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兮颜对她露出一笑,意思是,看吧,骄阳不会吃亏。
骄阳傲气极了,就如同一只初生的小狼崽子,眼里没有任何的惧色。
从前是因为没有靠山,骄阳毫无依靠,才会忍气吞声,让自己受到的伤害减为最小,而现在,她知道,娘和姐姐都在,娘说过她不需要怕什么人,姐姐说过,她是小太阳。
她才不会怕她们呢。
骄阳泼完了茶,就把茶盅交还给了嬷嬷,轻抬着小下巴,一副你们能奈我何的傲慢样子。
赵元柔就在太后身旁,这茶是向着赵元柔泼的,赵元柔满头满脸的茶水茶叶不说,连太后的衣裙上也不免沾到了几滴。
“大胆!”太后呆了一瞬后,厉声道,“在哀家的慈宁宫里,岂容你放肆,来人,拖下去掌嘴。”
“骄阳,过来。”盛兮颜向她招了招手,骄阳乖乖地走到了她的跟前站好,乖巧一笑。
慈宁宫里的嬷嬷和内侍们面面相觑。
盛大姑娘这是明目张胆的护着啊,他们哪里敢动。
“掌嘴!”
“太后息怒。”
一干人等全都跪了下来,慈宁宫的大太监曹公公更是嚷嚷着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扶太后去更衣,这衣裳都湿了,这若是冻出病可怎么得了!”
立刻就有几个内侍嬷嬷过来了,挡在了她的面前,又“搀扶”起了太后。
太后:“……”
不是,她只是衣裙沾了几滴水而已,怎么就要“冻出病”了呢?
第96章
太后认为他们是太过紧张了,挥手让他们退开,并厉声道:“曹喜,给哀家掌嘴!”
她今日非得好好打打镇北王府的气焰不可。
这一个两个的,对自己都毫无恭敬!
她气急败坏道:“掌嘴!”
“是。太后娘娘。”
曹喜公公把拂尘搭在手臂上,直接抬手,朝正站在太后身边的赵元柔一巴掌挥了下去。
赵元柔的发上,身上湿嗒嗒的,全是茶水,正懵着,就被这一巴掌打得更懵了,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这一记轻脆巴掌声,也仿佛打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她们都忍不住朝盛兮颜看去。
盛兮颜正淡然自若的坐着,笑眯眯地和骄阳说着话,还拿出帕子温柔地给骄阳擦着手上沾到的些许茶水,似乎并没有为这一巴掌而有所动容。
“曹喜!”
太后的声音不禁扬了起来,“哀家是让你掌楚……”
“太后娘娘哟,您是不是又头痛了!”
曹喜尖利的嗓音打断了她的话,一众下人慌里慌张地“搀扶”着她,你一言“太后娘娘还是先歇歇吧,不然头要更痛了”,我一语“太后娘娘赶紧换件衣裳吧,这天寒地冻的可不能疏忽了啊”。然后,便半拉半推地把她朝后殿里带。
太后简直傻眼了。
还没等她想明白,就已经被“搀扶”了出去。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一个字都不敢出。
曹喜拿着拂尘,笑容满面地说道:“赵姑娘,太后娘娘临走前说了,要掌嘴的,咱家只能得罪了。”
说着,他抬手又是一巴掌。
这一次,赵元柔有所防备,然而,曹喜这种能当大太监的人,但凡想要掌谁的嘴,就不可能让人给跑了,他的动作比赵元柔更快,又是一巴掌打在了她的另一侧的脸上。
打完,他还不忘说道:“赵姑娘,这就是您的不是,您是什么身份,还敢让镇北王府的大姑娘敬茶。难怪太后会气成这样,这被您气得头疾又犯了。”
赵元柔捂着脸颊,简直难以相信,会有人当众颠倒黑白。
她的口中一阵血腥味,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你……”
曹喜冷下脸来:“赵姑娘是对太后娘娘有什么不满?”
“莫不是觉得太后冤枉了姑娘您?”曹喜看着在座的夫人们问道,“各位夫人们可也看到了。”
永安刚刚正忙着跟邻座说自己的新驸马,压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抬头看了看也没管,其他人还有什么瞧不出来的,纷纷应着:“太后娘娘说的是。”
赵元柔的心神都震住了,她捂着脸颊,忍住了眼眶的温热,脚步飞奔地跑了出去。
赵元柔一走,曹喜嘲讽道:“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呢。”
众人:“……”
确实,赵元柔是个私奔过,不说“奔则为妾”吧,她还不是跟昭王私奔的!这都能当亲王妃,也只说昭王心真大!
也就是她和昭王的婚书已经定下,不然哪有资格进宫朝贺。
就赵元柔,还想让楚大姑娘给她敬茶?也不想想自己当不当得起。
曹喜又道:“众位夫人稍坐,咱家进去瞧瞧太后。”
他临走前还不忘冲盛兮颜讨好地笑了笑,然后甩了一下拂尘就把这一殿的人都给撂下了。
盛兮颜给骄阳把手擦干净后,默默地把湿了的帕子交给马嬷嬷。
这种横着走的感觉还真是让人愉快啊。想想也是,上一世的萧朔是手掌朝堂,没有帝王之名,却有帝王之实。到后来就连皇帝是生是死也没有什么人知道了,这样一个人,要把住一个小小的内宫又算得了什么呢?要是他连这等本事都没有,上一世又如何能走到那一步!
众人看了看彼此,也不敢多说什么,默默地饮着茶。
这会儿已经没有人再去怀疑,骄阳到底是不是在民间被人作践着长大的了,要不是镇北王一手养大的,胆子怎么可能这么大?!
然后她们就眼巴巴地看着有宫人端来了果子露,可惜不是给她们的,是给盛兮颜的。
众人:“……”
有人暗暗庆幸,好歹从前没有得罪过盛兮颜。
不像那个赵元柔……
在宫里头还敢负气跑掉,以为皇宫她家啊。
赵元柔也没把皇宫当自己家,她其实也从未进过宫,跑出慈宁宫后没多久就迷了路。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小径里,头上茶上全是茶水,湿嗒嗒地沾在了脸颊上,又顺着领口流了下去。不说狼狈,这冷风一吹,她冻得直打哆嗦。
她抬手擦了一把脸上的茶渍,手指触碰到脸上的红肿,痛得她皱起了眉。
“柔儿!”
一个让她厌恶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秦惟脚步匆匆地向她跑了过来。
见到她时先是一喜,然后问道,“……谁!是谁打了你!?”
秦惟惊呆了。
赵元柔的脸颊红肿,这分明是被人扇了巴掌!
竟然有人敢打她?!
秦惟后悔了,他明知道有这么多人嫉妒柔儿,就不应该让她单独留下,害得她被人欺负。
秦惟心疼地抬手抚上她的脸颊。
赵元柔的眼中露出了一丝不耐,又很好地掩饰住了,她没有躲开他的触碰,只说道,“是慈宁宫的曹公公。”
“一个阉奴竟然敢!”
这萧朔把宫里阉奴一个个都纵得胆大妄为,不知主子是谁了!
秦惟怒道:“我去让人把他拿下,打杀了给你出气!”
“等等。”赵元柔拉住了他的衣袖,“你先听我说。”
赵元柔从来没有与他这般亲近过,这让秦惟有些受宠若惊。
赵元柔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不顾秦惟的色变,她抚着生生作痛的脸颊,说道:“太后本想让程初瑜给你为侧妃,没想到,程初瑜已经定了亲。我就想着,楚大姑娘比程初瑜更合适。”
赵元柔对他微微一笑,她的样子狼狈,嘴角轻轻抿着,脸上在笑,眼中又含着委屈,楚楚可怜。
秦惟的心中一阵怜惜,立刻保证道:“我不会娶侧妃的!”
“我知道。”赵元柔说道,“所以,楚大姑娘才是最合适。楚大姑娘年纪小,至少三四年内是不可能过府完婚的。若是楚大姑娘为你侧妃,你与镇北王府的关系,定然也能更近一层。”
“赵家势弱,如今也没有人在朝为官了,我又自幼丧父,我帮不了你。”她自怜自哀地叹道,“我无法成你的助力。”
“我不在乎。”秦惟一心想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
赵元柔朝四下看了看,见无人才又继续说道:“镇北王府的支持,对你很重要。”
她的神情郑重,眼中是满满的信任。
“秦惟,你不比任何人差,你只是差在年纪比皇上小,皇上和镇北王府已经两相不能融了,那么,秦惟,你为什么不能把镇北王府争取到你这里呢。”
“镇北王府代表的是兵权。”
赵元柔一副为了他考虑的样子,循循善诱地说道:“没有兵权,你要如何跟皇上相抗衡。你答应过我,不会让我受委屈的,也答应过我,给我尊荣富贵,不会再让别人瞧不起我的。”
“我心里都记着。”
这番话让秦惟感动不已,更有一种自己的一片痴心,终于能让她接受的狂喜。
赵元柔跟着说道:“你放心,我会帮你的。”她上前半步,轻轻地环抱住他,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在秦惟看不到的角度,她的眼底一片冰冷,嘴角微微弯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她说道:“你近来是不是还睡不安稳,我上次给你的药,能治太后的头疾,也能治失眠梦魇,你试试看。”
秦惟立刻就应了。
他知道柔儿是为了他好,只有柔儿会这样全心全意地为了他。
“我会帮你的。”
“所以,你也要好好的……”
赵元柔的嘴角弧度越来越大,她一定会帮帮他的!
改朝换代!
过了一会儿,赵元柔终于从他怀中抬起头,她略带懊恼地说道:“本来我以为有太后在,镇北王府多少也会给些脸面,没想到……”
她当然明白太后是想要把程初瑜给秦惟当侧妃,这无外乎是看中了程家是武将。
太后也是个蠢的,居然完全看不出来,皇帝和秦惟早已是兄弟反目,还想着让秦惟为皇帝拉拢武将,这脑子也不知是怎么长的。
秦惟爱娶多少侧妃,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太后既然都这么想了,那自己就替她找个更好的人选。
论兵权,镇北王府远胜于程家,太后想不到,自己就替太后想。
就算镇北王府的大姑娘身份尊贵,不会与人为妾,若是太后强行下了懿旨,镇北王府也不能拒绝的,除非楚元辰要反。
皇帝有禁军五十万,而北疆军一共才十来万,孰胜孰劣显而易见。
楚元辰嚣张,也不过是仗着皇帝不想大动干戈,真让他造反,怕是他还得惦量惦量。
一旦让楚骄阳给了秦惟为妾,为了楚骄阳,镇北王府也只能站在秦惟这一边,这等于是把镇北王府绑到秦惟的身上。
到时候,秦惟若要逼宫,镇北王府也只能助他一臂之力。
她设想的很好,就是万万没有想到,楚骄阳的性子居然这么烈,而慈宁宫的内侍们居然这样明目张胆的偏帮盛兮颜。
赵元柔的脸颊更痛了。
萧朔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和镇北王府关系好吧!
赵元柔自认能看透所有人,唯独看不透的就是萧朔。
“到过完年后,我们尽快大婚。”
秦惟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道,“你是我的王妃,以后我不会再让别人怠慢你的。”
赵元柔轻轻点了下头,就像是给了秦惟无限的鼓励。
蠢货。赵元柔冷冷地扬了扬嘴角。
她一定会为他争取到镇北王府,有了兵权,他才有机会登上那个位置。
到时候,这一切都会属于她!
她原本是想入乡随俗,好好过完这一世的,是他们不肯放过她!既然这个世界处处都在压迫她,那她就亲手来改变这个世界好了。
她要君临天下!
赵元柔的目光更加的坚定,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动摇她的决心。
秦惟心疼地看着她被打肿的脸颊,心里对萧朔的仇恨又深了不少。
萧朔这样明目张胆的把持前朝和内宫,现在就连太后都不放在眼里,再这么下去,大荣朝怕是都不知道还有皇帝了。
秦惟的眸光暗了暗,郑重明说,萧朔是岭南王府的余孽,这一点,秦惟信,就算不是,他也要让他变成是。
他深知皇帝最忌讳的就是那几个藩王了,唯有把萧朔的身份给落实了,皇帝才会真得厌弃了萧朔。
想到了郑重明的那个提议,秦惟本来是觉得太险,有些犹豫不决,可是,为了柔儿……
“王爷,太医来了。”
“柔儿。”秦惟温柔道,“先让太医给你上些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