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这个时候视野开阔了,宣告了细细的隧道的终结。现在洞穴的高度已经可以容下一个人直立,看到这个小房间一
样的空间,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还是有点疲劳啊。」
「腰、腰好疼。」
活动着身体,让紧张的肌肉松缓下来,总算是恢复了一些。仔细打量一下旁边的情况,发现前面分成了三条细细的隧
道。
「果然不是很简单地就放在里面的。如果这之后再出现分岔的话,就像树型图一样了。我们不慎重地行动的话说不定
会迷路再也出不来。」
「走哪条路呢?」
「从绘图和信件上看不出来。」
「可是一定会有什么标记之类的东西吧。那种战乱的时世里,藏宝物的土方他们也不知自己何时会死去。而且要挖掘
的人也可能是托付了后事的其他同伴,为了不让他们迷路总是会留下路标的。」
他们各自在洞口调查起来,很快就发现了:
「啊,这里刻着字呢。」
「是什么意思呢。」
透也出声说道。岩壁上很清晰地刻着汉字。
左手边的隧道前是「松风」,中央是「虎穴」,右边是「残心」。
「嗯,从语感上来说是左边吧。会让心变残不是很讨厌吗,而且要跳进虎穴也没有生路啊。」
「可是不是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样的谚语吗。啊,那这么说就是虎穴这条路了。」
怎么考虑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是因为没有办法所以随便刻些字决定顺序吗,正要得出这个结论时,透好像想起了
什么一样说了起来:
「『松风者,合气外也。风人松林,簌簌之响常合气。』」
「啊?」
「『心无残,残者唯理也。为回返之心。』」
透口中念着,纯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看着他。
「啊,说不定没有关系,可是小时候父亲教过我剑道。他是从学生时代就开始在学的。」
无心间,透的声音似乎带着怀旧的味道。他是想起了家人还健在的时候那些幸福日子吧。
「咦……你会学剑道还真意外啊。这么纤细的身体也能穿着防具走路吗。」
为了不让他察觉到自己怜悯的思绪,纯也努力地装出了嘲笑的口吻。
「真失礼。别看我这个样子,我也是有初段的呢。」
「初段吗,真好啊。」
「啊?」
看着羡慕地叹息着的纯也,透有些惊讶的样子。
「我只是在学校的体育课中学过,但是在大学毕业后就不能不学习了。」
要被采用为警察,就必须在培养期内选择剑道或柔道中的一种,并取得初段才行。
「可以教你哦。」
「好啊。剑道的话反正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危险。柔道的寝技可是一下就能把人放平了。」
透笑了笑,马上又回归了正题。
「总之,我父亲学的是叫做北辰一刀流的流派,我也读过『一刀流兵法信条目录』,其中就有『松风』和『残心』的
字样。」
「北辰一刀流?一刀流的家伙对新选组来说可是瘟神呢。」
纯也啪地一击掌。
「是了!我明白了。正确答案就是『虎口』。这是天然理心流的极意中的一个,这个在《新选组始末记》(注:子母泽
宽于1924年经历多方取材所著的关于新选组的报告文学)也有写到!」
他急忙翻开背包,借着手电筒的光看起事先准备的史料来。
虽动,我不动,呼吸之中,虎之一口——
「新选组的母体是叫做试卫馆的乡下道场集中起来的一群剑客。在那里传授的剑法就是天然理心流,道场场主是近藤
勇,土方岁三和冲田总司是嫡传弟子,他们就这样成为了干部。
当时的人际关系经常是受到剑术的右的,同门意识这种亲近感产生的团结力是如今无法想像地强烈。特别是土方,他
根本不相信其他流派的人。实际上,组里发生离反与背叛事件也是家常便饭,而发生这类事件的基本全都是北辰一刀
流的人。」
「原来如此。这也就是说天然理心流教导的是正确的,北辰一刀流是错误的,并如此来标记这个迷宫的道路。只有自
古相传的『同志』才会知道正确的路。」
「是啊,当时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变得那么有名吧。研究新选组的书出得像山一样多,到了忌日FANS还会给他们
去上坟祭奠,甚至有年轻的女孩子给他们写情书。」
纯也苦笑。
「那么斋藤一也是出身试卫馆的了?」
透点着头问,但纯也摇了摇头。
「不,这一点还不清楚。他虽然是从结成的时候就参加的最老资格成员之一,但并没有出入过道场。可是他的剑术与
冲田不相上下,斩掉了那个观柳斋的就是斋藤。土方也对他很是信赖。」
反正说到这里,前进的道路已经肯定是「虎口」了。
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了些力气的他们,进了三个岔路中间的那个洞口。里面又变得很狭窄了,还是在不断地上升下降着
。
「这种地方会有宝藏在吗。我们光是前进就已经是拼了命了,可他们还要背负沉重的金块小山运进来啊。」
「当时的人脚力之好可是现在的人没法比的。只是出去锻炼一下而已就要走个几十公里是很普通的事情。不过这里说
不定也因为地震等自然现象发生了地形改变。」
说着说着,在严冬似的寒冷中走了数十分钟,又到了一个开阔的地方,前面等待着他们的还是条三岔路。
左边是「月影」,中央是「狐疑心」,右侧是「目心」。
「『对敌时,内隐测敌之疑,击之』,『目心者,不以目见,乃以心见也』。」
这些是透所了解的。
「『虽映,非水也;虽映,非月也,广泽之池』。」
纯也也在书上找到了相应的词语。
透的记忆,纯也调查的史料记述,指向的方向是一致的。
「答案就是『月影』——左边。」
似乎看到了光明的前途一样,他们的表情也开朗起来。心情一放松,就有了感觉到肚子饿的从容,他们开始用便利店
买来的快餐食品填起肚子来。
「不过我真的对你刮目相看。」
「什么意思?」
纯也把饭团塞了一嘴,鼓着脸颊说,透把混着警戒的视线投向他。
「啊,你看起来似乎很软弱,其实相当厉害啊。」
「哼。要成为医生就要有身体做资本,连续十多个小时的手术也得能撑过去。如果体力衰竭了,结果连自己也感染上
,那算怎么回事——」
似乎是因为他的话感到不悦的样子,透反驳着,但他那要去拿三明治的手忽然在途中停了下来。
「……对了。就算是感染了,但在潜伏期间也不会发病的。很多情况下都是根本没有发现自己是带菌者,就这样把细
菌散播了出去。
患上霍乱的患者会发生剧烈的呕吐与腹泻,以极快的速度衰弱下去。所以是不可能进行发掘并搬运金块这样的重体力
劳动的。所以我从当初就下意识地排除了这个可能性。」
透兴奋地看向纯也。
「虽然日本能够统计与掌握患者与死者数目是在明治十年之后,但这以前有没有过霍乱的流行?」
「有啊。应该是在安政五年——1858年,有霍乱大流行的记载。那是日美修好通商条约签定、安政大狱开始的一年,
恐怕是黑船带来的吧。」(注:1853年7月,美国东印度舰队司令培理率四艘涂成黑色的军舰闯入东京湾,威逼日本幕
府接受美国对日本开国的要求,史称「黑船事件」,此后外国势力逐步进入日本。1858年,在强藩的策动下,天皇拒
绝批准签定《日美修好通商条约》,但幕府大老井伊直弼采取强硬态度,在没有天皇批准的情况下擅自签定上述条约
,并对反对派进行残酷镇压。有关大名被禁闭,长州藩士吉田松阴等人被处死,其他遭受迫害者多达近百人,史称「
安政大狱」。——以上摘自《日本简史》)
纯也的回答让透的眼睛闪出了光辉。
「那么谜团之一就解开了。」
「唉?」
「应该不存在于现代日本的古典型霍乱弧菌为什么会跑出来的问题。」
看看不得要领的纯也,透就掰开揉碎地给他说明。
「明治时代,霍乱菌作乱最厉害的是十二年和十九年,前后共有十六万人感染,其中十万人以上死亡。就算没有这样
的大流行,其他年份里每年也会有数百到数万的牺牲者。
既然从安政五年开始就已经有这种疾病流行,那么到明治十年之间或多或少都会存在一些患者吧。当然,明治维新的
时候也是。」
「也就是说,发现金块的新选组成员中有带菌者,然后病菌就沾染到了金块上了吧。」
「我最初以为是埋藏财宝的武田信玄设下的陷阱,可是在恒河一带流行的地方病霍乱波及到全世界是在1817年之后,
所以不存在这种可能。信玄活跃是在十六世纪,而且他死后武田家很快就灭亡了。」
说到这里,透以严肃的表情向纯也申明:
「现在这个时候赶快充分地补充体力。以后发现了金块、或者——虽然我不想这样去推测,但如果发现了少年们的遗
体的话,一旦碰触之后就必须严禁饮食。因为霍乱是经由口感染的。如果病菌蔓延在这个洞窟里的话,现在都已经有
点迟了。」
只是用湿纸巾擦了擦手、就用脏手吃吃喝喝的纯也立刻噎住,呛咳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喂,霍乱现在也是致命的病吗?而且都过了这么长时间,细菌不可能活着吧?」
「如果治疗及时才能救得回来。霍乱的死亡原因是脱水症,所以只要补充水分就好。还有各种电解质也被排泄出体外
,那个不补充也不行。
正确地说,就是用一升中含氯化钠5克、碳酸氢钠4克、氯化钾1克、能量来源葡萄糖12克的混合溶液进行口服或者点滴
。
细菌的生命力这个还不好说。如今研究室里培养出来的菌种和过去的并不一样。而且最近出现了很多有抗药性的细菌
,在这么漫长的时间里,细菌的性质很有可能发生了改变。」
即使说出具体的数字来,纯也还是不能清晰地理解,恐怕能理解的也只有透这样的优秀医科学生吧。
「从感染到发病大概有多长的时间?」
「从几小时到五天不等。」
「那我们可没有再磨蹭下去的空闲了,万一感染不就糟糕了吗。快点找到两个人回去吧。」
在这种地方发病动弹不得的话,可真的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听到「几小时」这个词顿时紧张度高涨,纯也迅速结束了用餐站起身来。按照这次读解的结果向刻着「月影」字样的
左边道路走去。
「……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啊。」
弯着身体,以弓着腰的别扭姿势向前走去,纯也忽然听到了什么,似乎是水咕咚咕咚地在流动的声音。
「喂喂,不会是熔岩流吧。拜托拜托,这时候可千万别喷火呀。」
随着洞窟向前伸展,声音越来越大了,走着走着又好不容易到了一个大的空洞,还是分歧点外加三个选择。
「又来了啊。这个迷宫到底要伸到哪里去?」
「战争中应该没有时间走太远,说不定已经是快见终点的时候了。」
「那些不对的路也是分成很多条岔路的话,不知道法则的家伙一定会彻底迷路的。」
叹了口气,再次看向古人的剑之奥义。
从左边开始,是「急云」、「无他心通」、「二之目付」。
「『岚者,未料之时,日光为暗,天地为动,风驱之云』。」
「『无他心通者,击敌时全心以赴也』,『视敌之一体,目之付者二也。剑峰为一,拳为二,此二者也』。」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说道。
「哦呀,期待落空。我还以为这次是右边,没想到又是左边。」
第三次也就习惯了,解谜的趣味感也淡了许多。但当两人踏进左边的洞窟走了没几步时,忽然愕然地止步不动了。
「开玩笑吧,要从这里走……?」
「水音就是从这里来的吗?」
「为什么这里会有条河啊——」
右手边竟是断崖绝壁,前面的路都是仅能踏脚的窄窄石棱而已,下面就是奔腾咆哮着的急流。
这种人迹不至的秘境中,自然不会有什么围栏扶手,一旦失去了平衡,就会头下脚上地坠落下去,然后被下面的河川
吞没,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
而且,他们也才发现方才一直伸展到广场附近的冰壁如今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反过来是让人流汗的热度。
「这闷热是地热的缘故吧。这里热气不是很厉害,但底下流的一定是温泉般的热水了。光是掉进热水里也许还有救,
但岩壁上到处是伸出来的乱石,就算是不撞到脑袋,掉到下面也一定会死的吧。」
「……我说……」
在畏怖地盯着下面看的透背后,纯也发出平时少见的似乎在沉思的声音。
「说不定,这条河就通向东京湾呢。」
「唉?」
「藤田靖史就是掉进了这条河里——不,应该说是被扔进了这里。」
「怎么会。消失在富士山麓的人变成尸体沿着地下暗河漂到东京湾,这也太奇怪了吧。你的思维未免飞跃过头了。」
本要将纯也的想法一笑置之的,但透马上又皱起了眉毛仰起头来。
「怎么了?」
「……我似乎在哪里看过。虽然只是假设程度,没有支持的理论。火山带总是伴随着地下水流,因为火山的喷发融化
了冰河期以来蓄积在地底的冰洞,所以地底就变成了一片大海。如果这是事实的话,那么这条地底暗河会通向东京湾
也不是没有可能。」
「总之,我们先过去看看吧。」
做好了觉悟,他们走向那条细细的小道。只要身体动一动,土块和小石头就哗啦啦地崩落下来,让人五脏六腑都泛起
寒意。他们慎重地前进着。
好像蜘蛛一样伸开双臂,全身要抱住岩壁一样地贴在上面,根本腾不出手来拿手电筒。在地底的黑暗中只凭着摸索,
颤巍巍地前进着,比起死亡的恐怖来,更要与逼得自己快要疯狂般的不安交战。
已经走了快一百米了吧?时间的感觉都已经丧失了,在近乎极限的紧张中煎熬着所以才感到简直像过了一辈子,实际
上也许才走了不到十分钟而已。
「……看起来终于到终点了。」
这次走在前面的纯也松了口气,向透说着。等能够安稳地踏在坚实的大地上时,透的表情也缓和了过来。
「好了,这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呢?会有鬼还是蛇跑出来?」
与他们还会继续的预想相反,迷宫到这里突然中断了。洞窟伸向一个大厅般的空洞,就在那里不再延伸。
踏进空洞中,他们以手电筒的光向身边照去——
第六章
「啊……」
瞬间,他们异口同声地发出这样的一声感叹,而且就这样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淡淡的光线中,经过漫长的时间,被封印的秘宝仍然毫不失色地闪耀着光芒。用尽了当时的技术,以千万人民的血与
汗精炼而成的,武田家的藏金。
状如棋子的金块堆积成小山,以时价来说到底会值多少钱呢,完全无法想像。
「……!」
只是愕然地看着的纯也突然发出不成声的叫喊,他急忙甩掉背着的所有行李,向宝山的后面冲了过去。
「达矢……!?」
在那里,满面憔悴的少年在匍匐着。他不顾自己衰弱得失去了力量,爬到倒在地上的同伴身边,庇护一样地覆在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