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河———— KIRA

作者: KIRA  录入:06-02


但是文经理那边的口信,却是得早些定下来。一天关玉楼打算去找文经理。路上经过一个拐角,突然有人弯着腰,撞了他一下。那人赶紧手忙脚乱地拉着他的衣襟,口中连声说:“对不起。”关玉楼顺口说:“没什么。”见那人又不放手,关玉楼疑心他是小偷,于是低下头,正好那人抬起头。关玉楼吃了一惊:“王秋。”正要问他话,王秋冲他使了个眼色,然后又说了声:“对不起啊。”低着头朝前面走去。


关玉楼觉得蹊跷,于是也跟着他走。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一个偏僻巷道处,王秋回过头,叫了声:“关老板。”

关玉楼笑了起来,说:“王秋,你玩什么把戏。”

王秋犹豫了会,说:“关老板,我跟你交情不深,我跟关小老板,前几年还打过好几场架。自然也谈不上什么交情了。”

关玉楼苦笑,说:“他不懂事,你莫见怪。”

王秋说:“关老板,看你这话说的,说什么见怪不见怪。我今儿要说的这番话,是冒一番风险来的。事先跟你说这些,是表示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那些话,不是因为交情,而纯粹是为着做人的一点良心。”


关玉楼吃了一惊,问:“王秋,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王秋没有理会,继续说:“关老板,我跟你和关小老板不同,我的根基在这儿,所以你若是明白过来,着恼起来,也求你不要把我的名字嚷出来,算是报答我的这一番力气了。”


关玉楼说:“王秋,你把我弄糊涂了。”

王秋只是说:“关老板,你得先发誓,别声张出我的名字。”

关玉楼疑惑不解,但还是满口答应:“好,我无论怎样恼怒,都不会牵连到你的。”

王秋这下才说:“关老板,我从小在这儿长大的,我怎从未听说,徐五爷还有个妹子?”

关玉楼笑了起来,说:“我听封师父说,那姑娘为人本分,没什么事情,不大出门,所以不知道也不稀奇。”

王秋叹了口气:“关老板,你糊涂了,姑娘家再怎么本分,难道一次门也没出过。再怎么老实的姑娘家,在这儿土生土长的人,怎会没听说过名字?”

关玉楼皱起了眉:“王秋,你的意思是……?”

王秋说:“关老板,你唱的戏文多,你怎么忘了,有的人他射的是马,要的,可不一定是马啊。”

关玉楼纳闷地回到家中,找文经理的心也暂时冷住。王秋那番话自然是指这桩婚姻是意有所图。可能从一个唱戏的身上图些什么,他倒是想不通了。他坐在那儿闷闷地思索,也不觉天色已近黄昏,门外传来与别人说话的声音,声音清软,不是小楼还是谁。关玉楼抬起头,正好关小楼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一片暮色衬在小楼身后,那暮色显得小楼眉目深刻,又带出一种暧昧不明的秀气。别人的俊是半夜点的檀香,有点弥漫的张扬。他的却是不自觉的秀,是月色照在玉屏风上,一个清凉的投影。


关小楼看见关玉楼也在,‘咦’了一声,笑嘻嘻地说:“大哥,今儿这么早?”嘴角和眼角都笑得弯弯,显得活泼利索的孩子气。

关玉楼盯着关小楼看了一会儿,直到关小楼开始奇怪地瞅着他。关玉楼只觉得言语滞涩,好一会儿,才一字一顿地说:“小楼,你过来。”

关小楼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乖乖地走了过来,坐在关玉楼身边,看关玉楼正要说什么,赶紧叫道:“大哥,我今儿可没赌钱。阿龙来找我,我也没理他。”

关玉楼也没说话,只是怔怔地发呆,静的关小楼有些慌张。关小楼正要出声,关玉楼突然说:“小楼,跟你说件事情,你可得留心点听。”

关小楼看关玉楼神色严肃,倒也乖巧地点了点头,‘哎’地应了一声。

关玉楼踌躇半天,有些困难地说:“咱们唱戏的,就只管专心唱戏,别的什么花俏东西,也不要再玩了。从此之后,你给我专心唱戏,钱也少赌,架也少打。若有人说爱你的戏,要结交你,你就答一句高攀不上。那些有权势的人,心眼多,又有势力,咱们能少招惹的,就少招惹。”


关小楼纳闷地说:“没人结交我啊。”

关玉楼说:“我是打个比方,说万一呢。这地头上,有权有势的人,像胡大帅,像徐五爷。能躲远点,就躲远点。别的那些人呢,像文经理,封开山,或者其它,他们要巴结徐五爷他们,自然少不得干些昧心的事情。你也得给我离得远些。那些人,心肠曲折,又狠的下来。要是他们背后使点心思,你难道跟那些街巷打架一样,一双拳头就可以解决问题?”


关小楼小心翼翼地瞅着关玉楼,说:“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关玉楼说:“你别想这么多,总而言之,你以后行事,可得当心谨慎一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横冲直撞。凡事多个心眼,总是好的。”

关小楼笑嘻嘻地点头:“我记着了,大哥。”

关玉楼看他那满不在乎的神气,到底不放心,又嘱咐一句:“你可千万记着大哥的话。”

关小楼说:“记着啦记着啦。”还是一脸嬉笑神情。关玉楼看他那神情,就知道他没上心。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自己以后看紧点他。

文经理那边迟迟得不到关玉楼的消息,按奈不住,直接跑过来找关玉楼。关玉楼看到文经理,不由紧紧握住拳头。关玉楼若说是脾气好,好说话,从来没说过一句重话,可那也是在关小楼面前。若是外人,随便拉一个跟关玉楼打过交道的人,谁人不说关老板的脾气和他的拳头一样,又硬又直。关玉楼看见文经理若无其事地走来,本想一拳揍下去的。但是想着这一拳头下去不打紧,徐五爷那边就知道破绽了。徐五爷听说是有胡大帅背后撑着,怕到时徐五爷恼羞成怒,他们兄弟二人又不是本地人,真要出了点什么事,也是无人在意的。这个地方是呆不下去了,可是要走,也得弄点盘缠。等他努力再唱些时候的戏,有了些盘缠,就赶紧带小楼往南边走。现在事情还未准备周全,对文经理,他还得小心应付。


文经理不知道那一段短短的路程,关玉楼会转了那么多心思。他走了过来,招呼一声:“关老板。”

关玉楼挤出一丝笑容,说:“文经理。”

文经理凑近了,说:“关老板,上次跟你说的事,你到底是怎么答复啊?”

关玉楼勉强地笑道:“我想,小楼还是高攀不上。”

文经理变了变脸色:“关老板怎么说这话呢。”他又堆出笑,说:“说什么高攀不高攀,人家姑娘家有意,这不就成了。”

关玉楼扯了扯嘴角:“我家小楼脾气不好,徐家小姐温柔贤淑的一个人,我怕小楼冲撞了人家小姐。而且我们那儿的规矩,大哥还未娶亲之前,弟弟是不能娶媳妇的。虽然现在背井离乡,但是坏了规矩,始终是不好的。”


文经理看了看关玉楼脸色,知道这件事情是很难有回转的地方,他勉强笑了笑,说:“那也成,关老板,那也成。不勉强的,不勉强的。”说完,匆匆的离去。关玉楼看着他的背影,冷哼了一声。


徐五爷听了文经理的回话,问:“那个关玉楼,是个怎样性格的人?”

文经理说:“徐五爷,那个关玉楼,是个愣头青,脾气狠勇,但是不会想太细密的事情的。刚开始跟他说的时候,他已经心动了,但是嘴里还是说考虑考虑。谁知道过了几天,他这边就变话了。真是夜长梦多。”


徐五爷淡淡地说:“有什么夜长梦多的,想必是文经理或者封师父手下哪个知道这件事的人,跑去提了个醒罢了。”

文经理急得满头大汗:“徐五爷,那想必是封师父手下走漏的事儿。封师父跟关玉楼是有点交情的,他们手下跟关玉楼也认识,说不准是哪个显了点眉目,让关玉楼瞧出来了。”


徐五爷说:“我现在倒不着急办谁漏了口信,难道我知道了还怎样他不成?这不更点醒了关玉楼么。你给我慢慢地查,但这次可得给我稳妥一点。知道谁坏的事情,把名字告诉我,也别急着下手。现在要办的事儿,是你先帮我去请关玉楼,说我徐老五请他和关小楼到我家吃饭,无论怎样,你是要把人给我请到的。”


文经理说:“怕是关玉楼不会让关小楼来。”

徐五爷笑了笑,说:“你以为我没想到?请不请到关小楼不打紧,但是关玉楼的人,你是一定要给我请到的。”

8

关玉楼走进徐家,就看见一个人面容带笑地朝自己走过来。旁边的文经理已经满脸堆笑地说:“徐五爷好。”

关玉楼停住脚步,打量了一下他,那个被称作徐五爷的人身材很是高大,比自己还要高半个头,嘴角微微上扬,即使不笑,也似乎有着几分笑意。

徐五爷朝文经理点了点头,然后微笑着快步走到关玉楼面前,说:“这位就是关老板吧?”

关玉楼也抱拳,说:“徐五爷。”

徐五爷大笑了起来,走过去,与关玉楼并肩行走,说:“我们差点就成了亲家,还这么客气做什么,叫我徐老五就成了。”

关玉楼淡淡地说:“不过到底还是没成,哪能这么随便,坏了规矩。”

徐五爷也不在意,笑了两声,然后扭过头,问:“怎么没看见关小老板?”

关玉楼说:“小楼今儿不舒服,我叫他在家里休息呢。对于徐五爷的一番好意,他没这个福气,只好心领了。”

文经理在一旁急得使劲递眼色,但关玉楼装作没看见。徐五爷倒也毫不在意的样子,只是笑了笑,说:“那真是可惜了,莲妹想必失望的很。”

大家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屋内。徐五爷冲屋内几个人笑着说:“关老板可来了。”然后对关玉楼说:“这位是我三哥,那位是我二舅。本来还有几位亲戚,但是一时忙,实在没空过来。”边说着,边把关玉楼往上座请。关玉楼自然推让,如此忙碌一番,最后上座还是由徐五爷的三哥坐着,而徐五爷则捡了关玉楼旁边的位子坐下。


坐定之后,徐五爷朝关玉楼说:“关老板也看到了,我家人少,今儿难得来这么多客人,家里也显得热闹一些。”

关玉楼说:“哪里,哪里。”

徐五爷朝旁边的仆人说:“叫小莲出来吧。”

没一会儿,一个姑娘垂首走了出来,也不抬头,仅仅是微微抬了抬眼,瞅到关玉楼的衣角,已经涨红了脸。

徐五爷笑道:“怎么还是这么不大方。”他扭过头,对关玉楼说:“这就是舍妹。”

关玉楼赶紧站起来致礼,心中纳闷:“王秋说徐五爷是没有妹子的,那这个大姑娘是从哪儿来的?”

徐五爷像是瞧出了他的心思,叫那个姑娘回房,然后收敛了神色,对关玉楼说:“有件事情,徐老五一直瞒着关老板。不过老五也是迫不得已。本来想事后跟关老板说的,但是想想,这样瞒着,实在也不够光明正大,所以今天请关老板来,吃饭是其一,主要还是跟关老板道个歉,把事情说明。兄弟也好少一桩心事。”


关玉楼心里纳闷,也不知如何做答。徐五爷已经说了起来:“关老板,你也瞧见了,我家人不多,平常吃饭,都是冷冷清清。老爷嘴上不说,但我们都知道他心中其实是喜欢热闹的。三哥有个交好的朋友,他家与我家是世交,他妹妹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太老爷喜欢她乖巧,所以认她做了干女儿。虽然是干妹子,但大家都是当作亲妹子看的。既然视同己出,平常也就不说什么干妹子亲妹子了。当时托文经理跟关老板提亲,也没说清楚。我徐老五向来当小莲是亲妹子,当时也没有想到那一层。后来想想,是不怎么妥当。毕竟关老板不清楚我家这些枝节,万一关老板打听一下,知道小莲不是我家亲妹子,说不定还会以为徐老五没有诚意,有意骗关老板和关小老板来着。所以今天请关老板来,主要是表明徐老五的一片诚心。小莲她虽然不是徐老五的亲妹子,却是和亲妹子没有什么区别的。”


关玉楼听了,面红耳赤,心中暗骂王秋想得太多,这样下来,自己倒成了小人,平白曲解了对方一番好意。羞愧之下,他站起来,说:“徐五爷,您别多心。实在是我家小楼高攀不上。”


徐五爷听他这么一说,端起酒杯,说:“这门亲事……”关玉楼还未说什么,徐五爷接着说:“这门亲事,也是我家妹子没这个福气。不过亲事不成,也不要断了和气。日后街上遇见徐老五,关老板可不要装作不认识就好了。”


关玉楼放下一颗心来,见徐五爷说的诚恳,心中已完全信了。他再一想,倒觉得自己想法龌龊,误会了文经理封开山他们一片好心,倒成了不知好歹的小人,越发愧疚。关玉楼脾气耿直,觉得自己有愧徐五爷,一下子局促起来。徐五爷看了看他神情,微微一笑,只是劝他喝酒,亲事这件事情,就再也没提了。


酒席完毕,徐五爷亲自把关玉楼送到门口,回房一看,文经理正在那儿等着。文经理看见徐五爷,赶紧走过去,问:“徐五爷,您是怎么打算?”

徐五爷微微冷笑:“关玉楼倒的确是个愣头青。”他踱到座椅前,坐了下来,说:“先别急,你叫封开山也先别动作。我留意一下关小楼。要是他哥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那关玉楼,你们就暂时别动他。要是他哥哥只是不让他来见我,没跟他说什么我的话,那样的话,”徐五爷笑了笑:“我可要跟胡大帅借一个胆子了。”


文经理笑了起来,说:“徐五爷思虑真是细密。”正说话间,那名叫小莲的姑娘走了进来,模样虽然是一样的,但神态完全不同了。她轻移莲步,坐到了徐五爷的腿上,笑着说:“徐五爷,我今儿表现的怎样?”


徐五爷微微一笑,说:“有劳姑娘费心了。”

小莲抿嘴笑了笑:“哟,哪比得上徐五爷在那个关小老板身上费的心思多呀。”

文经理走了过来,笑着问:“莲姑娘见过关小老板没有?”

小莲摇头:“我不是经常看戏,关小楼挂牌的时候又不多,见是没见过。但听说模样长得好看,要不怎么会让关老板成天惦记着,变着花样想尽办法地抓蝴蝶呢。不过徐五爷,这次您使的劲儿,好像拳拳都落在了空地方。我把这事儿说给那些姐妹听,她们还都不相信,说徐五爷那么风流的一个人,怎么一下子变成呆头鹅了。费了这些功夫,连人家的手都没拉上。您要再这么没出息下去,您以前的那些相好,可都要瞧不起您啦。”


徐五爷笑着,将手搭在小莲腰上:“说说别的,你看他哥哥,今儿来的这位关玉楼,你看他怎样?”

小莲说:“今儿那位呀,挺好的啊。脸长得俊,身子又壮实。要是姐妹们遇见了,一定欢喜地不得了。”

徐五爷说:“你中不中意?”

小莲娇笑连连:“徐五爷别开玩笑了。有徐五爷这样的人在,谁能跟徐五爷比。不过徐五爷眼里有了那一个人,哪会瞧得上我们这些人的心思。”

徐五爷微微笑着说:“我跟你说认真的,那关玉楼,你们女孩子中意不中意?我若让你这样的姑娘嫁给他,你会不会委屈?”

小莲看了看徐五爷脸,徐五爷还是一脸似笑非笑表情。小莲想了想,笑着点了点头,说:“徐五爷我是高攀不上的,要是能够嫁给关玉楼,也是不错的。”

徐五爷笑着,抓住小莲的手:“要是嫁给关小楼,你还有几分机会勾引他哥哥。现在这桩亲事成不了啦,你心中气不气我?”

小莲娇笑道:“徐五爷别开我玩笑了,谁不知道那位关小老板,是徐五爷瞧上的人。说是招女婿上门,也只是个幌子。这门亲事真要成了,拜天地的人是我,第二天早上起来的人,可就指不定是谁了。”


徐五爷说:“可惜关玉楼见着你了,要不,让你嫁给关玉楼,也是不错的。”说完,笑了起来。

小莲一听,娇嗔起来:“原来徐五爷说了这半天的话,是为了寻我开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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