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子的科举青云路——三六九龄

作者:三六九龄  录入:05-31

  随着墨铺的生意越做越大,需要的松烟日渐增多,卫家频繁地在后山伐大松的事很难不叫人知道。
  之前是忙着下场应试没顾得上,稀里糊涂的,这回正好是个契机,要彻底把这件事各方掰扯清楚了才行。
  听他这么说,卫长海才放下心来:“明日你给县太爷带些东西过去。”
  卫景平想了想,没什么好送的:“知道了爹,我去铺子里看看,咱们新出的那套紫玉光墨,挺适合送人的。”
  “醉别”系列墨卖得好了之后,韩素衣受此启发,说还可以制一些寓意更明确的,更适合送礼的名头,想着新近读的刘思勰的《文心雕龙》中有这么一句“白玉赤鸟之符,黄金紫玉之瑞。”,觉得寓意实在是好,由此便拟定了“紫玉光墨”这个名字。
  这套“紫玉光墨”一共有七锭,墨形、色彩均选一处咸州府下辖七个县的名胜古迹、大小、特征而制,拆开时是咸州各县,独立成景,拼合起来,恰好是一副完整的咸州风物图。
  墨模一出来,卫景平就觉得单就这个名头和画面,在咸州的地界上送礼就非常拿得出手。
  “墨铺这边,”姚春山一边包装着紫光玉墨一边说道:“我去京城之前最不放心的也就是伐大松烧制松烟的事了。”
  墨铺的其他事情都是一是一二是二了,就这一件事还悬着,没有着落。
  作者有话说:
  卫四:老顾今天做人了吗?答曰没有!
  ①出自《新唐书》。
 
 
第68章 送别
  ◎“外公你看这锭墨,和我祖父制的墨是不是很像?”◎
  “当初本打算去外地采购大松的, ”卫景平说道:“后来顾夫子说让咱们用着后山的大松,本着给他拿分红的打算, 就这么应下来了。”
  姚春山每次算账都把给顾世安的银子留出来, 可是至今他也没提过这件事,卫家正打算忙完这阵子,就将银子送到顾家去呢。
  “平哥儿你先去探探县太爷的口风,”韩素衣说道:“回来咱们再做计议。”
  第二日, 卫景平带着各色果品、点心、连同紫玉光墨一块去了武念恩府上。
  武双白看见他来了特别开心, 一蹦老高:“卫四我好想你啊。”
  他在书院念书的时候盼着放假, 放假了又开始盼着回书院, 总觉得每天没和卫景平他们打个照面, 这一天就缺了点什么似的。
  “白白,好久不见。”卫景平和他打招呼:“过几天就开学了。”
  两人眨巴眼睛表示到了书院再说体己话。
  武家书房。
  “这件事我和顾夫子合计过, ”武念恩不屑于和他一个孩子绕圈子:“你们卫家要伐大松可以,但是每年要给上林县好处, 否则就算本县有心帮你们, 也堵不住悠悠之口。”
  “太爷请说, ”卫景平平静地道:“卫家确实想过这个事。”
  武念恩点点头:“本县上山查看过大松林的情况。”
  他就是不说想法, 比如一年打算从墨铺要多少两好处银子的话。
  卫景平在心里想了想道:“不知太爷怎么个想法?太爷您给卫家指条明路,俺家这满门只会使蛮力的武夫机缘巧合之下才做个小买卖, 万幸走到今天却不懂这些,还请太爷提点一二。”
  武念恩这才吐出实话,他拈着稀疏的八字胡说道:“不瞒你说,本县一直想在上林县修所县学。”
  武念恩自从到了上林县当父母官以来,只图个稳, 并没有在兴文教方面有所作为, 他甚至有些看不起上林县, 觉得这是一群莽夫聚集之地,只要让他们安稳不闹事就够了,至于兴学堂什么的,他先前从没动过这个念头。
  原本想着过几年自己就能高升上去,离开上林县这个穷山恶水的地方,结果每次吏部考核,他能拿出手的政绩都不起眼,没什么可圈可点之处,以致于这么多年了,他依旧在上林县县令的位子上蹉跎打转,仕途毫无出息。
  自从前年开始,就有师爷给他出点子,说上林县文风不盛,正是他大有作为的地方,要是能办一座县学,这岂不是能明晃晃地摆在功劳簿上的嘛。
  可是师爷忘了,兴办县学哪里是容易的事情,一个县里要攒够30名秀才和16名举人才能开县学,数一数上林县的读书人里面,秀才等个一两年可能就够了,举人差得可就太遥远了。
  目前只有区区5名举人老爷,这要攒到猴年马月。
  但是没有这个条件,武念恩还想在从政上面从重视当地的教育上捞一笔政绩,写入他的县令生涯,因此打上了白鹭书院的主意。
  尤其是见到武官家的孩子卫四念书也能念出模样之后,他觉得上林县这帮卸甲武官的子弟不能再晃悠着了,打架斗殴早晚要捅个大篓子,最好的就是将他们赶进学堂,好好教化他们。
  万一再出一批秀才、举人,能给他挣功劳不说,书生比武人治理起来省心多了。
  书生们最多打打嘴炮,武夫,那一言不合就是要干架打得头破血流闹不好还得出人命的。
  “顾夫子的书院用银子的地方多,”武念恩道:“每位学生一年12两银子的学费,已经是学院能勉强请得起夫子了,往后学生越来越多,夫子不够用还要向外头聘请,还需要银子。”
  卫景平:“那是。”
  白鹭书院一年每人收12两的银子确实不算贵的。
  “本县有个主意,”武念恩这才拖出地盘:“本县在想,要是书院每年一人收9两银,只怕会有更多人家的孩子能够送进书院,但这银子的缺口不能由书院来补,你明白吗?卫四公子。”

  卫景平被他一句一句地牵着走,这时终于清楚地明白了武念恩的目的他要利用县太爷的名义,补贴上林县进白鹭书院上学的学生每年的学费,一人补贴3两银。
  而这个钱,武念恩想让卫家出!
  乍听算不得狮子大开口,但也没手下留情。
  一人补贴出去3两银,10个人是30两,100个人就是300两……上不封顶啊,这太狠了。
  卫景平使劲松了口气,笑道:“太爷想的是公里千秋的大事,可是以墨铺目前的盈利情况来看,要是进学的后生伢子不多,墨铺当之无愧愿意出这个银子,可如果是多了,就算墨铺拿出本钱来,也未必能兜底。”
  他可以出钱,但要和武念恩约定和上限,否则万一十里八乡的人听说白鹭书院一年只收9两银便可以进去念书,哗啦一下全挤进去了,那岂不是个无底洞,生意嘛任何时候都有亏有赚,他又不是范蠡再世能聚天下财,也要考虑保本的事,不能一下子答应武念恩太多。
  “或许还得再挤出来点,”卫景平可怜兮兮地道:“咱们上林县的后生儿郎,有去赶考武举的,墨铺也可以出路费……再大的事,学生就办不成了。”
  要是武人家的儿郎就算不要钱也不肯去念书的,要走武举这条路的,岂不是沾不到光了。
  这伙人心里能平衡。想来不能吧。
  在卫景平满脸犹豫的时候,武念恩也想到了白鹭书院生源骤增的问题,觉得自己要多了,这在卫家看来肯定是个无底洞,赶忙找补道:“那是那是,只要白鹭书院以资质定束脩的规矩还在,我相信你的顾夫子会为你想到这个的。”
  至于一年补贴多少学生,这个问题他又踢给了顾世安。
  和顾世安就好商量了,卫景平应承道:“多谢太爷体恤,学生这就回去和老姚还有家中人等商议,能为上林县效力是卫家的荣幸。”
  ……
  卫景平从武家出来,直接回了墨铺。
  韩素衣得知后,试探地问他:“平哥儿,不如请我爹过来,咱们一起商议个法子?”
  最好能把每年给白鹭书院的银子定个数,以后就照着这个数去给,明明白白的。
  “我早有这个心思。”卫景平笑道:“我这就去跑一趟请韩先生过来。”
  卫巧巧一把摁他坐下:“你歇着吧,我去。”
  韩端虽然势利眼,但此人最擅长玩心计,葫芦蜂的窝心眼多,能弯弯绕拉扯来去,正好去应付武念恩,倒省去他不少功夫呢。
  而且现在是他闺女韩素衣在打理墨铺,自家姑娘的事情,韩端能不上心吗?
  那必然跑得快极了。
  等了不大一会儿,韩端来了,进门就问他:“没和县太爷说死给他的银两数吧?”
  卫景平摇摇头:“那没有。”
  “这就好办。”韩端食指在几上叩了数下:“我得空去见一见武太爷。”
  卫景平心头放松,觉得凭韩端的才能,说不定还得帮他找补点好处回来,就任由他发挥去了。
  反正给白鹭书院这笔银子是饶不过去的,如果差不多能抵消从外地采买大松花费的银两和功夫,又笼络住了县太爷,何乐而不为呢。
  ……
  三月二十三日,宜出行。
  一老一少去上京的东西都备齐了,姚春山乘坐马车,卫景英则骑马,一早就从家里出发了。
  “二哥,”临行前,卫景平偷偷在他的包袱里塞了本《千字文》,还有十两银子:“去了京城学着给家里写信吧,别叫我们担心你。”
  金灿灿大概也感知到卫景英要离开家了,一直从空中俯冲下来去啄他的马,那核桃大的脑容量大概在想:看我弄死你的马你还怎么走啊啊啊。
  卫景明举起手做拉弓状,小金雕立刻耷拉着脑袋落到卫景平肩膀上,头从颈子后面绕过来往他怀里钻:“咕咕咕……”
  孩子害怕极了。
  “等二哥站稳了脚跟也将你接过去,”卫景英最后摸了摸它的脑袋:“叫你出去见见世面。”
  说完扬鞭催马:“老姚我去前头等你。”
  老姚嘛,说不定还得哭一哭才肯离开,他受不了那个,眼不见为净吧。
  姚春山自从早上起来就一直拉拉这个的手,一会儿又拍拍那个的手臂,完整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真不舍得走这么快就走了……”
  碎碎念个不停。
  “老姚啊,赶紧找着姚姑娘要紧,”孟氏将热乎乎的发糕给他放到马车里:“咱们怎么样都好说,走吧……”
  后面说不下去了,扭头跑回去了。
  卫巧巧抓着马车的帘子:“找到姚姑娘,有机会了带来给我们看看她。”说完,也哭着走了。
  姚春山最后握着卫长河的手:“你什么时候摆酒娶媳妇儿,要叫人给我捎个信儿啊。”
  卫长河闷声道:“会的老姚。”
  最后卫长海赶着马车,将他送出了上林县:“老二,路上照顾好老姚。”
  也照顾好你自己。后面半句他没说出来。
  卫景英:“知道了,老卫你快回去吧。”
  那日轻风微雨,一马一车渐行渐远,直至看不见踪影了,卫长海还站在原地没动,暮春的蝴蝶逐着姹紫嫣红四处飞舞,将他的神情衬托得格外落寞。
  “唉跟前一下子就少了两个人你说说……”
  京城周家。
  姚溪这两日试遍了周美彦四处收集来的墨锭,跟他外祖父周寂然说道:“外公你看这锭墨,和我祖父制的墨是不是很像?”
  周寂然正无聊着消磨时间呢,凑过看她:“哦,竟有人和姚墨制的墨一模一样?”
  姚溪跟前摆了七八个砚台,她举着沾满墨的黑乎乎的小手一一指给他看:“这锭叫做名友的海棠墨,无论稀浓研出来都和我祖父留下的姚墨色泽、气味是一模一样的,不信您试试。”
  “这是哪个墨号的,”周寂然试了试两样墨,不能说像,简直一个路数,他拿起那锭海棠墨翻找:“天下第一墨,嚯,这名号叫得响亮,什么地方来的?”
  说完就打发下人去询问周美彦。
  
 
第69章 后比、束比(添加引文出处)
  ◎才要回屋看书,就听外头一口纯正的官话少年男音问道:“贵家的掌柜在吗◎
  送走姚春山和卫景英二人, 卫家各个都多少有些心里头不好受,沉寂了三两日之后, 韩端挂着笑意来了, 说和县令武念恩那边谈妥了,只消每年给县里头60两银子,再以县衙的名义拨给白鹭书院,卫家交了银子就不再过问此事了。
  60两银, 分在每个月份就是5两银。
  卫景平快速算了个账, 如今墨铺每日进账大概在15~30两银子之间, 刨去全部成本盈利大概12~22两, 匀下来, 大概四分之一过一点点的利润要给到武念恩。
  这个数目完完全全是从外地采买大松的花费了,没有丝毫节余。
  就目前来看, 还是挺多了。但换到武念恩那里,60两银子不过才补贴20个学生, 似乎又很少了。对墨铺来说, 日后生意做大了, 用的大松更多了, 这点银子也许就是毛毛雨了。
  卫景平对韩端道:“韩叔,还是得看你的。”
  韩端这一趟, 不仅把银子的额度定下来了,还给墨铺额外要来个好处,那就是以后县衙采买墨锭,只认天下第一墨这一家,不去别的墨铺采买, 且按照墨铺的售价来采买, 不得压低价格。
  “虽然县衙每年采买的墨锭不多, ”韩端噼里啪啦地打着如意算盘:“我算着也有十来两银子的生意。”
  好歹有点赚头。
  卫景平很是佩服他:“果然是韩叔,我就想不到这回事。”
  他就知道,县太爷武念恩是从韩端手上占不到特大便宜的。
  此事一了,全家皆放了心。
  三月二十六日,卫景平去县衙礼房换了身份文书,看着他名字下面加上的“童生”二字,回想这几年一路过来,感慨有一丢丢多。
  次日开学,他早早便去了书院。
  一进门迎面碰上倚在门口大树干上的顾世安,他忙作揖行礼:“顾夫子。”
  顾世安正了正神色,躬身还了他一揖:“你受我一礼。”
  卫景平吓得赶紧又躬身:“夫子是说墨铺出银子的事吗?说起这件事,我倒要谢谢夫子呢。”
  要不是顾世安提前动手想了这桩好处给县太爷武念恩,随着墨铺的生意越做越大,县里还是要眼红的,到时候既花了到外地采买大松的钱,照样还得打点武念恩,到时候花出去的银子,绝不会比一年60两的数少,何况当初“醉别”墨上货的时候,是顾世安以一己之力快速为墨铺打开了销路,这么算来,其实他一直在受顾世安的庇护和恩惠。
  顾世安晓得他是个明白人,欣慰自己当初没看错人,话不再多说:“上课去吧。”
  ……
  卫景平考过了童生试,本该换到书院专门新组建的童生班,但他打听了下,说童生班没有授课安排,日常由夫子出题,童生们作诗做文章,而后找夫子点评即可,他考虑再三,还是留在了先前的班里。
  一来教授的夫子都是一样的,课程几乎趋同,二来他早和傅宁他们打成了一片,在这个群体之中,他时时觉得自在,接纳起学问来也要轻松许多。
  这一日的作业题目是“诸葛亮无申商之心而用其术,王安石用申商之实而讳其名论①”,不是四书五经之中的,而是论史之类的题目,卫景平读了两遍,才断句清楚,倒不是他文言文水平差,而是这题目,他似乎有点想法。
  题目的意思翻译出来就是,诸葛亮没有战国时期韩国的申不害和秦国的商鞅心狠而想用刑法来治国,结果蜀国很快就灭亡了,而王安石改革制定了严厉的律法,却因为怕背世人唾骂而不肯承认自己用的是法家的那一套。
  显然,这题目对于才要考院试的人来说,是超纲了。
  但是白鹭书院的夫子们似乎就是想让学生们见识到各种各样的极端的题目,从而上了科举考场见得多了,再遇见新颖一点儿的题目不怯场。
  “你们比照着八股文的做法写一写即可。”布置完作业,温之雨如是说。
  学生们一听便懂,温夫子这么说的意思就是要求不太高,点评的时候可以稍稍放一点水让他们通过。
  结果等到第二天点评的时候,傅宁头一个被温之雨批评,勒令重写了。
  他回教室的时候脸色不好,头一回骂骂咧咧:“温夫子说我在经义上不用功,写的文章过于华丽多愁,怕我要走柳三变的路子。”
  奉旨填词柳三变,有点抬举他,又有点瞧不起他了。
  他转了一圈揪住卫景平的衣襟问:“哥像那种留恋青楼的薄幸文人吗?”他不就画了绿珠的美人图在书院炫耀了一把嘛,这都是前年的事了,他都忘记了竟还被温夫子揪出来鞭尸。
  柳三变是为了风流,他当时不就是少年心性觉得好玩吗。
  傅宁傅大冤种喋喋不休地控诉着他在温之雨那边遭受的不公正待遇,潘逍捧着书本听得津津有味,卫景平则道:“老傅啊,叫你这么一说,我都不敢去见温夫子了。”
  他先前做文章,全拘泥在四书五经的范围之内,乍然拿到这新颖的题目,虽然有想法但下笔写的时候却不是那么回事,拼拼凑凑的,熬了个很大的夜才做出一篇马马虎虎的文章来。
  今日有种渡劫要失败的不祥预感。
  果然,轮到卫景平的时候,温之雨点评道:“你这篇题目做得生硬,后比和束股部分有些草率急躁了。”
  按照当朝八股文的做法,后比,也后二比,后二股,是最后一次呼应破题,再度阐释题旨的最重要的部位,这里要抓住题旨的实处,将前头行文之中漏掉的或者需要再着重说明一番的地方补全、讲透。
  后比出笔要够庄重,要够实在,着落于实处于小处,不能再想中比那样笔调松灵,洋洋洒洒了。
  结股就好理解多了,就是文章基本上写完了,再来一两句话揭醒全篇,总结一下全文的意思了。
  一般是套路句式,用不着太费心,但不能写得太过直白了,要稍微婉转含蓄一些,这样才能使文章余味悠悠,给人以留恋回味之意。
  就像极高端的菜一般饭馆在售卖到时候分量都不大,就是为了让你的味蕾在触及到顶峰时戛然而止,回味以致于不舍,怎么说呢,或许不一定准确,但差不多就是这个套路吧。
  “是,”卫景平诚实回道:“学生拿到题目的时候乍看很有想法,但下笔后又不知从何处布置起来,易了几次稿,最后才勉强拼凑城一篇自以为能看的文章。”
  “嗯,”温之雨说道:“前头倒不用再管了,你做的文章我对比了几篇,算上这篇,后比和束比都多少有轻率的毛病,下去多留心练一练吧。”
  ……
  卫景平恭敬地领着新作业回去。
  六天又在一天天的破题,作诗中过去,散了学,学生们出了白鹭书院呼朋引伴,扬起耷拉没精打采的眉眼,笑着闹着走在回家的路上。
  “卫四,我想去墨铺捶墨了。”潘逍从他身后追上来,跟他打了个招呼,就毫不讲究地往墨铺跑去。
  看样子,上回县试失利的阴影已经散了,潘儿又没心少肺地鲜活起来了。
  “你是去看卫二姑娘的吧?”傅宁悠闲地走在后面,扎了潘逍一刀。
  卫景平:“……”
  卫二姑娘,那不是卫贞贞吗?
  他二姐和潘逍……什么时候的事,不可能不可能。
  大概是去年年初来着,他听他娘说,卫贞贞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竟忽然发了巾帼英雄的气势,跟着卫长河习起了武,如今练得一杆花枪,威风凛凛武艺不低,反正打四五六个他是不在话下的。
  卫贞贞能看得上潘逍?
  卫景平在心里头道:多半,几乎是没有这个可能的。
  进去墨铺,没看见卫贞贞在里面,只有韩素衣在柜面里头打算盘记账,见了他们柔声说道:“放学了?”

  三人齐声道:“大嫂子好。”说完去后院找着自己的老地盘,捶墨的捶墨,捣鼓墨模的捣鼓墨模,一看就是熟练工种了。
  卫景平找着个机会问韩素衣:“我二姐”,他指了指里头卖力干活的潘逍:“和他熟吗?”
  韩素衣一听就知道他在问什么,咯咯笑道:“贞姐儿大概不中意读书人的。”
  卫景平在心里同情了会儿潘逍,又和韩素衣说了些墨铺的日常,才要回屋看书,就听外头一口纯正的官话少年男音问道:“贵家的掌柜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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