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勾了勾手指,“你站着不累吗?过来过来。”
青阳子环顾四周,确认房间里除了床之外没有其他可供安坐的地方。
“不用了,贫道不累。”他摆摆手。
“我说青阳子,现在这时辰,你不觉得在床上说话比较合情理吗?”苏大庄主挑了挑眉,把身子向床里面挪了挪,“而且,若是青阳子你愿意再陪我做些什么别的事情,说不定我就答应你去找我哥了哦。”
啧啧,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恶少爷在调戏美娇娥啊。
话一说完,苏晓魂立刻全身戒备,他可不想被青阳子的拂尘扎上几百个洞,那种死法实在是不符合他的格调。
没想到,青阳子居然真地就这么坐了下来。
“道友此说,甚是有理,贫道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次轮到苏晓魂愣住了。
缭绕在鼻端的淡淡香气说明他不是又在做梦。
那张脸离他是如此之近,触手可及,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那双总是藏了太多太多秘密的眼睛睁含着笑意看着他。
“青阳子?”
“道友。”是他熟悉的清朗声音。
苏晓魂双手一翻,小弃妻擒拿手七七四十九式招招不停,连番攻出。
青阳子见招拆招,一模一样的招式丝毫不因为后出招而落后半步。
“真的不是什么人易容的吗?”苏晓魂还是一脸疑惑。
“道友……”青阳子被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了。
“不行不行,我还要再确认一下。”说着,苏晓魂一双贼爪就环上了青阳子的腰,上下其手。
“道友,麻烦你放开贫道!”
苏晓魂脸一抬,摆明了就是我不放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那道友你现在可以一边验明正身,一边考虑一下陪贫道走一趟京城的事了吧?”
这边厢,苏大庄主正吃豆腐吃得不亦乐乎,于是非常大度的说,“说说看,你为什么要找我哥?”
青阳子居然也毫不挣扎,由得他去,“令兄前些日子办了员边关大将司徒秋仁,说司徒将军通辽卖国。”
“嗯,所以呢?”
“司徒将军有一个儿子,从小就被送到武当山上去学艺,这次听说父亲被捕,一怒之下,纠集了一群同道要去劫囚车。”
“我记得,你好象不管朝廷上的事的。”苏大庄主抬头。
“原本的确是这样的,但司徒少侠照的那些朋友都是江湖上屈指可数的后起之秀,贫道不忍心看他们与官兵斗的两败俱伤,更何况,据贫道所知,此事的确有所蹊跷。”
青阳子把一只探到他身后的爪子拎了开去。
“那你也该知道,红叶山庄凡是出仕的子弟都与山庄断绝了所有往来。所以,这件事,我恐怕帮不了忙。”
苏晓魂双手一摊。
青阳子翻身坐起,穿上鞋子,“既然这样,贫道就不打扰了,道友,告辞了!”
话音未落,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窗外。
“慢走不送!”苏大庄主扬声道。
苏晓魂一个人躺在床上,心里确实十分得意。
这次不但吃了青阳子许多豆腐,补偿了前次被他搜刮走的那些牡丹灯笼,还没有沾上麻烦。
真可算是他这么多年和青阳子相交以来最占便宜的一次了。
想着,他正准备躺下来继续梦周公,顺便回味了一下刚才的触感,但觉得身下有什么硬硬的东西卡的难受。
伸手一摸,掏出一本古籍,上书三个大字:洗髓录。
一张纸条飘落下来,熟悉的字迹写着道友,这本秘籍麻烦你帮忙保管一下,暂不要交还少林方丈……拜托你了。
苏晓魂立刻想起近来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少林寺洗髓录失窃,少林正倾全寺之力追回这本镇寺之宝,并在江湖上悬赏了十万白银请武林同道帮忙。
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家伙偷得!
苏晓魂恶狠狠地抬头,哪里还有青阳子的人影。
“青阳子,你个混蛋!”
次日一早,苏晓魂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坐在红叶山庄的大厅里喝茶。
对面坐着慈眉善目的少林方丈,还有形态各异的一干武林人士。
他就知道,苏晓魂狠狠地想,那个家伙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昨天青阳子根本就是带了两个麻烦来,打定主意要丢给他一个,于是跟他七侃八侃关于什么司徒将军的事,然后趁他不备把该死的少林秘籍赛在他被子底下。
弄得他现在没睡醒还要面对一群苍蝇。
“阿弥陀佛!”圆通大师口宣佛号,“苏施主,洗髓录乃我少林寺镇寺之宝,断不可失。以苏施主的修为,想必也已用它不着,恳请施主予以归还。”
苏晓魂手指轻叩桌面,“好说,只要本庄主一旦找到洗髓录,一定亲手送上嵩山少林。”
“施主……”圆通大师的面色不太好看,“贫僧追蹑青阳子道长已足足一月,昨晚贫僧亲眼看到道长入你红叶山庄,四更天离去时,身上已经空无一物。贫僧在庄外守了一夜,贵庄并没有其他人出入,想必那本洗髓录是插翅也飞不走的。”
没说出口的是,谁不知道青阳子死是死道友,不是死贫道的至理名言。
东西不在你苏大庄主这里,还会在哪里?
苏晓魂却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
在庄外守了一夜……
脑中又浮现出青阳子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你一定会为这一声非礼而感到后悔的……
难怪,难怪这些人刚才看见自己脸色又尴尬又好奇,一幅想问什么又问不出口的模样。
苏晓魂的脸色又青又白,嘴唇瑟瑟抖动,搁在桌子上的手掌一颤,八仙桌瞬间碎成粉末。
“青!阳!子!”
圆通大师不自觉地把凳子向外挪了一挪,他深信如果青阳子现在在的话,碎的一定不会是那张桌子。
看起来这道友也不是人人死得起的,阿弥陀佛。
但只见苏大庄主一掌碎桌之后,立刻恢复了一脸温文尔雅的笑容。
他招了招手,“舒轲非!”
舒轲非从柱子后面转了出来,这时候他半点也看不出和苏晓魂单独在一起时的肆无忌惮,非常恭敬的拱了拱手,“庄主有何吩咐?”
“你立刻带十个管事去山庄四处查探一下,看看又少了些什么东西。”苏大庄主刻意加重了又字的口音,显得十分无奈。
“嗄?”舒轲非表现地十分惶恐,“难道青阳子道长又来过了?”
“还不快去,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多说的?”
“是是,属下知罪!”舒轲非躬身退了出去,临走和苏大庄主对了一个眼神。
不错,演技越来越精湛了。
那是庄主你调教有方……
目送舒轲非离开大厅,苏晓魂方自转过头来,带着一脸歉意,对圆通大师说:“苏某惭愧,这些日子越发懈怠了,竟不曾察觉昨日有人来访,实在是对不起大师。”
圆通千算万算没算到苏晓魂会给他来这么一招,“苏施主你的意思是,你昨晚并没有与青阳子道长相会?”
苏晓魂点了点头,“是啊,大师你也知道,那家伙每次来我红叶山庄都如入无人之境,通常是拿了他想要的东西就走,根本很少和我这个主人打声招呼,我也没办法啊……”
双手一摊,一脸无奈,完全落实了武林中传言的被欺负压榨的可怜人模样。
“这……”圆通大师虽然不信,却也无话可说。
毕竟他也只是追青阳子追到红叶山庄门口,并没有查证青阳子有没有和苏晓魂碰头。
就算苏晓魂要说青阳子只是在红叶山庄的墙根下睡了一晚他也没有办法。
“圆通大师,那洗髓录是贵寺的镇寺之宝,苏某非常理解大师你的心情,只是实在是爱莫能助。”
“阿弥陀佛……”圆通大师念了声佛号,双眉紧皱,眼看东西马上就要追到手了,现在被他们这么打了一个太极,眼看就要死无对证,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甘心的。
苏晓魂笑了一笑,非常通情达理地说道,“若大师是在信不过苏某的话,欢迎在红叶山庄四处转转,亲自勘查。”
圆通大师咬牙,红叶山庄历经三次扩建,目前早已占地千亩还不算那座落叶山,这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正因为知道如果苏晓魂不配合,他们根本不可能在诺大的红叶山庄中找到一本秘籍,所以圆通才一上来就用话挤兑住苏晓魂,希望能够做是秘籍在他手里的事实。
没想到苏晓魂给他来了个死不认账,现在还大大方方地摆出了随便你搜的样子,若是再紧逼下去,倒显得自己不讲道理了。
“这……还是免了。”
“想必大师俗务繁忙,不比我们这些闲人,那苏某就不留了。”苏晓魂给了圆通一个非常漂亮的台阶。
“那贫僧就告辞了!”圆通也正准备顺阶而下,没想到跟他前来的一群人中有一个非常不识时务的家伙喊了一句,“苏庄主,既然昨晚你没有碰到青阳子的话那又是与谁共享鸳梦了呢?”
立时,大厅里死一般的安静。
所有人的头都低的低低的,好像大厅里的白色地面上开出花了一样。
“没想到诸位武林通道对于苏某的私生活如此挂心,苏某实在是受宠若惊啊……”苏晓魂凉凉一笑,一片黑压压的脑袋低得更低了。
随即,他话锋一转,“不过我说贾镖头,”躲在人群之后自认为没有被苏晓魂发现就算发现了也不会被认识的青城镖局镖头浑身一颤。
“令夫人近来好像和贵镖局总镖头相处甚欢,若苏某再为贾镖头介绍几个红颜知己,不知道贾镖头的身体是不是消受得了?”
贾镖头脸色涨地通红,苏晓魂一语不但挑明了他老婆出墙的事实,甚至还把原因隐隐的归结到他的能力问题上,这可大大损了他身为男人的面子。
更何况这次同来的还有不少是认识的朋友,这叫他以后拿什么面目去行走江湖?
不等贾镖头暗暗痛悔自己的一时鲁莽,苏晓魂这厢已经开口送客。
“圆通大师您走好,若下次拜访苏某必将烹茶以待。只是红叶山庄虽非什么金贵之地,却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
苏晓魂挑了挑眉,“来人,送客!”
等到圆通大师一行人灰溜溜地离开山庄之后,舒轲非笑嘻嘻地走进大厅中来。
“庄主……”
苏晓魂瞪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我劝你最好什么都别说!”
舒轲非走到他跟前,从圆通大师作的那张凳子下面翻出一个布包,“放心,苏大庄主。我想说的是青阳子他干吗偷这本破书呢?”
若是让圆通知道洗髓录一直安安稳稳的呆在他屁股底下,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他的庄主大人实在是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奉行地淋漓尽致。
“我怎么知道那家伙在想什么?”苏晓魂冷哼,“这本东西我十岁的时候就能够倒背如流了,也没发现有什么了不起的法门!”
话说他八岁第一次被老爸踢出门就是要把少林寺藏经阁里的全部经书背完才能回家,想来真是悲惨的童年嗄……
“不过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舒轲非沉吟道。
“嗯?”苏晓魂很清楚自家这位下属的能耐,武林中大大小小的事情没有能逃过他的耳目的,简直是比百晓生还要百晓生。
“就在洗髓录被盗的大概十多天前,武林中曾有传言说这本书里其实蕴藏着绝世武功,只是还没流传开书就被青阳子给偷了!”
“噢,洗髓录本身不就是一本武功秘籍了吗?”
“但是它的作用不过是伐毛洗髓,扩充经脉的容量,而且见效极缓,传言中说藏在其中的是一套绝世剑法,一旦施展开来无人能破。”舒轲非回忆道。
“开玩笑,只要有招就能破,哪怕无招我也一样能破!”苏晓魂傲然地说,“再说了,这本书我也翻过百八十遍,怎么没看出有什么绝世剑法?”
“嗯,传言中说的是有缘人方可见之!”
“聪明!”苏晓魂抚掌大笑。
“你是说?”
“我是说传出这个传言的人实在聪明,完全掌握了人的弱点,这么一说,就算拿到书的人看不到也绝不会怀疑是自己受骗,只会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缘!”
舒轲非一惊,“我倒没有想到这一点,这么一来幸好在传言传开之前青阳子就把书给偷了,否则说不得又是一场武林劫难!”
“幸好?那家伙根本就是算好的!”苏晓魂恨恨地说,“他信不过少林寺的能力,也怕给少林寺惹麻烦索性就把书偷出来丢我这里。你当我是什么,麻烦收容所吗?”
最后一句,苏大庄主几乎是要用吼得了!
看起来的确好像就是这样耶,舒轲非默然。
“那说起来,不知道青阳子道长现在在哪里呢?”舒轲非挑了一个貌似不是很危险的话题。
“他,哼,自然是和司徒家那小子凑一块儿呢!”苏晓魂撇了撇嘴。
“噢,是因为司徒将军的事情吗?据说是刑部派人去边关审的案,现在正要押解回京处斩呢。不知道司徒公子他们打算如何?”
“管他们想做什么,都和我无关。”苏晓魂挥了挥手,“总之我已经接下了一个麻烦,那家伙休想把另一个也丢给我!”
“不过说起来,对朝廷钦命要犯下手,不管怎么样都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吧。”
“你放心!”苏晓魂微微一笑,“如果青阳子手里有一个麻烦,他一定会把它丢给我;如果青阳子手里有两个麻烦,而且不能全部丢给我的话,他一定会捡比较麻烦的那一个给我。所以,你尽管放心!估计他也不过是阻止那些头脑发热的小家伙们别做傻事就是了。”
“不过,舒轲非,你吃我得用我的,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那个家伙做什么?”苏大庄主路出白森森的一排牙齿。
“啊,属下告退,属下这就去山庄里做些布置,想必这本洗髓录会招来很多苍蝇的。”舒轲非急急退下。
“等等。”苏晓魂喊住了他。
舒轲非偷偷抹了抹汗,苏大庄主不会真为了他一时没想开胳膊肘向外拐治他的罪吧?
“庄主请吩咐!”
“干什么啊,有出息点好不好?好像我要吃了你样的。”苏晓魂敲了敲他的脑袋,“你去给我把那本洗髓录放水里浸浸,火上烤烤,在倒点醋啊盐啊的什么上去。”
“苏大庄主你不会是打算把它吃了,一了百了吧?嗯,这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啦……”舒轲非沉吟。
“去你的,本庄主不过是对那个传言有点兴趣罢了。”苏晓魂扫了那本书一样。
“不会吧,这种没边没际的消息你也相信啊?”舒轲非大惊失色。
“有好奇心的人呢,才不容易老啊。”
“不过庄主,我看这本书已经这么破旧了,你还要折腾它,到最后估计会四无全尸的耶,到时候我们拿什么赔给少林寺?”
“怕什么?大不了本庄主到时候默一本给他们咯,保证纸张雪白,墨色黝黑,不比这黄腊腊的破本子好?你还罗嗦什么,快点去呀!”苏晓魂有些不耐烦了。
“是。”
话说这之后十几天,红叶山庄迎来了相对而言较为平静的一段日子。
那些时不时挂在他们墙上或者跌到鲤鱼池里的人型垃圾比起青阳子而言,破坏力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所以苏晓魂乐得悠闲地坐在大厅里泡着茶观赏着各路豪杰送上门来的杂耍表演。
虽然圆通大师没有能够把洗髓录要回去,但是跟他同来的那些武林人士却纷纷把洗髓录在红叶山庄的消息告诉了自己的亲朋好友。
结果一传十,十传百,就传成了众人皆知的秘密。
而且是越穿越言之凿凿,好像他们亲眼看到青阳子把书交到苏大庄主手上一样。
“啊啊,我原来怎么没发现唐门的人除了暗器功夫好,韧带也那么开呢?”苏晓魂看着一个呈一字开跨坐在山庄院墙上的唐门子弟。
“噗哧,他把我们家池塘当黄河了不成。”一个猛子扎进鲤鱼池的排帮帮徒逗地他心情大好。
哎,果然只要少了那个一天到晚找他麻烦的青阳子,他的人生还是彩色的啊。
“这个好,这个有希望!”苏晓魂眼见地看到一个越过了三道关卡正式冲入山庄回廊的貌似武当二代弟子。
却只见他刚刚踏上回廊就缓缓晕倒在地。
“笨啊,闻到不对也不知道赶快闭气,果然是那些木鱼脑袋的道士教出来的好徒弟!”
接下来又换一波新人,感觉这倒下去和冒出来的速度就跟割韭菜似的,割了一茬又长一茬。