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庆月也是一脸的骇然,若非这里是自家的产业,庆月都想要跑了。
赵元柔到底明不明白状况,她做出这幅正义凛然的样子是想给谁看?!
这可是东厂啊,东厂肯直接把人给带走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赵元柔这是想闹到被抄家不成?对了,反正这里也不是她赵家,抄了她也不在乎是不是?!
庆月想到父亲的叮嘱,没有翻脸,好声好气地劝道:“赵姑娘,东厂会查清楚的。”
赵元柔并不蠢,她自然明白众人对东厂的畏之如虎,可是,周景寻就要被带走了,一旦进了东厂诰狱,生死难料,她又怎么可能对他置之不理。
她与周景寻彼此都是真心相付的。
本来赵元柔以为经历了这么多,自己对他的感情已经淡了,然而当周景寻伤痕累累地被东厂拿下,就要被带走的时候,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她对周景寻心意如旧。她放不下他。
她不想再欺骗自己,还是希望能够再给他们彼此一个机会。
她一定要救下周景寻。
“东厂又如何?”赵元柔上前一步,目不斜视地说道,“我想萧督主也不会不讲理吧。”
她立在寒风中,脸上只有冷静和坚定,裙袂在风中飞扬,衬得她身形更显单薄,可她依然坚贞不屈,没有退缩。
赵元柔打算用激将法。
历史上,但凡位高权重之人,无论是手腕和心机,一样都少不了。萧朔能够年纪轻轻就手掌东厂,绝不会是一个心慈手软之辈。
东厂这些年来杀伐果断,他得罪过的人肯定也不在少数。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他,等着拿捏他的把柄呢。
正所谓高处不胜寒。
萧朔如今的确权势滔天,可作为宦臣,成在皇帝,败也在皇帝。
若是做事不谨慎,让人在皇帝面前乱说一通,皇帝还会像现在这样信他吗?
没了皇帝的信任,他又算得了什么呢!
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被人痛打落水狗。
赵元柔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她挺直了腰板,不卑不亢地说道:“今日,东厂若真要带走周世子,就请给我一个交代!”
她姣好的面上带着一种不屈的毅力,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和任何事能够改变她的意志。
周景寻怔怔地看着她,眼神有些恍惚。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赵元柔的时候,她护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明明她自己都这么的柔弱娇小,可是,在面对一个足有她两个人般强壮的大汉时却依然没有屈服和退让,这种迎难而上的不屈意志,一下子就让他倾心了。
从来没有一个女子会像她这样。从来没有。
而后来,赵元柔的才华和见识更是让的整颗心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如今的赵元柔,为了他,甚至敢直面东厂,据理力争,谁又能做到像她这样?
能得这样的女子垂亲,他别无所求了。
周景寻的目光牢牢地粘在了赵元柔的身上,他痛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只能勉强呜咽着:“柔儿,你不用再求情了。我知道你的心里有我,就够了。”
全都是他的错,明明他们彼此相爱,他却总是为了一些无干紧要的小事,伤害到赵元柔,才会让赵元柔对他失望。
他错了!
赵元柔:“……”
这一刻,她知道了周景寻的心意,更知道自己的心意,她以后不会再动摇,再彷徨了。
赵元柔的眸色更加坚定:“你放心。”
乌公公看完了两人的眉目传情,慢悠悠地说道:“赵姑娘是不大服气?”
他笑眯眯地说道:“咱们东厂做事呢,一向是讲究心服口服的,赵姑娘既然不服气,那么也总得让你服气了才行。赵姑娘,您说呢?”
赵元柔觉得是自己的这些话管用了,果然,萧朔再强势也不是没有弱点的。
她定了定神,说道:“公公知道就好。”
“那咱家就让赵姑娘心服口服。”
在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乌公公故意一字一顿,声音不轻不重,可透出来的凉意让赵元柔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庆月更是骇然色变,捏紧了帕子。
乌公公:“搜!”
庆月的瞳孔猛缩,惊惧道:“公公您这是何意。这不关……”这不关他们诚王府的事啊。
乌公公还在笑,就是这笑容让人看着胆战心惊:“赵姑娘觉得我们东厂抓人是在滥用职权,那总得要人心服口服了才是。可不能让人说咱们督主‘不讲理’吧。”
这“不讲理”三个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不免有些阴阳怪气。
他说着,一挥手,他带来的四个东厂番子立刻就行动了,分了四个方向而去。
乌公公和和气气地说道:“还望诸位留在这里别动,东厂做事粗鲁,若是不小心伤着了,可不好。”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咱家带来的人不多,要是人手不够,咱家多叫些人来也是无妨的。”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是他们私下里花什么花样,东厂来的不就止这几个人了。
庆月听懂了,连忙道:“乌公公您放心。”
庆月吓得面色发白,其他人也同样如此。
这京城上下,谁不畏东厂,出来赴个宴,吃个饭,居然也会撞上东厂搜查,这是因为他们出门没看黄历吗?
他们面面相觑,有胆子小的怕得都快哭出来了,一道道充满怨恨的目光,全都落到了罪魁祸首的赵元柔身上。
赵元柔呆住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道:“你们做什么。”
庆月恨极,她赶紧拉住赵元柔,压低声音警告道:“赵姑娘,你自己想死还不够,还要把我们都害死吗?”
“你再闹下去,就别怪本郡主让人把你打晕了!”庆月冷声道,“我想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会很乐意做这件事的。”
赵元柔:“……”
赵元柔噏了噏嘴唇,终究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目光中充满了失望和无力。
乌公公压根儿没再理会她,只笑着对盛兮颜说道:“盛大姑娘请先回去吧。”
盛兮颜微微颌首道:“公公请自便。”
乌公公殷勤地亲自捡起了地上平安锁,用一块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擦到上面一点泥泞也没有残留,再又双手呈给盛兮颜。
平安锁已经被在踩扁,就连上面的平安两个字也扭曲的几乎看不到了。
骄阳的眸色有些暗淡,盛兮颜也是微微一叹。
骄阳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所以,那块小毯子,她能时时抱着不放手还带回了镇北王府。
这个平安锁也是一样。
如今平安锁坏了。
盛兮颜向乌公公道了谢,后者忙道:“姑娘不用客气。”
在场的人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乌公公对盛兮颜献殷勤,简直都傻眼了。
众所周知,东厂从来都不给任何人面子,乌公公这态度简直让他们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瞎了,要不就是在做梦。
要说刚刚云阳子对赵元柔的恭敬多少还让人有些羡慕的话,那么现在,简直已经不能用羡慕来形容了。
那可是东厂啊。没见他们现在就站在这里,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吗!?
众人满脸羡慕地看着盛兮颜牵着骄阳渐渐远去的背影。
萧朔和楚元辰都还在雅座里,桌上添了一个小酒壶,四周弥漫着淡淡的酒香。见她们进来,楚元辰笑着问道:“吓着没?”
盛兮颜故作不知地反问道,“谁吓谁啊?”她说着自己先笑起来了。
今天肯定有人被吓着,但也肯定不是她!
盛兮颜笑得眉眼弯弯,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她很自然地坐了下来,问道:“能查出什么吗?”
这么点小事,若单单只是为了给她和骄阳撑腰,还不至于要到抄家的地步。显然是萧朔打算借题发挥,来看看听左楼里藏了些什么。
盛兮颜想到了那只凤凰。
“先看看吧。”萧朔的笑容带有一种莫名的深意。
他慢条斯理地端起酒盅,指腹在杯壁上轻轻摩挲。
盛兮颜用帕子把平安锁包好,跟骄阳说道:“一会儿,我们去金玉铺子里再打一个好不好?”
骄阳沉默了一会儿,很乖地应了一声:“好。”神情有些低落。
“给我吧。”萧朔温和道,“我拿去让宫里的匠人修补一下。”
骄阳一脸期待地看着萧朔,嘴角也跟着弯了起来。
萧朔向她微微一笑,承诺道:“可以修补好的。”
萧朔鲜少会对人有所承诺,他这样说了,就肯定能够办得到。
他又道:“放心。”
骄阳开心了。
姐姐说过,别人对她好,都要记着的。
她站了起来,认真地说了一句:“谢谢。”
楚元辰扬唇笑道:“刚刚还挺凶悍的呢,怎么这会儿就成兔子?”
骄阳冲他嘟起嘴,又靠住了盛兮颜,还用小脸在她手臂上蹭了蹭,然后露出了胜利的表情。
楚元辰:“……”
他也想靠!
想靠靠不了,楚元辰暗自叹息,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歪:“点的菜还没有来吗?”
乌公公办事去了,萧朔这里也不会没有人伺候,就又来了一个陌生的小内侍,目不斜视地端茶倒水。
萧朔使了个眼色,小内侍就悄悄退了下去,很快又回来了。
这一回来不久,点的菜立刻都上了,不但是他们点过的,听左楼还把所有的招牌菜都上了一遍,掌柜的亲自端来,战战兢兢,全身发抖,盛兮颜生怕他一不小心就把菜给砸了。
这一顿饭刚吃到一半,楚元辰突然指着楼下,笑道:“诚王来了。”
一辆马车刚沿街停靠,诚王挺着个大肚腩从马车上跳下来,脸色发白地往听左楼里冲。
不多时,雅座的门被叩响,外头是一个恭敬的声音:“督主,我是秦越。”
秦越是诚王的名字。
“督主,听闻您在这里用膳,真是叨扰了。”
诚王简直要疯了。
他这酒楼是还算小有名气,可也没想到,萧朔会来啊。
来就来了,怎么还附赠抄家了呢!
诚王本来听到回禀说,一切顺利,他还暗自高兴呢,没想到,这才高兴了没多久,就乐极生悲了。
“督主……”
诚王还要说话,雅座的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打门的是一个冷得像冰渣子一样小内侍,他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只了一句:“督主在用膳。无事就退下吧。”
诚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心道:他也不想过来啊。
他没敢抱怨,没敢从打开的门往里瞧,只得硬着头皮干笑道:“督主,若是听左楼有什么怠慢的,本王一定责罚。”能不能先别抄了?
“诚王就请先退下吧。”
小内侍无需跟他解释什么,直接就把门关上了。
诚王迟疑了一下,想再叩门,终究还是没敢。
他心里只能暗想着,希望能收拾干净,千万别留下什么把柄让东厂抓到。
本来是想着,这听左楼地段好,凤女一出,保管能立刻一传十,十传百,早知如此,还不如选别的地方呢。
总归还是一句话,萧朔为什么会来!
诚王的神情变了又变,最终还是没往花园走,而是回到一楼等着。
这等来等去,等到快要坐不下去的时候,终于看到有一个小内侍从园子那里出来了,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诚王赶紧起身,这个仿若贵公子般的年轻小内侍看都没看他一眼,就直接上了楼。
他迟疑了片刻,紧张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额头上的冷汗不住的往下流。
乌公公上了二楼,他叩了叩门,然后走了进去,躬身道:“督主,找到了一幅画。”
他说着,把手上拿着的画展开了。
这是一幅凤凰展翅图,没有画在卷轴上,而是画在了一张薄如蝉翼的绢纸上。
凤凰图画得惟妙惟肖,尤其是凤凰昂首振翅的样子,仿佛随时都会冲破绢纸,傲视九霄。
“是刚刚那只。”骄阳指着纸上的凤凰说道。
盛兮颜也跟着点头,
楚元辰和萧朔他们来得晚,并没有看到凤凰,不过,骄阳的记性还是挺好的,她指着凤凰的凤羽说道:“刚刚那只,这里也有一撮羽毛颜色特别深,还有仰着脖子的样子也一模一样。”
盛兮颜适时地夸道:“骄阳说得对!”她说完,又肯定道,“是同一只凤凰。”
萧朔点了点头,示意乌公公把图收好。
他不问,乌公公也没再说什么,恭敬地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