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过去,看见他在扣喉咙:“喂……小绒说她喜欢我……”
我不动声色的在洗手台边洗手:“我知道。”
“她才高一,能知道些什么啊……”
“没错,臭丫头。”
陈诚看了看我:“所以,你也不同意对吧,象我这种没什么才华的人,怎么能……”
“对,我希望她能傍个前途无量的家伙。”
陈诚瞪着我。
“所以,去变成有才华的人吧。”我刻薄的瞪回去:“我不是那种好说话的哥哥。”
冷不丁从后面压过来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家伙,我几乎是下意识的猛甩肘。
‘吭’一声闷响,肘尖撞在软骨上的声音,身后的男子仰面倒地,鼻孔里涓涓冒出的血汹涌到一个不可思议。
更要命的是这人身上穿的是蓝白条纹的队服,左肩上绣着一个火箭形状的图标,图标周围是体委的英文字母。
这就表示这是本次联赛的参赛队员。
而这个队标无疑是……
“白锦!”有人冲向倒地的男子,穿的是休闲装,头发短的要死,左耳一个闪电的耳钉,右耳是个银色的拳头,脸一
抬,意外长得很英挺,蜡笔小新式的眉毛,眼睛不大,却很深邃:“你也是参赛选手,不会不知道打人是要被取消资
格的……”
他话没说完,已经被失去理智急需找人撒气的陈诚冲上去轮了一拳:“妈的,没打到你皮痒是吧!?”
本来这只是一件道歉就能够解决的事情,却在短短的几秒里迅速升级。
现在道歉已经没有意义,短发男冷笑着将发着寒光的眼神直射向我们……
如果他只是跑过来跟我们对打,那还好说,关键这小子一脸隐忍,显然在默记我们的脸,好把事情往上面捅。
我冲上去,对陈诚的脸揍了一拳,他大怒:“你干嘛!?”
我面朝短发男:“就我所见,这是你们几个在斗殴。想取消资格就一起啊……”我指指鼻血流个不停的那位:“我想
大家都不想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吧。”
那男生冷冷的盯着我和陈诚看了一遍,突然指着我道:“你是投手?”
我也不知他怎么看出来的,只是默然。
他扶起地上的鼻血男:“卑鄙的家伙,居然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伤了这边的王牌投手?我申乐在这里发誓,一定会让
你付出代价!”
上场之前江绒给拉拉队的人发了敌敌畏,关照他们在外面喷蟑螂玩。
原因很幼稚,因为我们今天的对手是飞毛腿队。
天气还是照样的炎热,每个人在脑门上浇了点矿泉水,懒洋洋的坐在板凳上等教练宣布首发。
“笑笑先发投手,周蒙,克强准备,1棒,顾亚杰,遊擊手 ,2棒,三毛 ,TAKE,左外野手,小七,一壘手,3棒,蜂
炮,陈诚,4棒,阿拜,一壘手,中外野手,5棒,KO,三壘手,6棒,恰恰,右外野手,7棒,大师兄,二壘手,8棒,
阿福,火哥,中外野手,小破,左外野手,9棒,金刚,捕手,如果对方派出右投手,第2棒换上左打的TAKE守左外野
,第8棒换上左打的火哥守中外野,若对方派出左投手,第2棒換上右打的三毛守一壘,阿拜改守中外野、第8棒换上右
打的小破守左外野,明白了?”教练严肃的瞪了一眼众人。
“不明白!”人群整齐的出声。
“……总、总之……对方首发投手出了状况,今天会一直用备胎,那是个小虾米,我们是强打阵容,笑笑你给我把局
守好,大家就大开杀戒吧。”教练抓狂的指指烈日当空的赛场。
“有——”我拖长声音,做了几个展臂动作,慢吞吞的从队员席爬出去。
却在这样懒洋洋的空气里嗅到一股杀气,眯着眼睛,从棒球帽下面往外望去,不足百米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壮壮高高的
人影。
那人球帽压得太低叫我认不出长相,我正要走近些看看,却被陈诚从后面掰住肩:“那个申乐……”
我才想起前两天跟我结梁子的那位大哥。
“小心点,这家伙之前不在出场名单里,好像很厉害的样子……”陈诚搭在我肩上的那只爪子让我心里毛毛的:“放
心,他能有我天才?”
我在投手区踩了半天板子,比赛才终于要开始了。
我把棒球帽转到一边,看见那个叫申乐的正抱着个棒子蹲在场边盯着我。
捕手金刚比了个高飞球的手势。
啊……对了,他在看这个,研究我们的暗号?
我扯唇一笑,白痴。
干净利落三个直线。
“out!”
换曲线三个。
“out!”
再曲线球。
“out!”
翻板上申乐的名字现出来,正戏入场。
他踢踢打击位置上的泥,拿球棒在空中挥了挥,就此站定。
我喂了一计下坠。
“好球!”
他动都没动?这么沉得住气?
再喂一计曲线。
他象中了定身咒一样的。
“好球!”
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出局的,这家伙在搞什么鬼?
我这一掷停的时间太长,金刚焦急的比了一个下坠球的手势。
这家伙看起来没那么好对付,就让我用最拿手的直线解决他吧。
姿势摆好,我毫不犹豫的出手,可球脱手的那一瞬间,我却突然down到了谷底,不因为别的,只因为我看见击球区的
那个如雕塑一般的人影在笑,花枝乱颤的笑意。
“糟了……”我目光追着飞出的那个小黑点,头仰成90度。
事实上,所有人都做了个类似敬礼的动作,张大嘴巴盯紧这粒飞球。
上一秒,球棒与球撞击的闷响还荡彻在整个操场上,下一秒,观众席上已经有人兴奋的挥舞着手里的球,大喊:“本
垒打!本垒打!!”
靠!
申乐微微一笑,球棒抛到一边,帽子敲敲,慢悠悠的晃回本垒。
混帐啊……
看见记分板翻过去一个1,教练掀掀帽子,眼神灼灼。
“阳春本垒打而已……别介意。”陈诚舔舔干燥的嘴唇,拍拍我的肩膀:“我还他一计。”
首局下半,二人出局,陈诚已经跑到三垒,大师兄一上场就挥着个大棒子给自己壮胆,实际上谁都知道他在场上碰到
球的次数屈指可数。
教练又开始打暗号,姿势有点象某种诡异的广播体操,反正我是没看懂,大师兄却一副了然的样子,兴奋的点着猪头
。
我一瞄陈诚,他帽子反戴,冲我眨眨眼。
“兵……”一声脆响——触击!
“啊!”教练一声惨叫:“谁叫你把触击球打得这么近啊!”
陈诚却已经开始鬼一样的往本垒冲。
嗖嗖几声,球象子弹一样在场上飞。
恶梦来到,准备滑垒的陈诚陡然看见垒包上的申乐挥着包着球的手套冲他奸笑。
“shit……”陈诚转身垂死挣扎,脚步不稳先摔了一大跤,申乐不慌不忙的在他身上一点:“触杀,出局。”
接下来的两局周蒙替我,克强替陈诚,我们就被抓到冷板凳上反省。
我们双双坐着一言不发的大喝水,那个申乐的杀气腾腾,没有人比我们更能体会了。
“你怎么回事,金刚的手势你一个都没看!谁叫你擅自打直线的,对方就是看准你傲慢自大的性格,才会知道你要丢
直线,看看!本垒打!”教练口水飞溅的瞪着我:“你要利用身体的柔韧性,下坠球,下坠球懂不懂?不然就不要跟
他硬抗,4坏保他上垒嘛!”
陈诚皱皱眉头:“他跑得那么快,又是4棒,上垒也很恐怖啊……”
“我还没说你!你是没带眼睛啊!谁叫你交待大师兄打触击的?那个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还真的给我跑出垒包
!?你当你会瞬移啊?”
我皱皱眉头:“触击球起码也打出来了,算个战术啊,当时要是不跑不是白白浪费一次机会……”
“好哇!你们倒是感情好,互相帮对方找借口啊!?有本事摆平那个申乐啊!”
5局上半,申乐一个两分全垒打,逼着教练把代打换下,陈诚出场。
“哎,江笑。”
两个人的休息室,他叫了我的名字。
“干嘛……”
“关于你说的那个‘变成有才华的人’……”
“……”
“只要我拼命办到就可以了吧。”
“恩。”
“……我跟小绒……赢了以后就在一起。”
“……”我扯扯帽檐,笑:“白痴。”
外面大大的阳光把他吞进去,老妹正跑过去给他加油鼓气。
赢了以后就在一起?
我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骄阳……这不是给老子压力嘛……
8局上,我终于可以上场,比分是7比6,我们领先。
申乐一个人就拿下5分,但是……正如教练所说,对方没有其他强打,投手又烂得要死,今天是我们大开杀戒的日子。
8局上,申乐的次序来了。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姿势,他挥挥头上的汗水,向我遥指球棒,眼神杀戮。
我叉腰,歪头:这家伙……拽个P啊?
我看了下陈诚,他向我比了个OK的姿势,我回头向着击球区的某人龇牙一笑。
咻一个大回环。
“坏球!”
咻又一个大回环。
“坏球!”
咻咻~
“坏球!”“坏球!”
“4坏保送!”
“……”申乐从帽檐的阴影里朝我看了一眼,丢下球棒,走向一垒。
我得瑟一笑,老子干嘛要跟你硬碰?
8局下,我们又得了两分,几乎可以说是锁定胜局。
9局上,4棒居然换人,一个满脸包着绷带的家伙,我因为前面out太多人,手一抖给他触击,前面的人盗上二垒,绷带
男上了一垒,局势就有点紧张。
最后一棒,翻板上的名字一上去我就要抓狂了!
老仇人,申乐。
绷带男不好好站着,还跟他挤眉弄眼,看来是那个被我打的无疑。
叫了暂停,大家围过来七嘴八舌。
“黄金本垒打就会反超。”
“对方有那么强么?”
“他是申氏的继承人哎,因为一句‘有兴趣’,国家队教练都被请去教他打球呢……”
“喂,这么有钱的家伙干嘛要到地区联赛来吓人?”
“人家打棒球只是玩票性质,完全不打算参加什么联赛的,只是因为前两天开飞毛腿庆功会的时候,被我们队的人打
了,特地加入来报仇的……”
“我们队谁打他了?”
“我……还有笑笑……”
“拜托……我才没打他,我打得是你……”
“哇,这种时候了你还推卸责任?”
“你们别幼稚了,难道你们没有自尊心嘛?别人随随便便加入一个3流的球队就可以把我们杀的片甲不留……”
“什么片甲不留?我们还是赢的好不好?我们赢2分哎!”
“对啊对啊,one can not change the world……”
“妈的,你干嘛说英文?”
裁判看表。
“别浪费时间了!快拿主意啊!”
……
我说:“4坏保他。”
“对,就算碰到球也不可能是本垒打,只要不让他拿3分就好了啊。”
“喂,干嘛这么怕他!?”
“好,我同意。”
“ok。”
“就这样。”
裁判:“比赛重新开始!”
我顶着狠毒的日头重新回到投球区。
金手套奖?
咻——大回环。
“坏球!”
玩票性质?
咻——
“坏球!”
4坏保他?
“喂!”申乐的护具在他的眼睛下面形成一个大大的阴影:“作为投手,这点自尊都没有么?”
这种傲慢的家伙真让人火大啊……
瞪眼,做足气势,踏碎前面的板子,甩鞭子一样的挥臂,瞬间能想象陈诚此刻的表情:“这个白痴……”
“好球!”
金刚手麻的面目狰狞,好容易从手套里把球取出来:“你打鸡血啦!?”
申乐显然没有料到我这么容易就上钩,还神游在刚才那一球里,然后扯唇奸笑。
咻——
“坏球!”
“喂喂喂……”申乐咬牙切齿:“你还真是无耻到让人不爽的家伙……”
我嘿嘿狡笑:“你输了……”
还有一球,我一定会投坏。
几乎能看见申乐脸上的青筋暴起。
4坏保送他怎么了,我在棒球上想要得到的从来不是尊严,能赢就可以了。
单臂大回环,余浩,请上垒。
球出手之后的0.1秒,什么东西都变成慢镜头。
申乐还是挥棒了,击打坏球也那么的倾尽全力,要不是站在对手的位置上,我都忍不住要向他拍手了。
球这么低,碰到也不可能是全垒打。
我们赢了。
一个圆影冲到眼前。
“砰!”很大的一声。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
事实上,那件事之后近视800多度,基本与职棒说byebye了,为了平息这恶性事件,申家给了我很大一笔医疗费并且无
条件的让我进入N城这所数一数二的大学,承诺负担所有学杂费用,在这么多赔偿金面前我是无话可说的。
申乐没有道过歉,只是在我入学的时候说过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至于跟申乐分到同一个宿舍,则全然是申乐老爸见过我之后一意孤行的要求,大概是希望申乐看见我能有所忏悔,不
过,对这种无可救药的家伙纯属扯淡,我看他根本就忘了我们之间有这些恩怨,只有我从这件事情里学会了加倍的忍
耐。
5.欠了申乐的
我特恶俗的跌落了水杯,水杯特脆弱的‘啪’一声碎裂,水花四溅。
申乐从阳台进来:“怎么了?”
我的心像装了机动马达,就快跳出嗓子眼了:“申……”
乐字还没出来,整个宿舍瞬间漆黑,一如我丧失功能的心脏。
“靠,熄灯了。”申乐开始摸索着在柜子里翻手电筒。
我一动不动的坐在电脑面前,连个气音也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