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江湖————杨朔

"你做什么去？"他似乎有些不悦。
"当然是办差，不然你指望谁来养活你？"我说着甩开了他的手，跟士兵甲一齐向城中最繁华的闹市奔去。

"你是说他？"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士兵甲、乙、丙、丁们（对不起~！），他们皆是齐刷刷地向我点头。我又回头看了一眼前方酒楼里两个正用善的人，正是几日前在一间破茶棚里遇到的两人。
"有没有搞错？真的是他们？"我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士兵们。
"不会，我们盯他好一会儿了。"士兵乙道，"那日在茶棚里，我就觉得他们说话口音不是本地的，也多留心了。你想这小小的同安县，能够大胆偷县太爷家的，肯定是生人。"
"对、对！"士兵丙补充道，"我们县里的个个守法，除了我们这几个衙役，谁还带刀了？我觉得他们定有问题。"
恩，经他们这一说，也倒有那么一点意思。可是为什么我当时就没想到这些？大惊之下发现原来我手下的这些走卒们竟是绝顶聪明，不由得令我很是恼火。
"那有什么？！我早就猜到了！"我气愤地站了起来，"看他带个黑斗笠，遮住了口鼻，定是不叫人识破身份。"
"是、是！筝哥英明！"几人于是奉承一番，方保全了我的形象。
"打听到他们住哪间儿了吗？"
"就在这家。"
我满意地一笑，"极好！等到天黑了，我们就行动。"
"干吗要到天黑？"士兵乙不解地问。
"天黑了，办事方便。"我拍拍手，斜眼瞟见那腰系三尺长剑之人，勾唇一笑。
"筝哥......你......"几人满脸黑线，齐刷刷地退开三步，与我保持安全距离。

今晚月黑风高，四处静谧，不失为一个好天气。
一人趁夜色跃入墙院，身轻如燕，极是完美，不着半点风声。
"乙......快点......帮我......！"我极为艰难地扒住墙头，不住向里面的士兵乙挥手求助。
"......筝哥......你以后学点武功吧。"士兵乙无奈地拉我进来。
我不满地瞪着他，凭你一个连名字也没有的士兵乙也来教训我？哼！就算是眼瞎耳聋、全身瘫痪，身为主角的我照样是万年不死，风华绝代。
"他们去对付那个带斗笠的，我们对付那个小白脸。"
"咦？不是我们对付那个带斗笠的吗？"士兵乙有些不明白。
我笑了笑，"笨蛋，明眼人一看也知道带斗笠的比较厉害，当然是检软柿子捏了！"推着他走向楼道，我小心地不发出声音，摸索着找到天字三号房门外，把带来的东西递给士兵乙。
"这是什么？"
"迷香。"
士兵乙大惊，"你还带这个？！"
"笨蛋！万一对方比我们厉害怎么办？到时候我先进去，如果过了一会要是听到我大声叫你，就用这个。"
"可是为什么我们现在不用？"士兵乙拧起眉毛。
当然是老子我要展示一下我高强的武艺啦！如果能独自抓到这贼不但可以向县太爷邀功一番，还可以给你们几个喽罗重新树立我高大英武的形象。
"我们是兵，怎么能用这些下三烂的手段？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我也决不会做。"我说得是义愤填膺，豪情万丈。士兵乙更是对我崇拜万分。
"那我进去了，你记得！"我再三叮嘱，生怕他忘了。
从腰间抽出匕首，小心地把它插入门缝，用刀背轻轻地挑开门闩。打开到一手刚好穿过，我伸手抓住门闩生怕它掉下来发出声音。然后推开门，走进房内再小心地掩好。
一切还算成功。我舒了口气，悄悄地走到床边。
没想到那人竟然是醒着，我当下大惊，急欲呼之而出，却被那人快了一步，伸手捂住我的嘴巴。我惊愕之间被他拉到床上，翻身压在身下，极其狼狈。
月光下，我看着压在我身上的人，面色苍白，剑眉入鬓，单凤眼，薄唇微扬，似挂着笑意，好生相貌。该死！认错人了！
他不是我要找的那个小白脸，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可我很想告诉他"这是个误会，我要找的不是你。"可是他根本没给我这个机会。
我想拿开他的手却被他捉住双手按在头顶，只得扭动着身子，却挪不开分毫。心下暗叫倒霉，还不如放了迷香，也不至于现在如此丢人。不知道刚才辛苦弄出的几分声响有没有人听到，听到了就快来救我！
此时士兵乙很配合地开始放迷香，我在心里把他骂了个遍。该死的！你怎么不进来揪我！
身上之人似乎早已察觉，看着我奸邪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他一定是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故意将计就计引我上钩。你好阴毒~！
虽然很想憋气，可是因为刚才消耗太多体力，本来就呼吸不畅，怎么还有力气憋气？反正我是豁出去了，大不了明早娘发现他儿子横死街头，痛苦一场，骂我不孝。士兵乙~！我恨死你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迷香开始发作，我觉得意识越来越沉，迷糊中他已松开了钳制住我的手，我听到房门打开，有人把我抱起。我心中大喜，士兵乙~！你终于良心发现来救我了吗？现在还不迟，你现在来我还原谅你，大不了赌钱的时候少赢你几个。这样想着，已完完全昏了过去。

（五）
"你只要老实地听话，事后我自然会放了你。"小白脸皮笑肉不笑地说着，却掩不住他额上青筋暴露。
我仍是大权在握，不慌不乱，悠然自得。
你既有求与我，就该拿出一副求人的样子，像你这样一副要寻杀父仇人的架势，柿子也不甩你。
"他还是不愿意？"一人走进山洞，正是掳我那人。当初竟没发现他就是那个带斗笠的男人，我真是看走了眼。
小白脸摇了摇头，"这小子拽得很，我没办法。"
那人叹了口气，"罢了，他既然不愿，你逼也没用。"
我一听这话是要放了我，心下大喜。大哥果然还是你够意思，不强人所难。
岂料他接下来的话却叫我当场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我们不能在这里耽搁，带他一起上路，反正人是跑不掉的。"
小白脸点点头，身手点住我周身的穴道，拉着我出了山洞。
我虽不知道他们要寻那东西有何用处，但此物看来对他们十分重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对我如此低声下气，好言相劝。只可惜你既非善类，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大家落在了一起，就要看谁的道行更加高强。
料定自己不会有生命危险，我也就放心地由着他们带我上路。反正老子我有手有脚，一旦有机会，我便溜之大吉，回家带着我娘远走高飞，凭你们找到老死。

一路上三人二骑，侧马狂奔。我很不舒服地被搁在马鞍上，颠簸地头晕眼花，肠胃翻搅，险些英雄短命。还好在黄昏的时候找到了一家客栈，否则连夜赶路，我不死也去半条命。
"几位客官是住店还是吃饭？"眼尖的小二不待二人下马便已奔至马前，牵了缰绳，笑眯眯地问道。
"两间上好的客房，再备些酒菜。"
三个人要两间房怎么住？小二显然和我想到了同样的问题，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说话之人。
此人面带笑容，比之小白脸相看较为可亲，实是恶毒之极。
"我家兄弟有病在身，需人照料。"说着小心地抱我下马，一副慈兄如父，兄弟情深的样子。可恨我动弹不得，只得陪他演戏，心下极为不爽。我风筝这辈子最痛恨三件事：被人利用、被人欺骗和被人威胁。偏偏你一人就犯了我其中二忌，实数罪不容赦。最好祈祷着有朝一日不要落在我的手中，不然一定叫你后悔生世为人。

某个被我在心中恶骂千遍之人把我放在客房的床上，拍开我的穴道。我顿时觉得周身乏力，便倒了下去。
他笑着坐在了旁边，却眼神锐利如刃，令人畏惧。
"那东西对你也没什么用处，你何必死守着不放？"
我也笑了起来，"如果我交予了你，若是日后你要杀我灭口，我找谁去？"
"又不是什么机密的文件，我杀你做甚？"
"说来也是。"
见我有所动摇，他更是极力说服，"你只要交出来，天下珍奇异宝，我都可以给你。"
"当真？"我着实有些心动，自小到大的梦想就是能成为像县太爷那样的有钱人，可以娶几房姨太太，再把自己养得肥肥胖胖。
"决不食言！"
我看着他刀锋般的双目，一副大事已成的样子，料想此人城府太深，不可轻信。若他真是得了东西要杀人，我也是半点法子也耐他不得。
"你先告诉我，是怎么知道那东西在我手上的？"
他听后一怔，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身后的小白脸可就没这么耐性，冲过来问我，"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才想问你们什么意思？！好端端地把我绑来，要我交出十来年前一个人落在我这儿的东西，我平白无辜地被你们抢了来，连问一声都不可以吗？这什么世道！
他沉吟片刻，看了看我，"实话相告，在下与师弟是买了江湖探听的消息，得知鲁长老最后出没是在同安县，便去查访，才听说原来长老临死前将本教的圣火令交给了你。......此物对本教关系重大，还请归还。"
我听他此言松了口气，原来他们是冲着那个什么圣火令来的，不是我。可是既然那么重要的东西落在了一个外人手里，他们怎么可能轻易放我？哼！珍奇异宝，恐怕是要给老子陪葬来的。
"不是我不给你们，只是......"
"只是什么？"
看他们紧张的神色，我在心里暗暗得意，怎么能便宜了你们？
"你们急着要它，是不是它很重要？"我岔开话题，引二人上路。
"当然，圣火令可是本教的镇教之物。只得历代教主相传，见令如见教主，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拥有。"小白脸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看得我实在窝火。
"只怕不单是传教之物。"
听我此言，二人大惊失色。我笑了起来，所猜果然不假，那东西里定藏有什么宝藏或是绝世武功之类的。不然为何只得历代教主相传，具以此服众？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破了圣火令？"小白脸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之大，害我差点叫了出来。
"师弟！你让他把话说完。"一旁的人拿开他的手，虽说是帮我，却眼中已现杀机。我暗自惦念，觉得成败今日，只看此次放手一博。

（六）
"如果没有人教我，我怎会破得了？"
二人对望一眼，然后转头向我，"你说何人？"
我抿嘴一笑，"当然是我师父。"
"你师父？！"二人蹙眉。
"对，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鲁长老。"
此时二人更是倒吸一口冷气，"鲁长老是你师父？"
我心中当下笑翻了天，但料二人不会轻易相信，于是正色道，"如果不是他老人家告诉我，我一个市井之徒，连你们都破不了的圣火令，我又怎破得了？"
我当然破不了，因为他老人家只给了我这东西就一命归西了。
叹了一口气，我接着说道，"当年师父遇难，我救了他老人家，于是师父见我天资聪慧，便收我为徒。......只可惜，他老人家过逝得太早，只来得及传我圣火令......"我说着难免伤感之色，二人虽未必当真，也是将信将疑。
呐！这可不是我的错哦，是他老人家死得太早，没授我武功，你们日后可不能说我不会本派武功[自由自在]。
我见二人仍是立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于是拿出老娘发飙时的眼神，微眯了双眼，唇角冷冷翘起，降低了八度的声音问道，"你们不信？"
二人先是一惊，然后双双跪下，齐声道，"弟子许三时（白无杞）拜见师叔！"
我心中大快，没想到这招吓唬小孩的把戏用在这些武林大侠身上也是屡试不爽，果然有趣。还平白长了他们一辈，真是大快人心！
"二位师侄不必多礼。"我笑着叫他们起来。
果然二人态度大变，对我恭敬有佳。"师叔！眼下教中群龙无首，一盘散沙。前辈之中就只剩下师叔一人，还望师叔随我们回五毒教，主持大局。"
我当场大惊，虽然听到老家伙们已死再无人能拆穿我的身份，可是他要把我带回五毒教。那是什么鬼地方？要是让他们知道我不会武功还假冒人家老前辈的徒弟，不是要将我生吞活剥、大卸八块吗？完了完了~！这下死定了~！
"呃......那个......"我寻思着借口怎样叫他们放了我，"只不过如今圣火令不在我身上。"
"那我们这就回同安县。"
"不是、不是！"我急忙拦住二人，回去不是要我穿帮吗？
那圣火令一块破铜烂铁，我要它也没用，只不过当年人家要我保管好，我就将它系在腰间做挂饰。他们口口声声说圣火令却对我身上的真货视若枉闻，可见他们也没见果真的圣火令。
"此物关系重大，我怎会随便放在家中？"我如今不能逃跑，不然就被识破了谎言，却也真的不能跟他们回那个什么狗屁教的。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地方。
"你们可知道无情谷？"
见他们脸色苍白，我笑了起来。我虽不在江湖上走，却也是知道那么一二的。江湖上对无情谷，无论白道、黑道，皆是惧之三分。
"这关无情谷什么事？"许三时不解地问。
"两年前，圣火令被无情谷的人盗了去。"
"可是无情谷要圣火令干吗？"白无杞道。
我怎么知道他要那个干吗？我又没见过他！"这我不能说，事关重大，该说的时候我自会告诉你们。"
二人点点头，不再多问。
白无杞道："那我们如今便去无情谷，讨回圣火令。"
此话正中我下怀，巴不得你们打得两败俱伤，都死光光了，好没人找我。
"你以为无情谷是茶馆，谁都能来？" 许三时瞪了他一眼。
"难道我们就这样把镇教之宝拱手于人？"
"圣火令当然是要拿回来，不过我们不能只凭教弟兄前去冒险。"
"那么他们在江湖上可有仇家？"
"无情谷在江湖仇家甚多，其中与落玄山庄的张家恩怨最深。" 许三时平静地说。
"那我们合同张家一起去对付他。"白无杞兴奋地说道。
"不可，"许三时摇摇头，"张家是白道的名门世家，与我们黑道本来就不和。"
"那他黑道上有什么仇家？"
"都说不上恩怨，不过黑道上目前以玉泉宫最为强盛。"
还没等白无杞开口，他又接着说道，"只不过玉泉宫的宫主脾气古怪，他坐下的两名弟子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大会帮我们这个忙。"
很好很好！既然没有人帮你，你们就自己去吧，别拖累人家陪葬了！
"师叔有何高见？"
"啊？我？"我瞪大眼睛，许三时微微而笑。
好你个小子，竟然这样算计我！
"其实不必这般大动干戈，我们把它偷出来即可。"
"只是这样不会太冒险了吗？"白无杞一脸的不信。
"那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被我这一问，他也是一脸的难色。
"也只有这样了。"许三时叹了口气。
不会吧？你真的要干？我说着玩的！不要听我的，你们自己去打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