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迅速的把丁某人抛在身后,耳边只有心跳和脚步跟风缠绕在一起的声音。
我到19栋楼下的时候,另外四个哥们正拿着车钥匙站在门口骂娘。
看见我跑过来了,混血儿先拦下:“他没事了,用不着冰了。”
喘不上来气,更出不了声音,心里却踏实了些。
“他脑抽很严重啊。”不知谁嘀咕了一声,众人便七嘴八舌起来。
“虽然他一直很抽,但这次无疑是最离谱的了……”
“就是……当着哥几个面说咱们是毒瘤,他要远离我们这摊……啊……淫虫……”
“别搞笑了,最淫的不是他嘛!?老子遇到他之前都很纯洁的!”
“两性社的老二节难道不是他整出来的嘛?现在还说什么一刀两断?”
“哎哎,你们说他讲的那个‘老公’是谁啊?”
“丁冬好像知道,他们学校的那个吧。”
“我不懂了,就算他跟那个什么老公看对眼,也没必要跟我们撇的一干二净吧,带过来一起玩就是啦。”
“不是,听说他垂涎上的那位是个直人。”
“再直的人搞弯了也一样喜欢玩啦!”
“他还相信一对一啊?”
“玩真的,玩真的……这圈子玩真的就是死啊……”
“……也不是……大家也见过几十年的忠侣……”
“那很难得的……你们觉得余浩跟忠诚这两个字挂边吗?”
这时候丁冬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立即被众人团团围住。
“丁哥,把那位爷迷得七荤八素的哥们是长了八个爪子还是十四条腿啊?”
“他刚才爬起来跟我们说,把我们叫过来就是为了跟我们掰的,关照我们以后有什么无耻活动千万不要算上他……”
“他这是打算撩倒了千军万马之后给自己立一贞洁牌坊啊……”
“声泪俱下的说自己参透了什么生啊死的,说人活一辈子就得找个值得为他去翻天覆地的人……哎哟喂,琼瑶的我都
说不下去了……”
丁冬云里雾里了:“他……他没事了?”
“生龙活虎的,赶我们走的时候正锲而不舍的给他相好的拨电话呢。”
“人都有犯傻的时候,余浩更有间歇性犯傻症状,对他,要求不能太高。”
“我估计他还是剃头担子一头热,人家也不接他电话嘛……”
我喘着粗气无意识的猫了一句:“手机烧坏了。”
鸦雀无声了几秒。
“……那个,天色不早了,我要早点回家煮孩子带饭。”
“额……那个冬冬,以后联系啊……”
“我雪铁龙呢?”
陷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状态之中,我一把扣住丁冬:“我没地睡,去你那儿窝一夜。”
丁冬愁眉苦脸的指指楼上:“你还没地睡?”
“不要。”我挤兑着丁冬离开天鹅湖,去设计的‘小别’宿舍区窝了一晚。
其实丁冬已经是半工半学的状态了,住的是学校为教授准备的‘小别’宿舍区,基本跟商品房结构没区别,又大又漂
亮。
我在沙发上窝了一夜,丁冬起来喝水,爬到我沙发旁边:“你是不是有点喜欢他啊?”
“你说呢?”
“不要啊……别让圈子里又少了一朵奇葩啊……”
“奇葩?……”
“这样,我喜欢他,你别跟我抢好不好?”
“你凭什么认为,你喜欢,我就不会跟你抢?”
“如果你跟我抢,我就派人把你打残。”
“你……琼瑶剧看多了吧?”
“你不能因为好奇而动心啊,不能什么烂桃花都吃啊!”
“……我以为你一直都是站在余浩那一边的。”
“我是啊!所以我现在才极力阻止你这个真情指数为负的家伙……”
“喂……”
“我告诉你,余浩已经伤痕累累了,基本上这个圈子里有他那些经历的人都自杀了好几回了,他还没有四大皆空是因
为他傻。你不要看他好像很精明的样子,就以为他什么都玩得起……我最烦的就是你们这种直人,跳出来,好几年,
都会结婚生子去,你要是那样的,就不要来沾余浩。”
丁冬的脸对着月光,眼睛里亮亮的。
“余浩是一根筋的,每次当真都会要命。”
我肩膀被他抓得很疼,小声说:“是他先当真的,我一直都没。”
“可是你想了,对不对?想了,对不对!?”
他的表情很激动,让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大爷的,我求你了,别跟他一起疯,你压根就不是那号人……”
第二天去学校领抚恤。
经济方面学校补助了一些,申乐他爸还另外汇了笔钱给我,我问过他为什么,他很坦然的告诉我,因为他们家乐乐说
我帮了他很多忙,更重要的是,他觉得我使申乐改变了。
申乐在此次火灾之后以受害者的身份向教委递交了《珍惜生命,远离灾难》的倡导书,并以申氏名义在上流社会发起募
捐,成立了校园防火基金会,更在自己的博客上发表《火海逃生》的日志,一时名声鹊起,从原先了赖皮货,变成了
新一代N大地标。
1个月之后的票选上,申乐如愿坐上了N大学生会主席的位子,而那时的余浩正面临大四的实习调动,因为一直以来的
优秀,毫无疑问的进入N城警局附属的紫薇山刑事鉴定科跑起了龙套。
我因为拎冰的那个夜里受了寒凉,加上之前的身体状况,那几个月都窝在学校给我们安排的临时宿舍里养病,学期末
头一次挂科,心情郁结,张罗着补考什么的,手机是到快放暑假了才买了个二手的。
忍不住给余浩打电话的时候他已经进了紫薇山。
“喂?”
“喂……余浩啊,我是……”
“笑笑!?”
“恩……”
“你怎么回事啊!?我找了你好几个月了,电话换了,也不怎么去上学,跑宿舍敲门又没人开,要不是丁冬说你一切
都好,我都要去公安局报案了!”
“呵呵,你实习还好吗?”
“山区!这里纯山区!我在的是强化实验室,都建在山顶上,什么都没有,上峰说是为了锻炼我们年轻人的体能,总
之我现在过得是少林寺的生活。”
“你爸那么能耐,叫他给你转啊。”
“拉倒吧,我们家又不是申乐家,老头恨不得把我派到大兴安岭去呢。”
“没有休假吗?”
“法定的虽然是双休日,但这里一来案子就忙得不得了。”
“恩,那我下次去看你吧。”
那头突然安静了。
我只好补充道:“正好周日咱们班组织去爬紫薇山。”
“哦……”长长的一声,然后又是古井无波。
我忙张罗着挂电话:“那,到时候见吧。”
“恩,再见。”
“再见。”
“拜拜。”
“拜拜。”
“周日见。”
“周日见。”
“……”
“你挂电话啊。”
“你干嘛不……”
没等他话说完,我就把手机给关了,揣进怀里还觉得它发烫:“恶心死了……江笑,你恶心死了……”
19.火车
我现在相信自己对余浩有点不正常了,应该说我已经习惯了。
这在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
虽然这几个月认真考虑过丁冬所说的‘好几年,就去结婚生子’的情况,但更多的时间,我常常在想跟余浩坐在一起
算计对方的样子。
再加上刚打完的那个电话。
我决定不负责任了,我对余浩,非得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怎么样完了之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自然也没人可以负责
。
我倒是想良心发现,临阵退缩。
可那小子勾了我大半年了,心里起腻,非要跟他掰扯的一干二净。
哪怕是烂桃花,他也是我的桃花。
我们都是聪明人,所以当一开始出现犯傻状态并且确信有病入膏肓趋势的时候,都会当机立断的作出抉择,因为非如
此,我们才不会做出更多让智商持续走低的事情,可是与此同时,我们也知道,此后所做的一切努力只会让我们病得
越来越重。
这在我来说,具体表现就是,总觉得周日似乎永远不会来到,时间开始过得像两只蜗牛做爱一样缓慢。
可就在我上紫薇山的头天下午,陈诚给我来了个电话。
“笑笑,绒绒难产……”
这话惊得我疯子一样买票去了北京。
在我心里面,江绒是第一的,我小时候让她吃过很多苦,那时候没有力量,所以只能把那份愧疚放在心里面,一直以
来都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她感觉到幸福。
要说陈诚,因为知道他比我善良的多,也不担心他会作出什么伤害我妹的事情。
可是连电话一起带来的消息是说,我妹居然带球,而且她才19岁,骗我说考上北方的大学,其实是用我寄给她的学费
去结婚了。
如果不是因为难产,他们预备什么时候让我知道?
我算是什么哥哥呢?
一路上,这个问题弄得我脑子都要爆炸了,以至于快到站了才发现申乐莫名其妙的跟我上了车,一直坐在我对面,看
我精神崩溃的蠢样子。
我顾不得惊奇,伸出两根手指,哽咽:“有烟吗?”
申乐什么都没问,就直接把烟递给我。
我是老烟枪了,上大学的时候戒过一次,但断断续续一直有吸,因为我很烦。
我的生活总是这样混乱,每分每秒都有可以烦恼的事情,而且这些事情都有越来越不靠谱的迹象,长久以往,我对人
类某些浑噩的感觉已经很麻木,很多时候是抱着一定的条理规则去处置的,很少有悬而未决的时候,但申乐已经是个
例外,更别提紫薇山上的那个猴精。
“你怎么在火车上?”我吸了两支烟,终于镇定了些。
“送学弟的,看见你慌慌张张跑上车,眼睛红得像要去杀人……我怎么可能不跟过来?”申乐自己也抽了几根烟,声
音低沉的好像我们是两个黑帮在接头。
我揉着脑仁轻笑:“你又救了我一次,我现在的状态确实有可能连火车都走不下去。”
他追问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看着他一脸担心的样子,想起我们彼此心里清楚的事,冷静了一点:“我们很有缘,你总会在我生命里某些奇怪的
时间里出现。”
他的表情很迟缓,喜怒哀乐也不再像刚见他那会儿那样一目了然,我想这个学期对他来说一定十分难忘,他已经交够
了学费,学够了隐藏自己的技量,也弄清了没人可以一尘不染:“有缘?孽缘吗?”
我乐呵呵的逗他:“姻缘啊。”
申乐对我来说已经不再有害,因为我知道他本来的样子,所以我现在可以捏方是方,揉圆是圆,因为耍人这一招,是
他现在这个立场所不能够的。
他深吸了几口气:“你能把你自己说清楚吗?这样很讨厌。”
“你怎么不问我250*250等于多少呢?”我笑了笑:“那你能说清楚自己吗?远的不说,你为什么在这辆火车上?”
申乐盯了我半天,很白痴的来了一句:“为什么不说远的?远的有什么?”
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哈哈,申乐,你是不是还要赌咒发誓一次,说KTV那晚不是你?”
“不是我。”申乐的神情很安静:“是余浩。”
因为知道笨蛋只会撒谎的我,却在这一瞬间慌乱起来。
“你应该记得余浩生日那晚,你喝醉了,躺在我跟女友欢爱完的床上,当时余浩不知道为什么找过来了,我正在烦恼
怎么让你醒来之后不大发雷霆,余浩很假好心叫我割破手指做现场,又放了那枚写有‘余’字的鸡蛋在旁边,我想他
当时是想让你直接来找他吧,只不过谁都没想到,后来白锦会吃了那个鸡蛋,而你又误会是我……”
这是没有漏洞的分析……
“后来的那段日子……对我来说是很宝贵的回忆,但是我太笨了,永远不会在对的时间做对的事,日出的那天我应该
说的,但是我不习惯那么分析感情,固执的以为那是兄弟的情分,再以后我做什么都是错错错。”
手上的烟已经快烧到手指,申乐叹了口气替我把烟取下来灭掉:“你可以当没听见,也可以选择不相信,但KTV的事情
,我要对你有个交代……你应该知道我跟余浩本来就不对盘,在他看出我对你……我只能说,我怀疑他有报复我的情
绪,那天晚上我们喝了很多,谈到你……他是那种得意的口吻,而我也知道天平在向他倾斜,然后他突然说:‘你相
信吗?即使我现在对他干了最过分的事,即使我一口承认,他也不会相信是我做的。’……后来的事情,我能怎么说
?他抵着我的耳朵,酒气熏天的猫了一句:‘江笑,我要了。’……我的愚笨,他的光荣。”
我跟申乐都在沉默,火车轰隆轰隆的响,申乐抹了抹泪流满面的脸:“有没有可能……?”
我并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却迅速的摇头。
“谢谢,能不能偶尔让我觉得我不是在自作多情?!”
火车到站了,我并不希望申乐再陪我面对什么,我陷入了一种很梦游的状态,并且开始庆幸自己没有上那座鬼山,然
后我就开始矢志不渝的推申乐去买回程的车票,每次申乐想说什么,都会被我推着往售票处的窗口更进一步,申乐咬
着牙,每一次的转身,都会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一个伤心的剪影。
我掏钱出来给他买回N城的车票时,他甚至跟我抢钱包,哽咽着求我:“我不要回去……不要……我把什么都说了……
我没有说谎……我会聪明起来……我能做对的事……”
我面无表情的把随身带的100块给了售票员阿姨,对方甚至怀疑起来:“这怎么回事?”
“我弟弟,离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