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都是。”
盛兮颜被夸得心里酥酥的,痒痒的,她很想做出高人清冷的姿态,就是那两朵梨涡压根不听话的就在颊边浮现了起来。
这娇娇软软的样子,让楚元辰的心都快化了。
他轻轻抚着她的秀发,又端起了一杯茶,让她就着自己的手喝完了。
盛兮颜脸上的疲惫慢慢淡去,她抬起了头,对上了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在那双眼睛中映着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的笑意不知不觉又深了几分。
她真的很喜欢有人这样全心全意的注视着自己。
“郡主。”
外头传来了问安声。
方才楚元辰送萧朔出去的时候,就已经让人去给静乐传话说,太夫人的烧退了。
静乐闻讯立刻就匆匆赶了过来。
推门进来的静乐直奔太夫人的床前,见她睡得安稳,又轻声问了盛兮颜几句,直到终于放心。
“颜姐儿,也挺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静乐心疼地看着她憔悴的神情,“阿辰,你送颜姐儿回去。这里我看着就行。”
确实已经很晚了,太夫人的情况也比较平稳,盛兮颜就应了。
楚元辰先把盛兮颜送回了盛府,又飞檐走壁,把她送到小书房。
“我明日再去看太夫人。”盛兮颜说着,又叮嘱道,“要是太夫人晚上再烧起来,你就过来找我。”
烧会退,就说明陈芥菜卤起了效,理应不会再有险象,不过还是得以防万一。
楚元辰应了,虚扶着她翻窗进了小书房,这才离开。
昔归正候在堂屋里,见盛兮颜回来终于轻松了,连忙说道:“姑娘,大姑奶奶和表姑娘是用了晚膳后才走的,晚膳时,夫人让琥珀来传姑娘过去,被奴婢打发了。奴婢说您不想见赵表姑娘。”
刘氏要明日才因娘家,今日就留在了府里待客。
盛兮颜随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你回得没错,我不想见她。”
昔归道:“后来就没人来过了。”
盛兮颜打发她下去休息,“我在王府用过膳了,你先去歇着吧,我们明日一早还要再去。”
昔归屈膝应了,下去吩咐小丫鬟给盛兮颜备水梳洗。
盛兮颜打了个哈欠,整个人都有些懒洋洋的,这一整天下来,她心弦几乎时时都紧绷着,一旦放松下来,席卷而来的疲惫又重了几分。
她赶紧洗漱,倒上床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盛兮颜生怕太夫人的病情在半夜会有变化,睡得不是□□稳,当中还醒过几次,而让她欣喜的是,这一夜都平静无波。
等她用过早膳,刘氏想带她一起回娘家,让她拒绝了。
等到刘氏他们一走,她匆匆赶到了镇北王府。
静乐告诉她,太夫人还没醒。
“太夫人睡得很安稳。”静乐欣慰地笑道,“一晚上都没有醒,只是二更时,又烧了一会儿,不过不太烫,用湿帕子敷了了一会儿后烧就退了,我就没有让阿辰去唤你。”
静乐守了一晚上,一步都没有离开。
“郡主。”
盛兮颜还要再问,兰嬷嬷忽然惊喜道:“郡主,姑娘,太夫人醒了。”
两人一喜,同时看了过去,太夫人果然醒了。
“太夫人,您醒了?”
静乐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喜色,说道:“您要不要坐起来?”
她说着,就示意兰嬷嬷拿一个迎枕过来。
“你是……阿妩?”
太夫人沙哑着声音开口了,无比的清晰。
静乐正接过迎枕,闻言,她的手突然一松,迎枕直接滑落到了地上。
她下意识地看向了太夫人,看到的是一双平静的双眸,原本笼罩在眸上的灰暗就像是迷雾被撕开了一条口子,渐渐消散。
“阿妩,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第98章
“太夫人?”
静乐难以置信,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太夫人,有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她喊得小心翼翼,生怕惊着了太夫人。
太夫人自己撑着坐了起来,静乐这才回过神,连忙捡起迎枕,拍了拍上头不存在的灰尘,把它垫在了太夫人的身后,让太夫人靠得舒服些。
“是阿妩吗?”
太夫人又问了一声,静乐忙不迭地点头,“我是阿妩,是阿妩。”
太夫人慢慢地伸出手,摸向了静乐的脸颊,轻轻道:“小阿妩……长大了。”
静乐几乎是喜极而泣。
“过去好久了啊……”
太夫人的意识并不是完全模糊的,只是过去的那些年,她就像是身处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找不到出路。
偶尔她也会清醒一会儿,只不过,这样的清醒根本持续不了多久,就又会被黑暗拉回去。
她不想让自己被黑暗吞没,就努力地坚守着黑暗中那唯一的一点光。
时不时的清醒,时不时地沉睡。
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刚刚,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长久困着她的黑暗不见了。
“太夫人。”
静乐扑到了她的怀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着,不知不觉,就是放声大哭。
自从镇北王楚慎战死后,楚元辰远在北疆,生死难料,静乐从来不敢哭,也不敢露出自己的脆弱,她必须扛起镇北王府,让楚元辰没有后顾之忧,再难她也得咬牙。
可事实上,她也想能有一个长辈,在偶尔脆弱无助的时候,能让她依靠一下。
就如同这一刻一样。
“小阿妩……不哭……”
太夫人已经很久没有完整的说过话,她声音沙哑,又有些断断续续。
她苍老的手轻轻拍打着静乐的后背,轻声地哄着她。
骄阳几乎看傻了眼,她侧了侧头唤道:“姐姐?”
盛兮颜也呆住了,这会儿才回过神,她轻声道:“骄阳,去把你大哥叫来。”
骄阳的无措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盛兮颜这么一吩咐,她立刻就来了劲,飞奔着跑了出去。
静乐宣泄着内心的喜悦和不安,哭了一会儿后,才慢慢地收敛住了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太夫人笑着,就跟太夫人记忆中那个小姑娘一样。
爱跑爱闹,做错了事就装哭装可怜,一旦有人心软,又会贴上去撒娇,从来没人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
“阿妩。”
太夫人摸了摸她的头,跟从前一样。
静乐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她猛地反应过来,有些紧张地回头唤道:“颜姐儿,你过来瞧瞧。”
盛兮颜正在她身边站着,闻言走过去,轻声道:“太夫人?”
太夫人扭头看着她,过了数息,她轻轻笑道:“我好像记得你……”
身处黑暗,快要守不住最后那点光的时候,曾有一道温和的声音在呼唤她,自从这个声音出现后,她的头就没有那么痛了,那一点快要熄灭的光也越来越明亮。
她记得这个声音。
盛兮颜怔了一下,微微启唇,说道:“我给您诊脉。”
太夫人把手伸了过去。
盛兮颜给她搭了脉。
不多时,楚元辰就匆匆赶了过来,和骄阳一块儿进了屋里,他们看到盛兮颜在诊脉,就安静地站在一旁。
盛兮颜收回了手,暗暗沉吟。
“太夫人。”
楚元辰笑吟吟地过来,问道,“您醒了,觉得怎么样?”
楚元辰出生晚,太夫人没有见过他,她的目光在楚元辰和骄阳的身上来回扫了一遍,忽然明白了什么,笑着说道:“小阿妩……也当娘了……”
静乐才想起忘记介绍了,忙道:“这是阿辰和骄阳,还有颜姐儿,颜姐儿是阿辰定了亲的媳妇。”
太夫人还有些虚弱了,反应不是太快,等静乐说完后,过了一会儿才慢慢领会了她的意思。
她笑了,笑容有些吃力:“过去多久了?”
静乐强忍住叹息,含笑道:“二十年。”
二十年了……太夫人沉默的时间更久了,原来都二十年了。
恍若前世今生。
难怪小阿妩都当娘了。
“玉镯呢?”
太夫人在一团理不清的记忆里,想起了玉镯。
“玉镯里的信已经拿到了。”楚元辰说道。
太夫人脸上露出了欣慰,仿佛这比任何事都重要。
楚元辰见状,就把自己的安排简单地告诉了她。
太夫人理解的很慢,楚元辰就耐下心来,一句一句慢慢说。
“学子……”
她听懂了,楚元辰是想煽动学子,从士林和民间来对皇帝施压。
楚元辰需要的是,占尽大义。
等到楚元辰说完,盛兮颜注意到太夫人脸上的疲态,就打断了他们,问道:“太夫人,您饿不饿?”
从高烧开始,她就一直晕迷不醒,已经有快两天没有进过食。
静乐也跟着道:“厨房里有粥,您要不要用一些?”
小厨房里一直都煨着粥,就等着太夫人醒来后,随时可以吃点。
太夫人心知他们是不想自己过于伤神,就轻轻点了点头,静乐立刻喜滋滋地吩咐兰嬷嬷去传粥。
长久的灰暗和压抑因为太夫人的清醒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喜悦和希望。
盛兮颜悄悄拉了拉楚元辰的衣袖,楚元辰立刻心领神会,跟着她一块儿出去了。
盛兮颜直言道:“……可能和高烧有关系。”人的大脑实在太复杂了。
这些日子来,盛兮颜一直在给太夫人用针,就是为了慢慢消除她脑中的淤血。太夫人的神智不清主要还是因为淤血压迫引起的。
“太夫人在撞伤后,其实并没有立刻意志不清,是积年累月,才慢慢严重起来的。”
“我估摸着,那块淤血应该不太大,这些日子用银针治疗是有点效果的,太夫人本身又意志坚定。”
正是因为意志坚定,所以,她再如何艰难也能始终让自己保持着一丝清明,熬到了现在。
盛兮颜不太确定地说道:“所以,兴许是这次的高烧,刺激过后,突然就清醒了。”
“太夫人如今是好了?”楚元辰问道。
“不知道。”盛兮颜摇摇头,“脉象上还是有淤血阻滞。”
能清醒就像奇迹一样。
她根本说不清为什么能醒。
她有些沮丧,要是能跟外祖父一样厉害就好了,说不定就能知道原因了。
“没事。”楚元辰摸摸她的乌发,“二十年都过来了,怕什么?!”
哪怕只有短暂的清醒,也至少也让他们看到希望了。
“总不可能比现在更糟糕。”
楚元辰一向乐观,三言两句就把盛兮颜哄得释了怀,嘴角愉悦的弯了起来。
也对,再坏的情况也遇到了过,现在好多了呢!
“走吧。”
两人又一同进去了。
他们俩出去的时候,静乐是注意到的,现在见他们有说有笑地进来,一看就知太夫人没什么大碍,就彻底放下心来,也没有多问。
盛兮颜也不再纠结太夫人为什么会突然清醒,反正她按着脉象继续治就是了!
阿辰也说了,她的医术很厉害的呢!这么一想,她不禁有些骄傲,整个人也轻松了起来。
太夫人的精神还不太好,用过粥后,没说上几句话,就又沉沉地睡去。
盛兮颜给她换了手上敷的浆糊,又小小声地叮嘱了静乐,陈芥菜卤要继续服。
原本他们多少有些担心,说不定太夫人再睡着后,又会变得痴傻,不过,很幸运的是,并没有。
她醒来后依然记得他们,而且情况一天比一天好,也渐渐想起了更多的事。
等到了正月十五,她手臂上那条溃烂已久的伤口也终于开始愈和了。
本来她的高烧就是因为这伤口迟迟未愈而引起,伤口的愈和就代表了,她彻底好了,而且从正月初八起,她也没有再发烧了。
静乐盯着这薄薄的一层痂,左看右看,满眼都是笑,仿佛那不是痂,而是一朵花。
“好了,我都已经好了,你们也别总盯着我不放,”太夫人含笑地看着他们,语气慈详地说道,“这年过的,你们一个个瞧着比我还憔悴。”
“还有你。”她盯着楚元辰说道,“正月十五了也不知道带你未来的媳妇出去玩,怎就这么木讷呢,小心颜姐儿嫌你傻。”
盛兮颜掩嘴轻笑,斜了他一眼。
静乐也是深以为然,她儿子她知道,除了脸长得好看些,都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简直让她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