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时想说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儿了,但最终还是没能逃过明黛的魔爪,只能满脸无奈地任由她搓扁揉圆。
“辣师叔叽后打算怎唔做?”他含糊不清地问,平日里的严肃板正荡然无存。
明黛无所谓地摆摆手:“咱们安心比试就行,不用管他。”
西姜峰既然诚心诚意地送了,那她也就心安理得地收着。毕竟东西可是好东西,不要白不要。
至于回应——
他翁高卓算哪块小饼干?
—
之后半个月的时间里,比试照常进行。
青山峰的弟子们也都陆陆续续地下了场。
大部分弟子此前几年从来没上过擂台,刚上台的时候看起来甚至有些局促,要是放在往年,这些人大多都是一轮游的强力候补。
但这一次却没有人再敢轻视他们。
十息一过,那些弟子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气场骤然强大起来,认真又可怕。
一场、两场、越来越多。
属于青山峰的身影出现在赛场的各个角落,他们凭借着敏锐的预判和快速的反应能力,打得对手措手不及。
纵使最终因为修为差距太大而不得不退出擂台,也绝不会输得难看。
云时便是其中的代表。
明明只有练气四层,还是个资质最差的五灵根,在大部分人看来,这样的他能够在赛程中段抗下一两场,已经算是烧了高香了。
但他却凭借过人的技巧与实力,屡次逆风翻盘,硬生生地撑过了一整天,最后因为修为悬殊实在太大,才惜败于一名练气八层的弟子手下。
练气八层,那已经是问鼎前几的存在了。
就连那弟子本人也没想到,他竟然能在宗门大比的擂台上和一个仅仅只有练气四层的弟子交手。
并且还差点因为轻敌而失手。
到了这个时候,那些其他峰的弟子们才明白前段时间贾永安为什么会气得跳脚、大喊青山峰作弊。
他们才刚刚起势,青山峰的人就猜到了他们会用什么剑诀;他们才刚一挪脚,对方就已经看透了他们究竟是要前进还是撤退,使得他们不得不临时变招,结果一不小心就自乱方寸。
更有甚者竟是从比试一开始便压着对手的弱点打,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将对手逼入绝境,迫使对方不得不投降认输。
最重要的是,那人下了场之后还一脸恍惚地喃喃自语:“我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我引以为傲的剑招里竟然有那么多破绽……”
不过是练气期的比试而已,这合理吗?
青山峰的弟子们用实力证明:这很合理。
转眼间,练气组的比试已经接近尾声。
六个擂台当中,有三个被分给了筑基组,剩下三个当中,有两个都是青山峰的弟子在守擂。
见状,有人不免焦躁起来。
“再这样下去,今年练气组的魁首怕是非青山峰莫属了啊。”
“完蛋,那我下的注岂不是全都得打水漂?别啊,上回他们跟西姜峰对打的时候,我刚赔了好几大百灵石,一场都没压对!”
“怕什么,他们峰今年确实有点本事,可就算他们再厉害,实力断层也是事实。”
这话倒是说得不假。
青山峰开课太晚,距今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大部分弟子目前都处在练气中期的水平,再往上数就直接到筑基了,中间没有一个练气巅峰的。
根据比试的规则,练气弟子可以挑战筑基,筑基弟子却不能退回来参与练气组的比试,因此往年的魁首大多是在练气巅峰之内决出,今年应该也不例外。
“你们觉得会是谁?”
“影月峰的路云吧,去年他止步六强,实在可惜。今年排在他前面的几个都筑基了,对他而言应该轻松不少。”
“我也这么觉得,而且听说他自己也已经在冲击筑基了,没准儿打完最后几场就直接去筑基组了也说不定。”
“说得有理,不过……青山峰当真没戏了?”那人满脸遗憾地说,“都说反买发财,我这回可压了不少呢。”
旁人大笑:“你小子想什么呢,做梦也不是这么个做法啊!如今青山峰也就只剩下一个丫头片子没上场了吧——等会儿,那个是青山峰的?她疯了吗?”
第133章 ◎我们青山峰从没欠过你什么◎
高台之上,路云抱剑而立。
在他对面,一名弟子在旁人的搀扶下狼狈离开,落寞的身影衬得台上的人越发意气风发。
“获胜者:影月峰路云!”执事大声宣布道,台下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路云表面上装得波澜不惊,内心却难免有些激动。
今日是擂台赛的最后一天。
只要今天他能够守擂成功,便能直接晋级三甲,同另外两位擂主一起争夺魁首。
去年这个时候,路云同样站到了这个位置,但却卡在了倒数第二场攻擂赛上,最后只挣了个前六甲的名头。
今年他特意等到最后几天才上场,就是为了多节省些力气,打好最后几场战斗。
先前青山峰出再多风头又如何?
今年的魁首,他势在必得。
“下一位。”
身后传来执事中气十足的喊声。
路云微微定神,凝心静气。
可等待片刻以后,台下并没有人应答。
比试进行到这个阶段,大部分人其实都已经上台走过一遍了。
而剩下的那一部分人当中,除去极少数人是胸有成竹、丝毫不慌以外,更多的是自觉技不如人,于是不敢上台。
虽说各组的魁首是以最终比试结果来定,但各峰的名次却是以门下弟子所胜出的总场次来排,若是贸然上场,也只是白白给对方送人头而已。
“与其上去丢人,还不如老老实实在下面待着呢。大不了明年再来。”抱着这样的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因此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会出现无人应战的情况。
对此,执事显然早已经司空见惯。
知难而退并不可耻,身为过来人,他十分理解这些弟子们的想法。
他点了一炷香,宣布道:“根据比赛规定,若半柱香之内无人应战,则默认本场作废,擂主顺延至下一场——”
“等等。”
一道女声响起,香火应声而灭。
众人下意识地朝声音来源处望去,却见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女踩着擂台边的台阶走了上来。
她个子很高,挺拔颀长,看起来甚至比路云还要高上一些,穿着一身半旧不新但打理得很干净的弟子服,衣角处绣着几片竹叶——那是青山峰的标识;
乌发用藏青色的布条高高束在脑后,长度不过齐肩,发尾也参差不齐,和在场大多数小姑娘相比,多少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但她本人似乎并不在意。
一双丹凤眼紧紧地盯着不远处的那抹身影,素净却难掩精致的面庞中透露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着与从容。
众人愣愣地看着她,一时间甚至都忘了说话。直到片刻后,她登上擂台,在万众瞩目之下站定。
身姿孑立,如兰似玉。
“我同你打。”她说。
话音落下的瞬间,台下顿时爆发出猛烈的讨论。
“那是青山峰的?她疯了吧?”
“话别说太早,万一呢。你忘了之前唐长老是怎么赢的了?”
“少来,哪有那么多万一,唐长老那是普通人能比的吗?你也不看看路云什么修为,她什么修为,这也太莽撞了吧?青山峰都没人管管的吗!”
……
“李盼儿?”
路云见状先是有些诧异,随即嗤笑道:“你上来做什么?这里可不是给你们过家家的地方。”
听见“李盼儿”这个称呼,李拾月忍不住微微皱眉,面无表情地问:“你都可以上来,我为什么不能上?”
路云闻言嗤了一声,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双手抱着剑,目光轻蔑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才慢悠悠地说:“算了吧,我可不想欺负女的。输了就知道哭哭啼啼,一点儿也没劲儿。”
这话说得,简直是要多恶劣有多恶劣。不仅讽刺了少女,连带着其他女子一并轻视,以至于台下有不少年轻女修都黑了脸。
恩怨归恩怨,带她们做什么?
要是换做寻常小姑娘,这会儿怕是已经气得跺脚了。
但李拾月却丝毫没受干扰,反而面不改色地回呛道:“那你还废话什么,直接认输不就好了。”
“你!”
“你什么你?以前倒没觉得你有这么讨人嫌,莫不是近几年影月峰的伙食太好,让你猪油蒙了脑?”
“李盼儿!”
少女冷然回道:“你喊错人了。”
“十息已到,比试开始。”
估计是怕他们俩能这么一来一回地呛一整天,执事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这才勉强制止了两人的针锋相对。
原本路云嘴上说着不屑动手,如今这么一遭下来也被呛出了几分火气。
他不再逞口舌之争,手腕一动,反手耍了个剑花,将剑牢牢握在手中,周身气场浑然一变,瞬时欺身而上!
好强的剑意!
李拾月心中如此想道。
路云此人虽然是狂妄了些,但并不是那种完全不长脑子的狂。
相反,他之所以敢在青山峰众人面前如此嚣张,除去那些外在因素,最重要的是他的确有那个嚣张的资本。
左右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否则也不会被家族选中悉心培养这么多年。
不过他的剑速虽然快,李拾月的反应也不见得慢上多少。
只见她脚尖一点,迅速拉开距离,衣袖翻飞之间,几道黄色的剑光从其身前一闪而过,在她原本所立之处留下深深的裂痕。
路云冷笑:“躲得倒挺快。”
一击不成,一击又至!
剑风擦过面颊,吹断李拾月的鬓发,却并未扰乱她的心神。
青色的灵力流转于招式之中,手中长剑宛若她的内心一般坚韧,在日光下反射出锐利的锋芒。
而那路云更是寸寸逼近,毫不退让,明明手中只一剑,却有千般剑影,虚虚实实,令人应接不暇!
霎时间,剑影如魅,灵力对冲。
剑光怒吼着冲入云霄,破开云层,透过的天光自那裂缝中坠下,将比试的擂台映照得如沐金光,更让那两道交锋的残影难以捕捉!
“这个名叫李拾月的小姑娘好像还真有几把刷子啊。”
“这情形,我怎么觉得是要翻盘呢?”
“不好说,路云那家伙身法不俗,可没那么好对付——”
像是为了应证这句话似的,台上的交锋忽然出现了一瞬间的空档,再一眨眼,路云竟是已然欺至身前!
“抓到你了。”
那一瞬间,李拾月瞳孔微缩,黑色的眼眸中倒映出那道猝不及防出现的身影,手中动作也不由得停滞了一瞬。
这是不可避免的本能反应。
路云:“看来唐长老教得也不怎么样嘛,幸好我当年没留在你们青山峰——再回去好好练练吧!”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把窄刃无格剑陡然调转方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向李拾月砍去!
非点非面亦非线,好似劈斩开了另一道空间,从中断开,从另一个次元穿过倏尔闪现,让人猝不及防!
台下众人都看愣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
“普通的剑自然不可能,但你忘了吗?那小子今年用的是无格剑!”
“好家伙,我就说怎么今年突然换了剑,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无格无格,不受规格限制,千般剑万般法,实乃变幻莫测,寻常修者难以臻破!”
说到底,“剑”只不过是个总称,其下还有许多类目。而无格剑之所以被称为无格,是因为在造型上,其大多没有剑格,仅剩一环首。
同普通的剑相比,这种剑更加轻盈,也更加灵活,只需将环首一转,便能轻易变幻角度。
而路云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他知道,如此近的距离之下,没人能够躲开——
“噗嗤!”
是利剑没入血肉的声音。
但却不是从李拾月身上传来的,而是路云他自己。
那一刹那,衣帛撕裂,他先是看见猩红的液体自眼前飞溅,而后才慢慢感觉到疼痛。
怎么会!?
路云心下一惊,下意识地低下头,猝不及防地看到了自己的腿上血流不止的伤口和一把滴着血的短剑。
而短剑的那一端,赫然是李拾月那张面色沉着的脸以及一抹淡到几乎看不见的讥讽。
“你确实该再好好练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