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臣咬著下唇,看著他们回到舞台上,才忧郁地舒了口气。
拍卖进行得很快也很顺利,世界顶级的博物馆都会争相购买的珍品一件件被新的主人占有和私藏。在只剩下两件拍品
的时候,汤姆宣布休息十分锺,一支水平非常高的四人小乐队立刻就开始弹奏舒缓而又欢快的曲子。
之後,汤姆再次上台,婀娜的人形莲灯再次照亮了舞台,美丽的尤物也仍然跪在他们原来的位置上。汤姆做了个手势
,戴著透明手套的壮汉立刻把女孩解开,将她抱到展示台上面。她顺从如一只天真纯洁的羊羔,用最淑女的姿势坐在
展示台上,穿著十几厘米高的水晶鞋的双脚斜斜点地,双手交叠著放在大腿上。
“美丽的黛丝,她像真正的公主那样,只用泡过玫瑰花的牛奶洗浴,声音像黄莺那样清脆动听,甚至能在任何您需要
的时候,用第九交响曲的调子呻吟和娇喘。”汤姆仍然是用他那种夸张的插科打诨的口气介绍著,他戴上手套,手指
一捏黛丝的下巴,黛丝顺从地张开嫣红丰满的唇瓣,汤姆竟然从她的舌头底下掏出两枚桂圆大小的珍珠来,他色迷迷
地笑著,“当然,您也可以用各种小东西来让她保持安静,她会把它们藏好,绝不会让美丽的小脸变形,更不会像一
只没教养的小狗一样弄脏您的地毯。”
林砚臣的手指紧紧握住了椅背,“简直是变态。”他在心里叫嚣著,偷眼望向他的指挥官,那琥珀色的眸子仍然淡定
从容,看不出任何波澜变化,甚至在汤姆说了一个笑料以後还像其他人一样勾起了嘴角。
汤姆敲了个响指,黛丝双脚蜷起,利落地在展示台上转了个身,背对著观众,圆润秀美的手臂抬起,把长发捋到胸前
,然後缓缓褪下了那层轻柔的金纱,蜂蜜色的皮肤无遮无拦的展现在了镁光灯下,夺目的滑腻,她像跳舞一样的解开
胸前和腰间的丝绸,整个後背的线条就像是一只优雅的大提琴。“我将成为只属於您的美丽乐器,我的身体只为您吟
唱。”黛丝轻轻地说,柔软婉转的调子,像是含苞待放的花朵,汤姆轻轻摘去她的面具,她侧过头,那是近乎完美的
侧面,挺秀的鼻子,杏核形的黑眼睛,长长的睫毛和丰润的红唇,没有一丝人工雕饰,足以倾城。
“黛丝和戴维都是干净的,崭新的。”汤姆压低声音,仿佛很神秘似的,“女主人从来不出售旧货,他们只是被教育
得体的举止而已,没有人真正触碰过他们的身体,更是从来没有被使用过。他们是非常敏感但又非常纯洁的两只小东
西,正等著您的开发。”他说著,忽然又爆发出一阵大笑,敲敲展示台:“戴维,该你了。”
跪在另一侧的男人站起来,垂著头站在展示台前,漂亮的站姿让挺拔的背和腿显得非常耀眼。汤姆把戴著手套的手指
伸到他的领子里去,轻轻一剥,红色的轻纱就落在了地上,然後他的手一路下滑,滑到了戴维的腰间,就在他解开最
後的遮羞布之前,观众席里的小姐们羞涩地叫了起来。
“我想这样是不妥当的。”林砚臣意外地听见他的老大沈稳淡定的声音响起,柔和却足以盖过似有似无的乐音,穿著
精致夜礼服的男人站起来,在少女们惊慕的眼光中走到舞台旁边:“我想,这种程度的展示应该在更私人的地方进行
。”
戴维整理仪容的手指停了半拍,他没有抬头,在面具下的嘴角固执上扬。
“江少帅竟然光临,真让胜雪的‘温柔乡’蓬荜生辉呢。”一声清脆的娇笑之後,一只洛可可式的精致双人沙发从半
空中缓缓落下,穿水蓝色宽袖立领盘扣晚礼服的美丽女子衣胜雪舒展地坐在上面,笑吟吟地说,“老元帅和首相大人
近来可好?”仿佛呼应似的,她身边蜷成一团的白猫喵呜一声。
江扬微笑,点头致意:“很好,温柔女主人名不虚传,受教了。”
“胜雪思虑不周,若不是江少帅解围,怕是要闹出笑话来呢。”胜雪灵动的黑眼睛盯著江扬,嫣红的薄唇笑起来的时
候很妩媚,但不笑的时候就很残忍,很薄凉,“请您到这里来,可以麽?”
“不胜荣幸。”江扬跃上70厘米舞台的动作快若闪电矫若狸猫,精致的夜礼服上没有一丝皱褶,朗朗的皮鞋没有发出
任何声音,他笑容可掬地走到胜雪面前,捧起她伸过来右手,绅士一吻。
“我想,换一种方式来展示这个美丽的物事会更好。”胜雪轻轻拍手,“戴维,如果江少帅成为了你的新主人,请你
对他表示忠诚。”
戴维一愣,他抬起头,望向站在胜雪身边的江扬,那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闪闪发光。汤姆替他取出了嘴里的珍珠,然
後他优雅地走过来,单膝跪在江扬面前,从容说:“如果您问我,我能为您做些什麽,我会回答──一切。如果有来
生,我仍愿与您……生死相随。”
那一刻,江扬坚韧的心被生生拿走了,他真想不顾一切,忘了道德与责任,忘了职位与家世,俯身搂紧他最爱的苏朝
宇,然後带他远走高飞,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他和他的父辈付出一切得到的东西在一份真挚的感情面前,原来一钱不
值。
他最後的理智找到了台下立著的林砚臣,他知道他不能这麽做,他必须要把他的部下好好带离危险,在牺牲一个人还
是一群人的事情上,他从来没有选择。
“所谓名将,就是那些知道如何最有效率的杀死自己士兵的人。”很多年前军事理论课老师的话锤子一样砸在他的心
上,把炙热的感情砸得粉碎,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些碎片封存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他知道,在以後漫长的一生中,他
将无数次地在午夜泪流满面的醒来,但在这一刻,就算有千百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仍然会微笑著转身,对衣胜雪说
:“您真是个奇迹。”然後他稳著步伐走下台阶,那个人在他的身後垂下了头,顺从地回到展示台旁边,安静地坐下
。拍卖师举槌:“请诸位出价。”
江扬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一动不动地看著这一切,他的右手握著林砚臣的左手,他的左手端著玻璃杯,平生第一次
,他不得不靠站在他身边的部下来安定自己举牌的冲动,他的无价之宝,在热烈的竞标之後,成了身边阿拉伯人的禁
脔。
江扬侧头,对那个笑逐颜开的胖子举起水杯,他听见自己微笑著,用平静客气的语调说:“恭喜您了。”
乐队仍然在不知疲倦的奏著轻快的曲子,但是没有人听他们的,降下来的帷幕挡住了舞台上的一切,宾客们随意地吃
著点心喝著饮料,谈论著到手的珍品猜测著压轴好戏。胜雪也走下来,跟前排的贵宾们寒暄著,目光却总往江扬身边
瞟,江扬微笑著一次一次举杯致意,无懈可击的优雅得体。
阿拉伯人的手下办妥了手续,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把一对尤物带到了主人的身边,他们都摘掉了面具,但阿拉伯人根
据习俗给他们蒙上了黑色的面纱,只露出美丽的眼睛,主人让他们跪在椅子的两侧服侍,黛丝在左,戴维在右。江扬
就在阿拉伯人的右侧,虽然观众席灯光昏暗,他仍然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阿拉伯人肥胖的右手正摸进红纱底下,沿著
背脊上诱人的线条,轻轻一划。
“你会成为後宫中最美丽的家具。”阿拉伯人用法语说,戴维的轻颤让他非常满意,“现在就开始练习对你有好处,
相信我。”他剥去了那层轻纱,让戴维四肢著地跪在那里,双腿分开著,然後他的随从们拿来了四碟美味的点心放在
那充满弹性和力度的背上,最後还加了一壶滚烫的咖啡。
戴维神经质地哆嗦了一下,阿拉伯人愉快地笑起来,像一条蛇那样低低地,嘶嘶地威胁:“至少要到晚宴结束的时候
,如果你弄掉了任何东西,你将提前接受後宫严厉的管教。”
“是,主人。”戴维用标准的法语回答,那声音里带著一点点哽咽,阿拉伯人不再理他,揽过黛丝,专注地看著下一
个节目。
大幕拉开,舞台上空无一物,只是小帷幕前摆著那只沙发。衣胜雪坐在她的王座上,抚摸著膝盖上的猫:“最後一件
东西,是真正的、会呼吸的无价之宝。原谅我无法用语言描述它,现在,请有意者出价。每位来宾只有一次竞价的机
会,请说出您的出价,我并不会根据高低来判定得主,与标底价格最相近者得。”
“价格并不高,但是至少要让我们知道到底是什麽?”有人窃窃私语。衣胜雪笑起来:“不,神秘本身就足以值得。
”
没有人举牌,但衣胜雪没有一丝尴尬与慌乱,专心致志地抚摸著她的猫:“如果真的没有人要……”似乎是无限惋惜
地,她叹了口气。
“七万盎司。”江扬举牌,沈静地开口,林砚臣一抖,那是全部的情报黄金数量……难道他真的认定最後一件拍品是
凌寒?
跪在旁边的戴维猛地一颤,咖啡壶晃了一下,一些滚烫的黑色液体洒出来,落在他赤裸的後背上,痛得他身子一软,
更多的液体洒出来,盘子从失去平衡的“桌子”上滑下来,小酥饼滚了一地。
衣胜雪鼓掌,立刻有人拉开後面的帷幕,箱子上事先写好的标底价格正是七万盎司黄金,“他是您的了,江少帅。”
胜雪站起来,敲了敲那只大木箱,“请您验货,胜雪去换件衣服,现在是甜点时间呢。”
闯了祸的戴维正被穿黑西装的阿拉伯保镖拖出门去,江扬不敢再看,转过头签字转账,之後匆匆走上舞台。离木箱还
有七八米的时候,口袋里微型的生物识别装置已经震动确认,通过脑波测定箱子里的是仍然活著的凌家独子。江扬笑
笑:“多谢夫人。”边走边很随意地摘掉了胸前佩的白玫瑰──这是动手的信号。
林砚臣按动藏在皮带扣里的发报装置,埋伏在外的数千飞豹队员立刻封锁了所有的进出通道,房间里瞬间充满了一种
能让人软倒的催眠气体,名媛淑女王孙贵胄们一声没吭地都倒了下去。衣胜雪击掌两次,那张沙发被快速拉起,消失
在屋顶的一瞬间,她温柔地嘱咐:“祝您玩儿的愉快,江少帅。我想,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用另一种心情。”
事先已经在领口放了解药的江扬当然没事,他直觉地知道事情会变得非常复杂,匆匆忙忙地向林砚臣做了个“追”的
手势,自己则在确定没有机关之後,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他的黄金警卫队队长就蜷在里面,睡得很香。
江扬把他抱起来,他身子底下白色的床单上写著一行字:“想要他睁开眼睛,就用自己来交换解药。”
怀里的年轻人均匀的呼吸著,像一株冬眠的植物,比起离开基地的时候,明显地消瘦和惨白了。
江扬抱著他大步走出大厅,轻轻地念叨著:“对不起……对不起……”一滴泪落在凌寒无知无觉的脸颊上,江扬转过
无人的楼梯,把脸埋在对方的短发中,哽咽著:“对不起,我的朝宇……”
仿佛注解似的,他听见楼道里紧闭的小房间门後面,皮带砸在肉体上的声音和咕噜咕噜的阿拉伯语夹杂著凄然的惨叫
,凄厉的,悲凉的,无助的,熟悉的。
江扬猛地转身,却终究没有动,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抬起头,镇静地吩咐追过来的林砚臣:“除了保护贵宾疏散的
必要兵力以外,其余全部调到一线。记住,千万要保证这里这些人的安全与愉快,不要……不要发生任何不必要的冲
突。把凌寒护送到安全的地方,我……”他的声音一哽,我要去救我的小兵,他心里默默地念叨著,拢了一下头发,
从容说:“我去後面。”
林砚臣僵硬地敬了个礼,目光在那扇房门上一瞥:“长官……我们的队员……已经把衣胜雪逼到了左翼的锺楼附近…
…”
“知道了。”江扬快步离开,一面走一面打开了所有的通讯线路,利落地调配著手下的部队。
那是一张密密的天网,正慢慢收紧。江扬是最出色的猎手,就算受了致命的伤,也不会让他的猎物从手中溜走。
他无暇去想,在把心挖去做了诱饵以後,那握枪的手指会不会微微发抖?
32 旧梦
江扬没想到衣胜雪的私人警卫队竟然配备了一架非常老式的野战迫击炮。因为老得几乎生锈,估计比年轻的司令官岁
数还大,所以时刻监视边境武器贸易的基地情报处对此一无所知。威力很普通,发射速度并不快,但射程很长。黑洞
洞的炮口一直对著贵宾厅的方向,江扬知道疏散数百瘫痪的名流和两倍於此的随从不是一个可以在半小时内完成的任
务,所以他不得不下令全线後撤,单枪匹马走进锺楼谈判。
锺楼里只有衣胜雪一个人,四面的风很大,她笑得异常甜美:“等我回到家,自然会给你小家夥的解药,今天的礼物
喜欢麽?”
江扬咬紧了牙,各楼层和直升机的狙击手已经就位,但是他不敢挥手下令,牙缝里问:“你是为我而来?”
“不。”衣胜雪仍然在笑,好像她真的非常开心,“我是为逝去的爱情和十九岁的贞操,帅气的飞行员,已经六年了
呢。”
江扬如遭雷击,他退了半步,细细地看著她:“方珊珊?!”
“我现在的丈夫喜欢看热闹,所以放我出来玩儿。”衣胜雪微笑,“为了逃脱你们家的控制,我做过一些小的整形手
术,你真的认不出来,还是本来就没有记住?”
江扬深深吸了口气:“以前的事情是我的错,但是,请你不要为难我的部下,凌寒他……还是个孩子。”
“我想看,你们江家的人在後悔中痛不欲生。”衣胜雪狂笑起来,凄凉的意味甚至大过仇恨,“孩子?十九岁的我更
有资格被称为一个孩子吧?我没有反抗地接受了你们的安排,还不够麽?我只希望噩梦之後,能重新回归我自己的生
活,这个要求,很奢侈麽?”
江扬无言,他转过头:“对不起,我知道我害了你一生,请相信,如果可以用任何方式弥补,我愿意尽力而为。”
“不,不需要了。”衣胜雪笑起来,“看到你伤心绝望,比什麽都让人来得愉快。不过你比六年前更冷漠,那麽爱你
的人对你说出那样的话,你居然无动於衷!我的帅哥,戴维是第几个方珊珊?”
江扬转移话题:“我想要这里平安无事,想要凌寒毫无损伤地醒过来,想要弥补你这些年遭受的不幸,珊珊,只要我
有,只要你要。”
衣胜雪狂笑,她喃喃地重复著:“只要你有,只要我要!多麽动听的情话,如果被别人听见了,会误以为我是你倾心
相爱的初恋情人。不,我不是。你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宝玉,我只是那个被迫跟你初试云雨情的袭人!袭人没想过要你
娶她,但你没资格把她嫁给蒋玉菡,然後发配到西南边境上守哨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