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前戏——鹿住槙

没有什么不理睬——应该是真田已经不想和我有任何牵扯了吧？
「你在说什么鬼话……」
「你搞清楚！我已经被甩了，被甩得干净利落。」
我自暴自弃的说出这种话，试问「是我的错吗？」
「那还用说吗。」他苦笑着说：「……其实刚开始就知道我不行。他答应得很干脆，起初我还抱着梦想……但是现在

想起来，那回答真的太干脆了。真田……当时只要是对他告白的人，他都愿意接受……」
「你这么说不对吧，他曾经高兴的跟我说你『超可爱』。」
所以我很忌妒。
「那还真奇怪。你看我是『超可爱』吗？」
「不，我倒不觉得。」
「对吧，我也很清楚自己怎么会是『超可爱』啊。」
「可是对真田来说『超可爱』不好吗？」
突然觉得我们的对话像是两个头脑不清楚的人在讲话。跟牧原说这种事，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起来。
他可不可爱干我什么事，根本跟我没关系。只是在这种没意识的对话中，可以了解到一些事。
「……我想真田喜欢的人是你，所以才接受你的。只是有没有喜欢到想要一起做爱，就另当别论……或许同样地，他

跟我做爱的时候也抱着同样的疑问，所以才跟我提出分手。这种不明确的分手理由就让我们的关系这样结束。我想主

要是因为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
「也可以说，我是你们分手的一个借口。」
应该是这样，我点头说着。
牧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原来就这么简单。」似乎还不愿意去接受这个事实的牧原，嘴里喃喃说着：「那么真田为什么为了你，变得不

成人形啊？」
接下来他说的话让我惊讶不已。
「不成人形？」
牧原点头。
「你说真田他……」
「对啊，我就是在说真田啊。」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被这样责备着，我还是没法了解他所说的。真田他变得不成人形？为什么？
「……还在工作这一点很厉害喔。可是脸色很糟，眼下的黑眼圈像熊猫一样。你想像一下就知道有多恐怖了吧？那样

俊美的脸，日渐憔悴枯萎。」
虽说想像一下就知道，我还是无法想像。
「我实在看不下去，所以找他去吃饭也不好好吃。我的话也不听。晚上好像也没什么睡的样子，所以才来找你。我是

从真田的通讯簿上找到这里来的。我想一定是因为你，他才变成这样的。你快想想办法吧！」
虽然这么说，但是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因为发觉到自己对真由的爱，所以更加不知所措。
发现到自己都不知道的想法，还算没什么好担心，但是最令人感到心烦的，是真田的芳唇、肌肤，身体的每个部位只

要尝过一次就难以忘怀。想到再也无法触摸他，浓烈的相思之情让我痛苦难当。我并不是忍耐力强的人，也曾经强迫

过他。以前从来不曾想过他是否会感到厌恶，是否会抗拒，只要我想要，就霸道的逼迫他配合，完全忽视他的感受。
「因为你的出现，我们才由性伴侣变回朋友关系。」
唐突的回答使牧原吃惊的望着我。
「之前是有性行为的朋友关系，之后是没有性行为的朋友关系。变成这样之后，才发现真田对我的重要性。」
「这不是好事吗？」
他一脸困惑的样子。
「笨蛋，好什么！我怎么样都没办法跟他当没有性行为的朋友。你上次也看到了吧，我只要一见到他就想跟他做爱。

我就是个精虫冲脑的家伙，只要心里想要做爱就一定要做。」
「以一般人的角度来看，这样不太好吧。」他认真的回答。
是啊，我也顺着他的话回应。
脑子里老想着要跟他做爱。明明知道不可以这样，却放纵自己沉溺其中。这跟动物有什么两样。动物的话还是只有发

情期才会这么做：整年都在发春的动物，只有人跟兔子吧。
「真的吗？」
牧原听了我说的话，十分惊讶。
「像天竺鼠只要一公一母放在一起，也是马上就会生小孩耶。」
「是吗？之前不知道听谁说，Playboy会用兔子当标志，是因为除了人之外，整年都会发情的就属兔子了。」
「该不会是骗你的吧？」
有可能喔，我点头。突然想起现在并不是讨论这种事的时候。
「所以最好不要再见到真田。一见面我觉得会再度伤害到他。或许真田忍下来了，但是要我让他这样一再的忍受我，

真的很不愿意。」
这话听得牧原恶心想吐。
「说得这么好听，搞半天就是怕被拒绝嘛。」
「你说什么？」
「你是在害怕，害怕被拒绝，所以畏畏缩缩的，别像小孩子一样逃避，只要你将现在说的话说给他听就好了。你这样

太没有男子气概，果断一点，都已经是大人了。」
虽然不甘心被二十岁大的男孩这样说，不过——牧原说得没错，所以我没有吭声。
「总之你有去找他的理由，就说你的手提包或手机没拿很不方便之类的理由去找他，不就可以了吗，或许真田也是这

么打算，所以才没送还给你，不是吗？我想如果连见都不想见的人，那对方的东西根本就不想留下，一定会尽快利用

对方付费的方式将东西寄出吧。如果是我的话，就会这样做。」
真是这样吗？那我还能够有所期待吗？可是……
看到我还是提不起最后勇气的样子。牧原发飙了。
「喂！」
以为他会抓狂似的大声嚷嚷。
他把手用力按抵在床上。
「你要干吗……」
「拜托你了！」
他的头几乎快撞到我的额头，拼命的低下头来。
「算我求你去吧，不然真田真的就要毁了。我去也没用，反正你不去跟他好好说是不行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
「你干吗哭啊……」
虽然被他的举动吓到了，但我似乎可以体会到，为什么真田会说他「超可爱」了。
说他是小孩倒是不过分，他有这么率直的一面足见是个好家伙。如果他是我们公司的兼差人员的话，搞不好我也会觉

得他「超可爱」吧。假使没有「他是真田的恋人」这样先入为主的观念的话，我想会对他的印象更好。
「我才没哭咧！」
「你……是真心喜欢真田对吧。」我艰涩的开口。
「是又怎样！你还不是一样。」
「……是没错，不过……」
我认为，这样很危险。被他如此一心一意的对待，不管是谁都会动心吧。除非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那个特别的原因——真田没有接受他。
想到这，我不愿表示任何意见，这只会让人觉得傲慢。我非得去见真田不可。就算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但这也是一

个成熟的人面对事情时不得不下的决断。
态度傲慢，错了还不愿意认错，就像个小孩一样，实在很丢脸。
「我去见他。」
牧原听我这么说，便抬起头来安心的笑了。
「要不要搭我便车？」
「不用，我搭电车。」
为什么？他不能理解。
「我开车可是很稳当的，何况末班电车也快没了……」
「总之我会在一百分钟的车程里好好思考真田的事。」
「嗯……小早川先生，你变了耶。」他吃惊的说。
「虽然有时候会说一些很奇怪的话。像上次一起去喝酒时就这么觉得了，你真的很有趣，以后我们再一起去喝酒吧。

」
本来想说为什么我非得跟你去喝不可，但还来不及说，他就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那我就先开车回去了。小早川先生，你就搭电车慢慢晃过去吧。」
嘲讽意味十足，他小声的又补了一句。
「……告诉你，如果对手不是你的话，我绝不会轻易放弃。」
——这算是赞美吗？
内心这么想着，嘴里却口是心非的说：
「本来没有想要这么说，但是现在我要收回这个念头——你真的超可爱的喔！」
话说到一半，他就露出厌恶的表情，迅速的逃离。
「干吗？又不是对你别有居心。」
「有的话，就伤脑筋了咧。」
牧原笑着离开了。
没有想到牧原会来这里。除了感谢他的好意之外，还有他的勇气。我整理一下准备出门，接下来就轮到我拿出勇气来

的时候了。
被情敌肯定会不会志得意满撇在一旁不说，我逃避现实的态度也是终日惶惶，老觉得心里不踏实。
就要上阵了。
随着电车摇晃，我想着真田，回想着从前直到现在的所有的事，也思考着以后的事。

——真田，你爱我吗？

如果这样问他，他会如何回答呢？
「你在说什么」、「怎么突然这么问」、「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吧」……他的惯用台词不断地出现在我的脑海，这当中

没有「我爱你，那你呢」这一句。
「……我是爱你的啊。」嘴里念着。
如果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如同我想的这般，我一定要告诉他我的心意。
——我爱你。只是自己没有察觉到而已，我一直一直都很爱你的。
真田听到这样的话，会有什么表情呢？
会生气吗？搞不好我会被打，甚至被踢出门，不过前提是说这些话之前，会不会让我进屋都还不知道呢。
牧原说得没错，不管哪条线都已经是末班电车。就像上次回来那样不顺利，要花许多时间才可以到家，连公车都没了

。
「……可恶，根本不止一百分钟咧。」
本来考虑搭计程车，想想这样的距离还是走路算了。于是我开始走着，从车站搭公车是十二分钟的距离。走着走着途

中曾感到犹豫，虽然有时会萌生想要回去的念头，但还是继续走下去。
比预算的时间更久，终于来到真田的公寓，这时我已经累得半死了。
仔细一想，我今天算是体力透支的一天。虽然没有去拜访客户，在公司内工作一整天之后，又陪工藤一起去喝酒，听

他讲一堆废话。结束之后，牧原突然跑来……现在几点了？一看手表，日期已经变了，对喔，刚刚坐地铁的时候，都

超过午夜十二点了，会有公车才怪咧。
「我真像个笨蛋啊……」
不，加上「真像」这两个字是多余的——我是笨蛋！
在这个时间来找真田，他可能已经睡着了，把他吵醒也未免太可怜。还是在这里等到天亮吧。——这把备份钥匙还在

我这里——已经有了前科，我想这时候擅自进入不太好吧……不好吧。
公车站前的那一家便利店已经将铁门关上了。
「……并不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啊。」
现在才知道感到有些吃惊，照这样想起来，上次被牧原殴打的时候刚好是店员正要打烊、绕到后面准备关店才发现的

。
自家附近的便利商店，还有餐厅都是二十四小时的，突然看到关上铁门的便利商店觉得很有新鲜感。周围的住宅电灯

也都关了，想必大家都睡着了吧。
犹豫地爬上了真田住处的楼梯，屋内的灯光透过了窗帘，还是亮着的。
真田似乎还没睡。
安心的按了电铃，电池好像换了，可以听到电铃响起的声音，但是没有人应声。
跟以前一样在打瞌睡吗？隔段时间又按了一次，接着敲了几次门。隔壁邻居都已经关灯了。我小声的叫着「真田」。
结果还是没有来应门，没办法只好又取出口袋里的钥匙，盯着它。
我这时用它的话就违反规则了，我很了解这一点，可是却不知如何是好。然而在我犹豫了三分钟之后，还是将它插入

锁孔，往左一转，喀一声打开了。将门打开十公分左右，却听到喀锵声——门卡住，今天门链被挂上了。随后从门缝

里看到的是——
「真田……」
他两手交叉在胸前，站在玄关，往这一瞪。
「怎么搞的——在的话就出声嘛。」话说到一半，吓了一跳。
牧原说的一点都不夸张。真田的眼下有着又大又黑的黑眼圈，脸也憔悴了。
「你怎么了？这张脸……」
「怎么样都好，钥匙还来！」
真田终于开口，谁知道一开口就像要吵架的样子。好嘛，都是我不好。真田将手提包从门缝中递出。
我将钥匙从钥匙包里面拿出，打算放在他的手上交递给他。但这时我又冲动地将他的手紧紧抓住。真田好像不小心撞

到门，提高声音大叫。
「啊……痛！好痛喔！干吗啦，你这笨蛋！」
「你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怕他逃掉，我将他拉近自己，用力抓住手臂。
「很烦耶。我的脸怎样都跟小早没关……」
「有！有关系！」
啊？虽然被门挡住无法看到他的表情，但是听起来他似乎感到厌恶。
「我……我很喜欢你的脸。」
虽然跟我在一百分钟内所想的情况完全不同，总之我已经开口说出自己想说的话了。
「不只是脸，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你在说什么……」
——啊，他说了。
他说的那句话跟我猜测的一样，让我不禁发笑。
「我很喜欢你，真田。」
「突然……怎么搞的。我们之间不是那种关系吧。」
他说的话跟我猜测的真是一模一样，让我忍不住大笑出来。
「小早，开玩笑别太过火哦。」
「我没在开玩笑啊。我是笑，我对你告白之后料想你会这样回答我。结果完全猜中，所以才忍不住大笑的。」
真田沉默着，或许他想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地步，所以什么都不想说了。
「真田……」我不安的叫着他。
「小早……什么都知道了，那么我的感受也应该很早就知道了吧？」
「你的——感受？」
「手放开。」
不要，我立刻回答。不仅是言语上，我再度用力抓紧他的手。
「好痛……我要打开门链，你先退一下。」
一时间我不知道要不要相信他。我怕一放手之后，门就会被关上，从此不再敞开。
「真田——」
我抓住门把。
果然料中，我想他不会再开门了。这时听到喀锵门链被打开的声音，门缓缓的打开。
「别吵了，进来吧。」
他露出头痛的表情。尽管没有黑眼圈严重，但看得出来肌肤十分干燥，嘴唇也变得很粗糙。似乎是没有睡好，也没有

好好吃东西所造成的轻微营养失调。
「你有没有好好的吃东西啊？睡眠也不够吧。哇……这是什么东西啊？」
玄关旁的小厨房堆满了垃圾袋，忘了丢的垃圾和空啤酒罐散落各处，而且报章杂志看完后随地乱扔，都没有好好整理

。
「你在做什么啊，都快要没有可以站的地方了。」
他不高兴地说，那还真是不好意思。立刻转身往里面的房间走去。手提包就放在玄关，我急忙随后跟上。
「真田，上次我……」
是我错了，我低下头说。
他偷瞄了我一下，「无所谓啦」似乎很无趣的说着。
「咦？」
「也不是头一次被这样，中途我也觉得很舒服，这样不算强暴吧？感到舒服时就算是两情相悦了。」
「不，这种事……」
该怎么说呢。原本他的个性就是不够坦率，但是我并不在意，也不感受过无言以对的痛苦，然而现在不同了，我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