后头还跟着个?乐呵呵的刘淳,刘淳后头是尤冰倩,尤冰倩后面拖着懒懒散散的奚白璋。
“......”
裴沅祯默了默,不动?声色。
奚白璋见了裴沅祯,不解风情地抱怨道:“大冬天?的你说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去?看戏?再说了,你不是还病着吗?居然还有闲情......”
说到这,他上下打量裴沅祯,突然明?白过来?他为何大冬天?病着也要去?看戏。
奚白璋嘿嘿笑了下,不说话了。
尤冰倩也了然,从裴沅祯身边经过时福了福身,然后立即上马车。
刘淳兴奋地问:“裴大人,我?们要去?哪看戏呐,我?坐哪辆马车?”
奚白璋在那头喊:“刘公子,过来?跟我?挤,裴大人那可?没你的位置。”
“哦。”刘淳牵着阿檀赶紧过去?。
于是,就剩下沈栀栀和阮乌了。
沈栀栀有些尴尬,她对裴沅祯福了福:“大人,奴婢同冰倩姐姐......”
“跟上。”
裴沅祯不等她说完,转身上了马车。
沈栀栀顿了顿,这才抬脚跟上去?。
所?幸还有阮乌在。阮乌许久没见沈栀栀格外黏糊,沈栀栀去?哪里它就跟去?哪里。是以,见沈栀栀上了裴沅祯的马车,它也颠颠儿跳上去?。
完全看不见它主人嫌弃的脸。
也不知为何,平日觉得宽敞的马车,今日再坐进去?,沈栀栀竟然觉得逼仄起来?,甚至连空气都有些稀薄。
她将这归咎于阮乌这条大狗。于是拍了拍狗头,小声道:“你往旁边挪一挪,挤着我?了。”
嗷呜~
阮乌大脑袋搭在窗边,就是不挪。
“你听见没?”沈栀栀戳它。
嗷呜~
没听见!
“......”
此时是冬天?,在外头还好,进了车厢一旦暖和后,阮乌的狗毛乱炸,沾了沈栀栀满身,连脸上都是。
她不停拨开它狗毛,从上马车到现在一直忙碌得很。
相比起她,裴沅祯很是清闲,他一个?人坐在里边的位置,手里还拿着本?书慢条斯理地看。
察觉这边的动?静,他开口道:“坐过来?。”
沈栀栀停下,一时不知他让谁坐过去?。
“沈栀栀,”裴沅祯看向她:“坐过来?。”
沈栀栀讪笑:“奴婢坐这暖和呢。”
裴沅祯继续盯着她,眸子平静而温和:“过来?伺候茶水。”
“哦。”
沈栀栀这才赶忙过去?帮他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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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马车到了地方。
沈栀栀下马车后隐约觉得熟悉,等进了大堂才想起来?,此前裴沅祯带她来?过这家酒楼用午膳。
这家酒楼是荆城最繁华的酒楼,来?这里看童子戏的人也颇多,只不过众人没想到裴沅祯居然也来?看童子戏。
裴沅祯的马车到门口时,掌柜的吓得大跳,连忙跑出门。
他战战兢兢道:“裴大人,不知裴大人驾临有何贵干?”
郝侍卫丢了锭银子过去?:“肖二爷定的雅间是哪一处?快带路。”
掌柜的一惊,连忙应声:“请随小的来?。”
堂内其他客人皆是震惊,竟不想堂堂首辅也来?看童子戏,还化名订了个?雅间。
沈栀栀跟着裴沅祯一路往后院走,依旧穿过莲花池上的九曲游廊,然后来?到阁楼雅间。
推开窗户,便可?见莲池中央的凉亭。那里,正在上演童子戏。
阿檀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趴在窗边:“哇——真好看!”
刘淳也是第一次看童子戏,也跟着“哇”了声:“确实好看。”
两人坐在窗边矮凳上,沈栀栀也搬了个?矮凳挨着他们坐,阮乌就在一旁挨着她。
尤冰倩不会跟他们挤,而是在另一边的软榻坐下。
奚神医对看什么童子戏不感兴趣,他只是见大家都出门了自己?也出来?凑个?热闹。
此时,他坐在裴沅祯对面,边品茶,边聊天?。
“你可?真会耍弄人,搞个?假的裴沅祯和沈栀栀。翌景和翁箐演得实在逼真,把我?们骗得团团转。翁箐居然还以身子抱恙为由,从我?这讹走这么大一根人参。”
“这么大啊。”奚白璋比划了下,满脸肉疼。
裴沅祯勾唇:“你难道没给她号脉吗?她身体?里可?没媚毒。”
“翁箐狡猾,我?准备给她号脉,她次次拿身子不适搪塞我?。”奚白璋说:“你也知道,女人家身子不适麻烦得很,我?也没多想。”
裴沅祯品了口茶,视线清清浅浅落在窗边那抹浅紫身上,她伸长脖颈看戏看得津津有味。
“结果你的身份在荆城暴露,她们第二天?立马从州府消失了,连我?的那根大人参也不见了。”
“唉!气煞我?也!”
裴沅祯笑。
“不过话说回来?,”奚白璋又道:“你突然在荆城出现,可?把岱梁那些官员吓得不轻。荆城胜爷被抓,除了许知州外,岱梁上下许多人都跟他关?系匪浅,兴许这会儿忙着到处找救命稻草呢。”
这些事裴沅祯当然知道,想必千里之?外的京城也人心惶惶。毕竟牵一发动?全身,朝堂上下有谁能清白干净?
他道:“任他们找,我?倒要看看这种时候谁还能手眼通天?。”
奚白璋问:“你一开始就想要动?岱梁,所?以早早把你的螭虎军调来?了?”
裴沅祯点头:“在荷县,孟钦德跟我?说起丈量田地之?事,彼时就已经有此想法。”
“难怪,”奚白璋略微不满:“这么大的事你瞒着我?们,怕走漏风声?”
裴沅祯没说话,静默喝茶。
他今日以散心的名义出门看戏,但并?非全然得闲。没过多久,有官员径直找到了这里禀报庶务。
不找不行,那官员急得满头大汗,请罪道:“事关?重大,下官不敢独自决断,还请大人恕罪。”
裴沅祯点头:“无碍,你且说说。”
这一说,便没法停下来?了。
沈栀栀这边热闹看童子戏,而裴沅祯坐在桌边处理庶务。有人开头后,源源不断的官员过来?请示。
荆城这些官员多年不务正业,如今裴沅祯一来?,众人忙成陀螺。许多事办起来?晕头转向又小心翼翼,生?怕办不好就掉脑袋,因?此芝麻大的事都得请示一二。
裴沅祯却格外有耐心,芝麻大的事也会听,听完还会给意见。
如此,忙碌忙碌,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眼看快到午时,准备用膳,侍卫又进来?禀报说陈将军来?了。
听到此人,裴沅祯顿了顿,不着痕迹朝沈栀栀那边看了眼。
他还记得那天?她说的话——“我?跟阿焕哥男未婚女未嫁,怎么就不能喜欢了?”
她喜欢陈良焕,她想嫁他。
郝侍卫清楚内情,在裴沅祯沉默时,他小声建议道:“大人,可?要换间屋子见陈将军?”
毕竟沈姑娘在这,若是她见到陈良焕说不准还得气一气大人。
“不必。”裴沅祯道:“让他进来?。”
她既然喜欢,那就让她喜欢。
他尊重她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