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耀走到他面前站住了,伸手一抬他的下巴:「我就看不得你留在幼棠身边!你说你是自己滚,还是让我敲断你两
条腿,把你抬走?」
虞光廷依旧是不说话。
金光耀见他始终是不做反应,就烦躁的顺手甩了他一记耳光:「别他妈敬酒不吃吃罚酒。明天,明天你把行李收拾好
,我派人过来送你去火车站!」
虞光廷捂着脸后退一步,这回终于是带着哭声开了腔:「我哥都没撵我,你、你凭什么撵我啊?」
金光耀狞笑了一下:「你哥都是我的,他做不了主!」
虞光廷扫了他一眼,见他眼角一道伤疤泛红,瞧着十分凶恶可怕,就吓的又接连退了几步,满怀恼恨的哭道:「你少
臭美了,我哥才不喜欢你呢!」
金光耀听了这话,先是一怔,随即那心里就咕嘟嘟的冒了酸气泡,隐约感觉这话来的有缘故。而虞光廷觉出了自己的
失言,也立刻紧紧闭了嘴。
「他不喜欢我,喜欢谁?」金光耀步步逼近虞光廷:「你告诉我。」
虞光廷慌乱的接连摇头,一句话也不肯说了。
他越是如此举动,金光耀越是觉得可疑。上前两步一把揪住虞光廷的衣领,他要吃人似的咬牙切齿逼问道:「你说实
话,我容你留下来;否则我现在就弄死你!」
虞光廷这么近距离的看到金光耀的面孔,真是吓的四肢瘫软,魂都要飞了。而金光耀腿上力气有限,僵持片刻后见虞
光廷死不开口,竟是向前一扑将他压倒在地,两只手就不由分说的锁住了他的喉咙:「你说不说?我现在真掐死了你
,看看谁敢让我给你偿命!」
他说到做到,双手一点一点的收紧合拢;虞光廷这回真是恐惧了,从嗓子眼里硬挤出声音道:「我说……我说……是
阮医生……」
金光耀缓缓松手,可是并不起身:「继续说!」
虞光廷把自己那一日的偷窥见闻彻彻底底的和盘托出;因他从那以后留了神,还曾见那二人有过亲昵举动,这回也一
并说了出来。金光耀听在耳中,气的脑袋都要爆炸了。
「还有呢?」他压低声音追问道。
虞光廷被他攥着脖子,细声细气的断续答道:「没、没有了。」
金光耀很狰狞的又问:「床上的事情,有没有?」
虞光廷当时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本意是和金光耀拌嘴,没想到对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心知自己这是又闯祸了:「我
、我没看到过。」
金光耀伏在他身上喘了一阵子粗气,强行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今天我和你之间的这些话,你不许和别人说,包括幼棠,记住了吗?」他盯着虞光廷的眼睛恨恨说道:「否则我把
你大卸八块扔河里喂鱼!」
虞光廷都懵了,乱点了一阵头。
金光耀又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才放开虞光廷,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
金光耀推门出房,见虞幼棠孤零零的站在不远处,就极力做出平和面容说道:「我打了那败家子一个嘴巴!」
虞幼棠听得只是个嘴巴,当即放了心:「其实他都怕死你了,何必还打呢。」
金光耀没说别的,也不正眼去看虞幼棠。弯腰揉了揉膝盖,他「哎哟」了一声:「打他一个嘴巴,我也跟着受了罪—
—你那个阮医生会不会推拿?」
虞幼棠知道他那腿可能是伤了力,就走过来扶他进入客室,又把阮明志叫过来,为他按摩了一番。
76残杀
虞幼棠这天一大早就出了门,剩下阮明志和虞光廷在家里。
阮明志百无聊赖,想要和虞光廷说两句话,然而虞光廷心里有鬼,简直不敢和他对视。很乏味的交谈了三言两语后,
金家忽然打来了电话,说是金光耀腿疼,想请阮明志过去帮忙按摩推拿。
阮明志的手艺上次就在金光耀那里得到了夸奖,所以听闻此言他并没多想,还认为是对方对自己的医术十分欣赏。虞
光廷得知了此事,却是怯生生的说道:「你…… 真去啊?」
阮明志点点头:「反正我也是闲着,去帮帮忙嘛!」
虞光廷低下头,用手掌从头到尾抚摸小猫的皮毛:「那个……家里的汽车被我哥开走啦,你还是等我哥回来再去吧!
」
阮明志找来一顶白色遮阳帽扣在头上:「我可以乘电车去啊。回来的时候正好经过小白楼,我还可以去吃冰淇淋。」
虞光廷不敢再多说了,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阮明志走出楼去。
阳光明亮的泼洒下来,虚化了阮明志的身影,只有那一顶白帽子光芒万丈的,是一场辉煌的戴孝。
虞光廷打了个冷战。撇下小猫起身跑到电话机旁,他拿起号码簿子连翻几页,刚要伸手去摸话筒,然而随即他又是怔
怔的停顿住了。
他平日对他哥哥的行踪是不闻不问,如今自然是很难找到;而且纵是想方设法的找到了,那又当如何是好?实话实说
?那他不敢!
阮明志吹着口哨挤上电车,在这个不甚炎热的夏日午后来到了金公馆。
虞幼棠每月所付给他的薪水很是丰厚,所以他满可以把自己收拾的摩登舒适,做一名很体面精神的青年。进楼之后他
向仆人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果然立刻就有人跑去楼上进行了通报。
金光耀并没有亲自下楼,有人前来把阮明志引到了楼上房中。两人见面后,阮明志照规矩摘下帽子,对着他不卑不亢
的招呼了一声:「金先生,你好。」
金光耀趴在床上,两条腿长长的伸着,这时就转头对着他淡淡一笑:「阮医生,辛苦你了。」
阮明志很高兴有地方可以施展自己的才学。放下帽子搓了搓手,他像一名真正医生那样公事公办的问道:「你是哪里
不舒服?还是筋疼?」
金光耀点头答道:「是啊,这腿伸直了不一会儿,就从上到下的疼痛。」
阮明志指挥着金光耀翻身仰卧,然后站在床边抬起他一条腿,很认真的告诉他:「疼也得把腿伸直啊,把筋抻长后自
然就不会疼了。这个伤,不吃苦是不能好利索的。」
金光耀又笑了一下,静静看着阮明志为自己按摩伤腿。
房内寂静了片刻,金光耀忽然闲闲的开口问道:「阮医生,你在幼棠那里,也有一两年了吧?」
阮明志想了想:「也就是两年左右!」
金光耀向下看了他的神情:「幼棠对你怎么样?」
阮明志咬了一下嘴唇,忽然有一点脸红:「很好啊。」
金光耀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我看你们之间的关系很不错。」
阮明志不假思索的点了头:「那是当然!」
金光耀继续问道:「有多不错?」
阮明志不由自主的微笑了,却是没说话。
金光耀把目光移向上方的天花板:「我看一定是非常的好,甚至好的都上了床,是不是?」
话音落下,他那条腿即刻沉重的落在了床上。阮明志立着眉毛松手转向他:「金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金光耀很玩味的同阮明志对视了:「你说幼棠是穿着衣裳好看,还是脱了衣裳好看?我看还是穿着点儿比较好,要不
然他太白了,乍一看可是怪吓人的。」
阮明志听出了意思来:「你、你和他……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金光耀这回以手撑床,慢吞吞的坐了起来:「怎么?他对你撒谎了?他说我们就是好朋友?」
他嘿嘿的笑了起来:「好朋友……你看我对他这个卖命的劲头,像是好朋友吗?」
他略略蜷起双腿,向前俯身将胳膊肘架在了膝盖上。双手相触十指交叉,他含笑对着阮明志一点头:「医生,对不住
,我这人性子太独,我的东西,旁人不能用。一旦用了,就得受到惩罚。」
阮明志都懵了。
「我……他……你……」他语无伦次的瞪着金光耀:「你们……他说他喜欢我!我不管你们之间是什么帐!反正他说
过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
金光耀到了现在,也说不清是个什么心情,不过因为事前已经将这前因后果都想清楚了,所以头脑思路倒是无比的清
晰。
回身一拍床上电铃,他随即转向阮明志轻声说道:「不会再喜欢了。他连病人都嫌,怎么可能会去喜欢死人?」
这时房门骤然开了,几名膀大腰圆的汉子一拥而入,不由分说的就把阮明志按倒在地捆作一团。阮明志奋力挣扎叫喊
着——当然是完全没有用!
虞光廷连拨了几个号码,好不容易才在中原公司那里找到了虞幼棠。
电话的背景音是很嘈杂的,虞幼棠仿佛是有点不耐烦,开口便问道:「老二吗?怎么了?」
虞光廷深吸了一口气:「哥,阮医生被金先生找去了。」
「找去干什么?」
「推拿。」
「然后呢?」
「那个……阮医生路上经过起士林,你可不可以替我往金家打个电话,让他回来的时候给我买点蛋糕呢?」
「还有别的事吗?」
「没、没了。你……你往金家打个电话吧!」
电话那边传来了一声模糊的叹息:「混账,让仆人去买!」
「哒」的一声轻响,电话被挂断了。
虞光廷痴痴呆呆的坐在家里,一颗心如同油煎一般。而与此同时,阮明志已经被那几名大汉抬下来送进了公馆后方的
仆人房里。
仆人房是两排平顶砖房,前一排住了人,后一排空置着。阮明志被扔在了水泥地上,摔的浑身骨头都疼。他害怕了,
虽然没有落泪,可是声音里也带了哭腔:「你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金光耀近来腿疼,只好重新坐上了轮椅。一名手下将他推入房中,然后回身关了房门。
五花大绑的阮明志费力坐了起来,转头四顾后发现那些大汉不知从哪里翻出了木棍砍刀,故而终于是吓哭了。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啊?」他颤巍巍的大喊道:「杀人是犯法的!」
金光耀抬起一只手,从旁人手中接过了一柄半长的钢刀。手下推着他缓缓向前,而他握紧那刀作势挥了两下,感觉很
是顺手。
阮明志见了那刀锋寒光,吓的肝胆俱裂:「救命!救命!我不和他好了,我不喜欢他了,我要回家!救命啊……」
金光耀扬起钢刀用力劈下,一刀就砍进了阮明志的肩膀中。
阮明志惨叫一声,因为手脚不能自由活动,所以只能就地翻滚躲闪,而旁边大汉见他不老实,就用木棍将他狠狠打回
原位。
金光耀再一次挥起刀来,这回迎头劈中了对方的面门。
「和我抢?」他气喘吁吁的狞笑了,接二连三的举刀砍下:「你有那个命吗?!」
阮明志哀嚎着翻滚挣扎,几次三番的想要一跃而起,又几次三番的被木棍当头敲倒。哀求变成了咒骂,最后他在疯狂
中开始喊起了爹妈。
金光耀对此毫不动心,双手握刀向下钉去,当场就把阮明志戳了个透心凉。
阮明志很快就遍体鲜血的蜷缩在了地上,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只偶尔痉挛似的抽搐两下。
金光耀活活砍死了阮明志。
末了他把钢刀狠狠插在了对方的肚腹上,而后喘着粗气向后一靠,身上脸上全是血点子。
旁边无人敢说话,而他休息片刻后下了命令:「小李去给幼棠打电话,让他马上过来,就说我找他。」
小李就是给他推轮椅的手下,是个新上来的小子,听闻此言还愣了一下;金光耀觉察到了,就又补充了一句:「给二
老板打电话!」
小李这回立刻明白了,当即答应了一声。
77恸
虞幼棠在中原公司楼上的赌场中听了大半天的帐,累的头晕眼花,所以接到金家电话时,倒是乐得前来休息一下。
疲惫不堪的下车进楼,他在一楼的客室内见到了金光耀:「电话里说的那么急。」他在金光耀身边坐下了,自己端起
茶杯喝了一口:「到底出了什么非我不可的事?」
金光耀刚洗过澡,短发还是湿漉漉的。若有所思的反复嗅着双手,他斜过目光看了虞幼棠的影子:「因你而生,自然
是非你不可。」
虞幼棠没听懂,侧过脸来探究的望向金光耀:「因我而生?什么意思?」
金光耀看着他的眼睛,把头歪过来,又歪过去,含着一点儿笑意并不回答。
虞幼棠看了他这故弄玄虚的模样,以为他是要淘气捣蛋,所以也没放在心上,故意的不去追问,并且还转移话题问道
:「明志走了吗?」
「哦?你知道他来了?」
虞幼棠抬手拍了拍金光耀的脸,又为他把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扶正了:「我什么都知道。」
金光耀迎着他的目光笑道:「他走了。」
虞幼棠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温茶,本是不置可否的,不想耳边忽听金光耀补充道:「走了,永别了。」
他疑惑了,十分迷茫转向金光耀:「永别了?」
金光耀摸索着拄了手杖站起身:「幼棠,你跟我来,我让你看个新鲜玩意儿。」
虞幼棠怀着一种恐怖的预感,莫名其妙的随着金光耀出了楼。
绕了半圈走到楼后,小李不知从何处推着轮椅走过来,搀扶金光耀坐了下去。三人继续前行,最后就停在了后排仆人
房前。
金光耀率先被小李推进了那间房中;虞幼棠随即跟上,进门后就见墙面皆是血点,地上更是腥甜潮湿的蔓延了一大滩
鲜血,血厚的地方已经凝结成块。一张满是血渍的白布单子苫了具人形,孤零零的停在角落里的一架破木床上。
金光耀向木床一指:「幼棠,看看吧。」
虞幼棠到了这个时候,虽然明知不好,但也务必要去瞧个究竟了。走到床前伸手捏住布单一角,他迟疑了一下,鼓起
勇气猛然掀开——
目光在那尸首的面目上大概只停留了两三秒,他随即就紧闭双眼转向了一旁。
金光耀很冷静的说道:「让人数过了,一共是五十六刀。我砍的。」
虞幼棠这时只觉着身体僵直、手足冰冷,头脑却还保持着清醒。睁开眼睛重新面对了木床,他依稀从那张面目全非的
脸孔上找到阮明志的影子。
放手将布单盖好,他回身走到了金光耀面前,声音颤抖的问道:「金哥,你这是为什么?」
金光耀抬眼看了他,忽然一笑,同时挥手斥退了身边小李。
「幼棠,别装傻,我都知道。」
他握住了虞幼棠的一只手:「我原来以为你是少长了床上那根筋,可是现在看来,你大概只是不喜欢被我碰。阮明志
来了两年,是不是一直都把你伺候的很舒服?」
虞幼棠奋力甩开了他的手,可他随即就又抓了住。
「幼棠。」他仰起头,神情诚挚的说道:「你以后要是还想和别人好,我不拦你。不过你和谁好,我就弄死谁。他不
死,我死。」
他把虞幼棠的手拉到嘴边吻了一下:「幼棠,记住了吗?」
虞幼棠战栗着凝视了金光耀,良久之后他双腿一软,跌坐在了浸润着鲜血的水泥地面上。
金光耀低下头,前倾身体伸手要去抱他:「别坐在地上,凉。」
虞幼棠抬起手,很虚弱的想要推开他;然而金光耀手臂上的力量还是很足的,不由分说的就把他强行托抱了起来。
「幼棠。」他姿态别扭的紧拥着对方:「我爱你。」
虞幼棠被禁锢在金光耀的怀抱中,背对着阮明志的尸体喃喃答道:「我也爱你,可是你太过分了。」
金光耀闭上眼睛,手臂渐渐的收紧:「我现在落了伤残,你是不是开始讨厌我了?你想用阮明志来取代我,对不对?
」
虞幼棠瑟瑟发抖的答道:「你是我的亲人,父亲出事后我就只有你,没有人可以取代……可是你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