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热爱,但是离开得轻而易举。”霍普说,“像是没有过艰难的选择。”
他和许映白对话说的英语,语速很快,而且里面夹杂着大量专有名词,言月只能听明白一部分。
教授似乎在问他,明明天赋那么好,为什么放弃得那么轻易,明明也并不是为生活所迫。
许映白很少很少对她提起自己的事情。
他们结婚也那么突然。
言月发觉,自己其实完全不了解许映白。唯一知道的是,他一直是一个冰冷果断,理智远大于情感的人。
最后,许映白说,“谢谢您曾经的栽培。”
即使教授话语和表情明显透着失望,许映白身上依旧没什么大的情绪波动,像是情绪完完全全被从身上剥离。
雪又落了起来,落在地上,便化成了水。
“为什么?”言月忽然问。
她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颤着,盯着他清俊的侧脸,“不继续你原本的专业?”
半晌,许映白说,“因为不喜欢了。”
这么简单?
她瞪圆了眼看着他,可是,他没有再继续解释。
言月忽然又有些难过。她记起来,许映白中学时代,似乎就开始参加物竞了,喜欢过那么久的学科,可以轻易放弃,就因为一句不喜欢了?
代入自己,对她来说,好像不可能有那么一天,她会因为莫名其妙的不喜欢而放弃音乐。
言月性子多愁善感,这种时候,推己及人,难免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对于许映白,她一直有些害怕他身上过分的理智和克制。或许是因为缺失了一段记忆,她不了解许映白。他年龄比她大,阅历比她广,能力比她强,可以说,方方面面,都是许映白在向下兼容她。
许映白和她结婚,是不是也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因为在这一刻,他需要一个妻子。
以后某天,他会不会像那天,和她去领证那样。对她说,不喜欢了,去离婚。
最开始的时候,言月其实是做好了离婚准备的。
可是,随着和他相处,她发现,自己好像对许映白,越来越依赖,越来越着迷了。
在路上,言月想到这件事情,情绪有些控制不住的低落。
她喜欢胡思乱想,只要一想,思绪忍不住就会飘得很远。
两人坐上了车。
她在出神,兜里手机震动忽然震动。
打开一看,是言高咏的信息。
“十五去许家,马上要过年了,早做准备。”
去见许家长辈的日子,时间都已经定好了。
言高咏给女儿发了这条短信,没打电话,他不知道许映白有没有再言月身边。
许映白会对言月好,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但是,言高咏一直不太愿意见到许映白。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压力。
原本一切的根源,是他和谈珊琳的角力,却把无辜的女儿牵连了进去。
这么多年,许映白一直遵守了他们的约定。没有主动对言月提起过任何往事。
言高咏原本也是准备,让女儿这一辈子和他再没交集,可惜天不遂人愿,现在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他也就只寄希望于言月一直想不起来,许映白一直不提起。
言高咏只希望,眼下这个状态可以维持到永远。
京州、许宅。
许明川对许周和说完这件事情,老爷子须发皆白,但是腰杆笔直。
他睁开眼,看着儿子,淡淡道,“映白的事情,为什么那么迟才告诉我?”
许明川说,“他自己有主意,谁能管他?”
他们早控制不住许映白了。
“是和言家那个小姑娘?”许周和说,“到哪个阶段了?”
很小的时候,言月随着许映白一起来过京州,许周和见过言月,对她印象很深。
许明川说,“已经领了结婚证了。”
许周和半晌没说话。
对于许映白未来的妻子,他心里自然早有理想人选。可惜,许映白性子和许明川不同,脾气更加冷硬强势,完全不受控制。
以他如今的本事,也确实足以不受控制了。
许周和不喜欢这样的性格,可是没办法,许映白是是许明川的独子,也是这几辈人里能力最出众的,以后许家需要由他来撑起。
他了解许映白的性格和脾气,知道他们这些人,对他的私事,都已经没有任何发言权了。
走出宅邸大门。
许明川拿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映白结婚了,明年可能要办婚礼。”
对面很久没有回答。
许明川又发,“你要回来参加吗。”
“我可以去映白那边提前说好,他会欢迎你的。”
即使已经人到中年,男人面庞依旧英俊温润,他穿着价值不菲的西服,个子高挑,仪态极好。
眼下,看着手机屏幕的眼神却极为专注,甚至可以说有些卑微。
那边回过一条短信,语气冷漠且彬彬有礼。
“许先生,我已经还清欠你的了。以后,请不要再和我联系。”
许明川一直看着手机屏幕,他细瘦的手指微微颤着,“你当年难道没有爱过我?”
那边再也没有回复。
许明川忽然笑了,打字道,“映白像你,那么冷硬的心肠。”
许明川原本以为,许映白可以成为一条维系他和齐帆的纽带。
当时,他把许映白带回国,除去是因为许周和的强烈要求,还有就是这一点难以言说的私心。
做母亲的,总是放不下自己孩子的,即使离婚了,他还是想和齐帆维持一些联系。
后来,他们的儿子被他教养得很好。
许映白从小就优秀,在俗世意义上,简直优秀得无可挑剔。
作为学生时优秀,进入社会了,能力也极强。他还在念本科的时候,甚至就已经开始可以给他挑起部分担子了。
许映白十九岁的时候,许明川曾搞砸过一桩大事,惹了官司上身。当时,是许映白请了假,从学校飞回国,全权代理了许明川的位置,跟了差不多二十天,和合作方的法务团队接洽。最后,居然成功把那件事情平了下来。
这是许明川唯一满意的一点,在他看来,他和齐帆的儿子,就应该是最拔尖的。他对许映白继承了齐帆的长相这一点也很是满意。
可是,让他失望的是。
许映白从小到大,从来没问起或者提起过一句母亲。
他从没找人索取过爱,似乎天生就是那个样子,早熟、克制、冷漠。
不需要什么感情。
少年时代,许映白甚至都没有经历过成长的阵痛和迷茫,而是很快就成熟了起来。
许明川觉得他不正常,他觉得这样没有感情的孩子,像个怪物。
他给许映白打了个电话,说了说今天和许周和见面的事情。
果然,那边语气依旧淡漠,聊完正事之后,便挂了。
……
外头还在下着雪,言月拿手指在车窗玻璃上戳划着好玩。
见他接完电话,她扬起脸,乖巧地看着他,一双眼睛亮亮的,清澈得一望见底,像是两颗黑琉璃。
“给你捂捂手。”她小声说,轻轻握住了许映白的手。
他的手温度一直不高,冰冰凉凉的。夏天的时候牵着很舒服,但是冬天,她总是担心他会不会觉得冷。
他大手反握住了她的手,忽然淡淡问,“言月,你怕我吗?”
为什么会忽然这么问?
许映白很少说没意义的话。
许映白微垂着眼睫,黑眸看着她,他的面容生得极为漂亮,只是过分清冷,让人忽视掉模样,他总体是个气质远大于长相的男人。
言月被看得脸微微一红,立马摇头,“不怕。”
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她红着脸错开视线,睫毛轻轻颤了颤,小声恳求,“哥哥,那个的时候……对我再好一点,就更不怕了。”
作者有话说:
月月又怕又喜欢……
别这么说啊……那种时候这么说!只会被欺负得更惨。
掉落三十红包,么么
————
感谢在2023-04-17 21:49:04~2023-04-18 23:1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蛮蛋儿 10瓶;青梅酒 3瓶;哈哈哈哈哈 2瓶;璐璐king、溪柳、farewell、Zoe月亮不营业、彩虹棉花糖、Vicky、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二章
◎被折磨得(二合一)◎
外头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雪, 整个世界都显得极为寂静。
许映白眼珠极黑,是一种清沉的黑,被他这么注视着时, 言月从不敢和他对视, 她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垂眸看着她,“什么时候?”
女孩粉粉的唇嗫嚅了两下,可惜, 还是徒劳,什么都没说出来。
那样的表达,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他没听明白吗?她声音糯糯的,嗫嚅道, “就是……和我,和我。”
直到撞入那双漆黑的眼, 言月陡然清醒。明明……他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只是想欺负她而已。陡然生出一种委屈, 她把话都吞了回去, 倔强地什么也不再说。
他眼神掠过她微微肿起的唇,落在她雪腻的脖颈。
明明是极为平静克制的眼神,言月细瘦的肩却微不可查地颤抖, 又羞耻, 又有些本能的畏惧。
还不够。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自己是个怪物,内心仿佛有个巨大的破口,什么都不在意, 喜怒哀乐都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纱。
只有她, 可以给他带来真切的快乐, 带来更深浓的欲望。
暮色撞着雪光, 细碎地落在男人浓密的眼睫上,无比洁净清寂。
他说,“好。”
言月已经开始后悔。
背对车窗外的雪夜,男人嗓音平静地说,“会按你的要求。”
这时候的言月已经开始学会,从他的语气里,分辨出一些幽微的情绪。她后悔得无以复加,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再小一点。
很快抵达了清嘉别苑。进屋后,声控灯光亮起,中央空调早已开始运转,室内温暖如春。
外头还在飘着小雪,言月换了衣服和鞋,心依旧激烈地跳。
许映白脱了大衣,他身材很好,藏在规整的衣物下,能看到流畅有力的腰线和笔直的腿……婚后到现在,他没有在她面前脱过衣服。想到了什么,她面颊陡然一烫。
“去你的书房。”许映白说,“给你带了个小玩意。”
小玩意?
言月有些困惑,依旧还是照办了。
许映白和言月的书房是分开的,每人各一个。言月打开灯,拉开书房门时,一看便看到地上的礼盒。
许映白在她身后,修长的影子落在地上,示意她,“拆开。”
盒子非常大,打开一看,里面放着的竟然是一把大提琴,Gagliano手工制琴。
她只知道,许映白去了欧洲出差,日程非常忙碌,却怎么也没想到,许映白居然还有功夫,可以给她留意甚至买下这把琴。
言月欣喜不已,抱着琴,左看右看,眸子闪闪发亮,问许映白,“你怎么知道我想要?”
对于言月而言,一把这样等级乐器的吸引力,简直比金钱高出无数倍。
言月以前就想入手这个牌子的琴,可惜价格实在昂贵,而且很少流通在市面上,有价无市,因此一直求购无门,后来时间长了,念头也就慢慢淡了下去。
言月爱不释手,先看了看琴弓和琴弦状态,试了音,随即,又调试了一下弦轴。一切都非常良好,言月沉醉在声音里,把面颊贴在琴面上,嗅着松香的味道,陶醉不已。
她仰脸看着他,乖乖的,抑制不住的开心,“谢谢哥哥,我很喜欢。”
随即,她又眨了眨眼,“为什么要送我礼物呀?”
最近好像明明没有节日。
言月是个好奇宝宝,讲究无功不受禄。
许映白似乎思索了一会儿,随口道,“圣诞节。”
言月,“……”圣诞节都过去了,而且她知道,许映白压根这种节日。
他说,“产权也办好了。”
书桌上放着一份文件,是一份产权证书。
言月翻阅了一下,一看看地址,竟然是上次许映白带她去看的新房。
许映白一直说,等他们办完婚礼,要搬一套新房。
许映白办事效率极高,言月差不多已经忘了这件事情了,他却已经把流程都办完了。甚至,房产证上写的还是她的名字。
一瞬间,像是拿着一个烫手的山芋,言月睫毛颤了颤,“我不用……不要写我的。”
许映白道,“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